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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認識她，又是怎么和她成為無話不說的閨密的，我早就記不清了。只是，每每想起這一段友誼，我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的就是各類圖書。

我和她共同的興趣愛好是看書，而閱讀的喜好驚人地重合在了一起。第一次交流是她剛看完《傲慢與偏見》，向我極力推薦這本書。年少的我們對伊麗莎白和達西浪漫的愛情故事十分熱衷，我們給每個人物形象都做了分明又不講道理的分類，無非就是好人或者壞人。對男女主人公好的就是好人，不然就是壞人。我們無非是醉心于跌宕起伏的情節(jié)，并沒有從中挖掘出什么深刻的道理。甚至，我們對伊麗莎白不如簡漂亮而感到遺憾，那時我們心里總覺得，只有最漂亮的女主才能和最帥氣的男主在一起。

后來我順著《簡·愛》讀了勃朗特三姐妹的其他作品，其中有《呼嘯山莊》。第一次看的時候懵懵懂懂，對情節(jié)了解得十分模糊，只是凱瑟琳和希斯克里夫充斥著腥風血雨的愛情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那時候只覺得凱瑟琳自私透頂，希斯克里夫冷酷而暴戾，十分不喜歡這兩個主人公，反而對苦苦追求女主的歐肖有幾分喜愛。她和我在這一點上看法一致，覺得歐肖俊美溫柔，百般好千般好，只可惜瞎了眼，偏偏看上了凱瑟琳。

我們漸漸長大，性格越來越合拍，思維越來越成熟獨立。正是因為這樣，在接下來的閱讀過程中產(chǎn)生了大大小小的分歧?？础讹h》的時候，我們的閱讀進度基本相同?？赐晟蟽?，我們都喜歡艾希禮，都厭惡瑞德，對女主人公斯嘉麗，一方面因她輕佻的行為和不分場合的表白感到不適和尷尬，另一方面驚嘆于她在戰(zhàn)爭中憑著瘦弱的肩膀扛起塔拉莊園的勇氣和韌勁。但我們在解讀梅蘭妮這個人物形象時產(chǎn)生了分歧。她喜歡梅蘭妮，覺得梅蘭妮善良又聰慧；我卻相反，覺得梅蘭妮善良得過了頭。我和她不一樣，她的性格較為溫柔平和，我則像一只刺猬。她認真地糾正我：“梅蘭妮并不愚蠢，臨死前分明察覺到了斯嘉麗對艾希禮的想法。梅蘭妮只是太溫柔?！蔽曳创较嘧I：“就是因為梅蘭妮不生氣，才善良過頭了，知道而不作為比不知道更可怕?！?/p>

那時候我的父母正在鬧離婚，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飄著戰(zhàn)爭的硝煙。我無處可逃，只好鎖上門，懷著無處安放的悲傷和憤怒讀完了這本書。對這本書所有不夠正確、不夠理性的決策和人物都抱著抨擊的心態(tài)，以此發(fā)泄情緒。在那段時間，我最親近的父母沒有察覺到我的情緒不對勁，反而是她發(fā)現(xiàn)了。她問我：“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哭。我有沒有哭記不太清了，只是我們的友誼并沒有因為閱讀上的分歧而出現(xiàn)裂縫，反而更緊密了。

后來我看了《月亮與六便士》，雖然不喜歡斯特里克蘭德的行為，但我還是很喜歡他的一段話：“我們每個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獨的。每個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鐵塔里，只能靠一些符號向別人傳達自己的思想；而這些符號并沒有共同的價值，因此它們的意義是模糊的、不確定的。我們非?？蓱z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財富傳送給別人，但是他們沒有接收這些財富的能力。因此我們只能孤獨地行走，盡管身體相互依傍卻并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別的人，也不能為別人所了解?！泵總€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揣著孤獨的靈魂行走在這個世界上。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無法尋覓知己，卻能找到一個共同走向終點的伙伴。

于我而言，她就是萬里挑一的那個有趣的靈魂。何其幸運，偏偏讓我遇到。

青春//摘自《讀者》（校園版）2021年第21期，稻荷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