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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馬亦是馬(組詩)

        2021-12-21 16:07:05謝恩傳
        星星·散文詩 2021年25期
        關(guān)鍵詞:石馬

        謝恩傳

        曲石記

        你定然一生志在四方,朝碧海而暮蒼梧,

        定然在青年時曾為誰不忍成行,

        借道早春的江南抵達(dá)河湖同樣紛雜的邊陲。

        可當(dāng)群鳥飛落于柱狀節(jié)理,

        一封三萬字的長信便布滿龍川,

        成為你余生恒久的嗟嘆。

        如若在含混的夢中南逾數(shù)里,

        村廬、懸藤、古塢必現(xiàn),

        踞草而坐的醉酒者也必現(xiàn),不再涉江去,

        做高黎貢的隱客與齋僧,

        忘記了人間賣漿的女子出生在怒江以西的江苴,

        而不是東側(cè)的哀牢故地,先觸到霧的籠起。

        鑰 匙

        我的心動托興于萬物的溫差,并耽于其美,

        在鄉(xiāng)下,從不會有人冒領(lǐng)我們身體的舊門。

        父親扛著木頭側(cè)身而來,

        我用手指點(diǎn)觸了他牽引的黃昏,

        以嘗鹽分多寡或甘飴。

        日落將息,我們的味蕾悵失在晚春后,

        像是青澀的麥芒噤鎖鳥鳴之外,

        還沒有到回味的時候,卻令人數(shù)次分心。

        面山行

        離開集市,向著山脈徐行,

        手中是從一位老婦人的攤上買來的黃豆,

        我會用它們細(xì)數(shù)時光,每日一粒,

        直到種下。

        街面上很少有回首的人,

        她們分列兩邊,賣著自己種的蔬菜,

        也有賣烏梨和雞蛋的,安靜地放在竹筐里。

        身后的銀杏毫無牽掛,落光了葉子,

        沒有簌簌的響動,正如沒有一種光顧。

        需要呼喊嗎?似乎不必,

        我以為鄉(xiāng)間的日子安安靜靜,

        販賣不是那樣重要。

        我們都將面山而行,回到家中,

        做一頓平常的晚餐,就用那些沒有賣出去的菜,

        并且給孩子削一枚梨。

        一些暮色會埋進(jìn)谷堆,一些人會悄然離開,

        又突然重逢,做著同樣告別。

        十 里

        準(zhǔn)備出一次遠(yuǎn)門,先行一個十里:

        牽著父母的手走到他們目光的盡處,

        三步一回首,開始一生最沉重的別離。

        此后,水田和鷺群共占一里,

        若有蟬鳴、荷花,可以再細(xì)分。

        執(zhí)戶撒刀一里,這是荊棘生長的時節(jié),

        在人生的亂奏中,疾行一里,

        我害怕遇見返鄉(xiāng)的人滿身疲倦,

        傷口藏在心間,也擔(dān)心他們將我的迷惘示眾,

        使我看不見炊煙甚至是溪流。

        翻越一些山后,獨(dú)行最好,

        不必焦慮留宿之地,

        故鄉(xiāng)四面皆有江河不歸。當(dāng)愛情和精神各有占據(jù),

        我已抵達(dá)遠(yuǎn)方的村莊,骨笛奏出的詠嘆調(diào),

        在遇到無名的死時又延長了一里。

        虛無令人顫動,坐在門檻上凝眄的長者,

        將最后的一里沒在淚水中,深沉無隙。

        十里之外,山霧相宜,長亭短亭混在雨里,

        對于隱約的部分,我們后知后覺地抒情,

        陳俗般化掉古老的蜜糖。

        石馬亦是馬

        你被破斧砍斷脖頸,一如昨日,

        我摩挲上蒼賜予的胎記,一如昨日。

        而昨日,滲血的天空面容慘白,

        像是新婚的妻子將哀傷注進(jìn)熒熒燭火。

        當(dāng)她習(xí)慣了田間的耕作,就會在月夜里發(fā)覺,

        馬的頭顱在嚙食稻谷。那種嘴唇與糧食的摩擦聲,瘆人而又神秘,像賴以此維生。

        可你在流傳中,石馬雖是馬,卻已身死南坡,

        任何嘶鳴與遠(yuǎn)方無關(guān),

        任何悲嘆只我一人聽聞。

        我不是你的故人,我只是在夢中勸誡屠戶放下斧子,

        去南山伐木,做房梁,也做棺材。

        他的妻子勞作多年,一直暴露在風(fēng)雨里,

        早就帶有了自己的花斑,也往身體內(nèi)部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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