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茈

天空湛藍(lán)，草木蔥蘢，但是并不炎熱。其實立秋多日了，早晚已能感知到秋日漸涼的意思。人們把立秋到秋分這段時間稱為“長夏”，但是，我感知到了秋。人到三十，猶如節(jié)令立秋?；仡^是春夏，往后是秋冬。昨日繁花似錦，明天霜華滿地。

處于“長夏”的我，在高樓林立的深圳，白天帶著便當(dāng)擠在通往南山的地鐵上，開始一天的忙碌;晚上踏著暮色，步履匆匆回家擁抱我的小孩。她還那么小，是春天里團(tuán)團(tuán)簇簇的花叢中最嬌嫩的那一朵，初升的太陽把粉紅給了她，她張開雙手就能摸到陽光溫暖的觸角。擁抱她，我告訴自己向前走，莫回頭。可是我，還是回頭看了看，看看這些年那條走的最多的路——紅星路。

有位前輩曾對我說，“紅星路101號”是一個很好的小說題目。多少次我寫下這個題目，卻不敢虛構(gòu)一個字。我在這里工作了十年，紅星路反反復(fù)復(fù)走了無數(shù)遍，這里的人和事都是我熟悉的，傾注了我很多的情感，似乎虛構(gòu)一個標(biāo)點(diǎn)符號，都是對我十年青春歲月的不負(fù)責(zé)任。

紅星路，紅綠燈多，一路走過來，十字路口蜘蛛網(wǎng)一般交叉。酒店也多，一排一排大大小小的酒店，每天都可以看到婚車，不是停在這家門口就是停在那家門口。有發(fā)廊，里面坐著一排排穿著素白裙子的女人，笑得曖昧不清。有菜市場，那是我下班后最常去的地方，每天和一些大嬸一起討價還價，她們以為我還是個學(xué)生，經(jīng)常笑問我：“是母親給的錢不夠嗎？這么愛講價?！庇袝昕Х鹊?，里面的人最讓人舒服。有服裝店、窗簾店、手機(jī)店、飾品店、早餐店、水果店、中介公司、裝修公司……有別墅區(qū)、高檔小區(qū)、農(nóng)民房……

紅星路新新舊舊，店前面一排看著高端大氣，后面卻是臟亂差。就像進(jìn)城的村婦換上了新衣服，還來不及洗掉腳上的泥土，就被推到人面前。我一邊艷羨城里的新鮮，一邊抗拒這份臟亂不堪。這復(fù)雜的心路歷程讓我對這個城市的情感有些飄忽不定：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這樣的情感延伸到我的工作中。在外人看來，我有了一份看起來很體面的工作，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在報社，表面的我告別了透著苦寒的黃土，可那根深蒂固的鄉(xiāng)土記憶從未在我心中消亡。每次路過長勢茂盛的草地，我就會想要是把我家的老黃牛牽來吃草，一定能吃好飽;看到戴著帽子進(jìn)進(jìn)出出的時尚達(dá)人，我就會很焦慮，因為我的祖母告訴過我，戴帽子進(jìn)屋老鼠會變多;下雨天我會猛地跳起來想去找接漏雨的臉盆;吃自助餐我總是一開始就用地瓜香芋把自己的肚子喂得鼓鼓脹脹……

顛沛流離的出租屋生活

是的，我的工作看起來體面，可是工作之初，薪資微薄，不包吃不包住。我是家里的經(jīng)濟(jì)支柱，家里的開銷、還債、供弟弟讀書……一點(diǎn)點(diǎn)加劇了我的貧困。于是我喜歡“貪便宜”，喜歡租住房租低的屋子。在那有些灰暗與破敗的出租屋里，我常常枕著夢想入眠。

夢想遙不可及，現(xiàn)實冷如寒冬。說到底，我是一個在人間煙火中行走的世俗女子。怕窮，怕那種每一分錢都要算計著花的日子;怕苦，怕沉重的負(fù)擔(dān)下那被眼淚模糊的前路;怕黑，怕四周都安靜，星星都隱藏了蹤跡，盼不到天明……多少次，我在這里感受著愛與恨、憂傷與感動、卑微與倔強(qiáng)。

那些年，我有過無數(shù)次搬家的經(jīng)歷。從紅星東路搬到紅星西路，從大同路搬到建設(shè)大道，從四伙記搬到昌盛街，從金鉤灣搬到火車站……市區(qū)離家鄉(xiāng)不遠(yuǎn)，不用兩個小時的車程就可以到達(dá)，可我總有一種在家門口流浪的挫敗感。搬家的理由五花八門，那一幕幕常常像電影回放般，不經(jīng)意地在我腦海里掠過。

那次是在大同路，那是一條美食街，一樓二樓做飲食，我租住在六樓，房子很舊，沒有電梯，后面開個通道讓租客上去。樓下廚房散發(fā)著一股又一股難聞的氣味，我每天都踩著油膩膩的過道上樓。屋子里總是有很多蟑螂，睡前拿“神奇藥筆”在地上一畫，第二天就有四五十只大大小小的蟑螂尸體散落在各個地方，觸目驚心，有的還在撲騰著翅膀垂死掙扎。更恐怖的是有一次在沖涼房，一只碩大的老鼠躲在煤氣瓶后面，看到我進(jìn)來嚇得亂竄。我和老鼠一起被關(guān)在狹小的空間里，四目相對，相看兩厭，渴望逃跑。它逃到門邊又出不去，我又沒有勇氣推開那扇門……與老鼠對峙了很長一段時間，最后我沒有辦法，迅速打開門，老鼠和我比賽著逃了出去，而我再也不想待在這個地方。

記憶不經(jīng)意間切換到紅星路某酒店后面的民房，對門住著一個美艷的女人，每天畫很濃的妝，腳踩高跟鞋，走路婀娜多姿。她總是很晚才回來，高跟鞋撞擊地板的聲音總是把我吵醒。有時候半夜三更會有醉漢對著她喊，她急急忙忙沖下樓，試圖阻止這荒唐的舉動。我蒙住頭，被吵得心煩意亂。我們每次在樓道遇見，她總是對我倉促一笑，有些討好。我來不及反應(yīng)，她就又匆匆忙忙走在了前面，似乎很怕我會和她說些什么，而我什么都沒有說過?？梢院煤玫厣?，誰又愿意這么落魄？

夜很黑，一點(diǎn)一點(diǎn)吃掉窗戶。我的房門被敲了半個鐘頭，那咚咚的聲響像鐵錘，一下一下地落在我身上。我在恐懼中落下淚來。對門的女人終于開了門，破口大罵：“神經(jīng)病啊，哪個門都記不清楚。沒事了啊……”我知道最后一句話是沖著屋里瑟瑟發(fā)抖的我說的。第二天出門，她坐在門口的樓道上，等我。素衣長裙，長發(fā)披肩，笑得溫婉，像個圣潔的女生。

“那個……昨晚很對不起?！?/p>

“嗯，沒事了?！?/p>

“要不，你搬走吧？這里太亂了?！?/p>

“哪天生活好些了，不要做這個吧？”

她說“好”，眼睛紅了。我搬走以后，再也沒見過她。

剎那間，記憶將我?guī)Щ鼗疖囌九钥拷疸^灣的地方，聽說那里曾有個火葬場。每次路過火葬場舊址，我都有一種背后涼颼颼的錯覺。路燈、樹木、廣告牌、霓虹燈……影影綽綽，在我豐富的想象中迷離又恐怖。

這里也很亂，半夜三更可以聽到有人唱歌。有時，樓下一些人拿著大刀追著砍，我站在破舊的玻璃窗前，恐懼地看著他們，不敢去上班。直到警車響起，人群散去，我忍著惡心與懼怕，從一灘又一灘腥臭的血泊中跨過。

有一次，老家有個小侄女被開水燙傷，我去醫(yī)院看她，晚上八點(diǎn)回來，門被撬開，屋里一團(tuán)亂，唯一值錢的電腦被盜。還有十幾本手寫的日記本，因為放在一個非常漂亮的盒子里，也被盜。想不通的是，我的菜刀被放在床上，這把橫在床上的刀讓我陷入無邊無際的恐懼中。

我開始整夜整夜地做噩夢。夢中的場景特別清晰，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周圍的風(fēng)和蚊帳在輕輕搖動，甚至可以聽見樓下汽車的聲音。我感覺有人拿著刀靜靜地看著我，然后掐我的脖子。我拼命想要醒來，就是醒不來。一番掙扎后，醒來時筋疲力盡。我哭著給母親打電話。母親一邊焦急，一邊安慰。

第二天 中午十二點(diǎn)，母親一個人在出租房的樓下蹲著，等我。她穿著土氣的衣服，畏畏縮縮地蹲在小巷子里，著急地看著來往的人。母親小時候眼睛被蜜蜂蜇壞了，看不清，但是她對聲音特別敏感。聽見我的腳步聲，她馬上開心地往我走來的方向看，喊了我一聲。

我能想象到她找到這個偏僻的地方有多艱難，便忍不住對她一陣嚷嚷：“誰讓你來的啊？你看不清，一個人過來干嗎？來了又不給我打電話。”

“找份工不容易，你剛上班沒多久，不想打擾你?！?/p>

我鼻子一酸，忍住眼淚。

“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蹦赣H說著說著，要哭出來的樣子。此時此刻，我不知道是該心疼她還是難過自己這么大了還老是讓她操心。

母親迷信，覺得我做噩夢是因為被某個“鬼”跟上了（后來我查閱資料，這是由于壓力過大導(dǎo)致的一種睡眠癱瘓癥狀），給我?guī)Я颂液恕⒐费?，還有一個銅制的小鈴鐺，說這些都可以辟邪。桃核和狗牙放在枕頭里，小鈴鐺隨身帶，這樣就不會做噩夢了。

后來所有噩夢醒來的夜晚，我再也沒有告訴過母親，她終于比較放心了。

一個單親女孩的愿望

“那個你采訪過的小女孩，和她媽媽前幾天來了我們家?！蹦赣H打電話說。

“嗯，我知道，那天她們給我打電話了，我沒有時間回來。你們聊了多久？”

“她們買了很多水果過來，也聊了很久。我給小孩子包了個紅包，她不拿。她說，‘奶奶，我過年再來領(lǐng)紅包。非常懂事的孩子?！蔽已矍案‖F(xiàn)出那個穿著媽媽用舊衣服改做成漂亮裙子，站在我母親面前，眨著大眼睛說話的小姑娘。

“她是很懂事的。她說將來我要是不能有小孩，她就做我的女兒。”母親沒有說話。

雖然那些日子我的生活顛沛流離，但慶幸的是，工作上漸漸有了機(jī)遇。《親親我的寶貝》欄目剛剛開始做的時候，很少有人寫稿，我只好“赤膊上陣”。采訪那天，我約小女孩kiki和她媽媽一起吃飯，一起逛街。路過兒童樂園，她快樂地奔跑。kiki在自己喜歡的玩具前停下腳步，我便陪著她，在漂亮的櫥窗前停留。我對她說：“姐姐送個小禮物給你好嗎？”她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來?！疤F了，我不要。”她的媽媽告訴我，kiki從來不會要求買玩具，買東西的時候也會討價還價，很體貼。

聊起孩子父親的時候，kiki的媽媽面露難色，一陣沉默。

結(jié)婚很多年，她一直沒有懷上孩子。公公婆婆，三姑六婆，親戚妯娌……各種奚落，各種不堪之語，各種指桑罵槐……他們離婚了。

現(xiàn)實總是充滿峰回路轉(zhuǎn)的意外之事，這遠(yuǎn)比小說更讓人不知所措。辦好離婚證后，她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懷孕三個月，因為人瘦，不顯懷，所以婆家不知。

“那為什么不找回孩子的爸爸呢？”

“那時候他們多難聽的話都說，而且都離婚了，那些委屈不想再受了?！?/p>

“為什么不給孩子重新找個爸爸？”

“一個女人帶著個孩子，找個對我們好的人哪里那么容易？條件好的要求高;條件不好的，也不想孩子跟著我受苦?！?/p>

小女孩一直默默地聽著，突然對我說：“姐姐，我不會讓媽媽吃苦的，等我讀高中的時候，我就去教小朋友跳舞，賺學(xué)費(fèi)?！蔽覜]有說話，只是抱了抱她。

那年春節(jié)，我去kiki家看望她們母女倆。

出租房里沒有電視，家具也很簡易。房子的廳里鋪著地毯，那是kiki練舞用的。廳的另外一半放著一張小桌子，旁邊堆著一些雜物。小桌子就是餐桌。

kiki帶我看她的房間，看她的備忘錄，看她讀的書，看她的心愿墻……滿滿一墻的心愿，用心形便利貼寫好，貼著。

“我要考上清華大學(xué)?！?/p>

“我要成為舞蹈老師?！?/p>

“我想找到我爸爸?！?/p>

“我想知道我爸爸有沒有想我?！?/p>

那天夜里，我夢見在兒童公園，一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在爸爸懷里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看見我走過來，便跳到地上，朝我跑來，說：“姐姐，我們都會平安幸福的?！彼哪樕蠏熘Γ鞘前茬鲀旱奈⑿?。

那些難忘的溫情

只要咬牙堅持下來，轉(zhuǎn)變就在前方等著。

那十年，我是在紅星路101號六樓的辦公格子間里度過的。有時會認(rèn)為這輩子就這樣過了，無波無瀾，死氣沉沉。后來做了幾年副刊編輯，那些努力向上的人，那些觸人心弦的事，重新帶給我無盡的動力。

我是在同事寫的報道中認(rèn)識江偉的，那時候他在宣傳自己的第二本書《螻蟻》。照片上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歪著頭，戴著帽子，對著鏡頭笑。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2006年，17歲的江偉走在路上，不幸被歹徒砍成重傷，在醫(yī)院整整昏迷了 81 天，不能行走，不能言語。后來雖然慢慢康復(fù)，但唯一能動的只有左手。他試著用左手拿東西，試著自己握著牙刷刷牙，使用電腦時，靠著一根小木棍去操作……他就這樣完成了三部小說。

他只給我投過一篇稿子，排版格式和標(biāo)點(diǎn)符號都很凌亂。我細(xì)心地幫他調(diào)整。他寫道：“小鳥被關(guān)在籠子，魚兒被困在魚缸，它們和我一樣失去了寶貴的自由。然而關(guān)著我的不是籠子，困住我的也不是魚缸，讓我失去了自由的罪魁禍?zhǔn)资强蓯旱膫　！?/p>

如果不是那場飛來橫禍，結(jié)婚生子對他來說是最普通不過的事。他成績極好，美術(shù)書法尤為出色，曾獲得“2002 年全國中小學(xué)生優(yōu)秀美術(shù)書法大賽”特等獎。他說：“我小時候夢想當(dāng)書法家，還有一個動漫夢，很遺憾，現(xiàn)在寫不了，也畫不了了，但我不會放棄。”生命中遇見好多艱難，但他從未放棄。

我是幸運(yùn)的，工作中遇到的那些平凡小事，真實地發(fā)生著，瑣碎卻充滿溫情，打動了我這顆漸趨冷淡的心，給了我再次出發(fā)的精神動力。

我曾收到一篇寫作者重病期間口述的文章?！皶r日無多，留個念想?！薄?有了妻子和子女們的悉心照顧，雖然無時無刻不被病痛折磨，但我覺得自己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喲，生活這么美好，我還要活下去。我絕不能倒下，我還要在清晨第一縷陽光出來時送孫女去學(xué)校;我還要在傍晚最后一抹夕陽下陪妻子散步……”一個不久于人世的人感嘆“生活是多么美好”，這讓我想起《穆斯林的葬禮》里的一句話：“真羨慕你們這些活著的人，有權(quán)利生活有權(quán)利愛?！?/p>

文章發(fā)表幾個月后，作者去世了，走得很安詳。他感謝我?guī)退麑崿F(xiàn)了最后的愿望。一個生命的無聲謝幕。生活還是剝蝕掉了許多期待。

這些故事串起來，就是人生。

后會有期，勿念

尊敬的領(lǐng)導(dǎo)：

值報社用人之際，不期辭職，實屬不敬，深感愧疚！

……

余以凡才，承蒙殊遇。得以與諸位賢德共事，榮幸之至。

余歷經(jīng)十載，兢兢業(yè)業(yè)，竭力而為，以圖報效。

今逢家事繁多，工作易分心，常添麻煩。思于此，慚慚然不知所措。思之再三，萬般不舍，決意就此辭去，愿終生莫逆，他日江湖相見，如能效力，定將義不容辭。

……

凄凄切切，筆未落，淚雙行。

就像談了一場長達(dá)十年的戀愛，最后不得不說分手。

坦白說，這么多年對報社不是沒有過不滿，比如因錯別字挨批評，罰單貼到樓梯口的時候;比如一天來來回回在沒有電梯的六層樓跑上跑下送樣報的時候?？筛鄷r候我是感恩的。

報社給了我許多機(jī)會去學(xué)習(xí)，去成長。

《東江》文學(xué)副刊復(fù)刊時，領(lǐng)導(dǎo)親自帶我去找作協(xié)的前輩，請他們給我指點(diǎn)。所有和文學(xué)相關(guān)的活動，領(lǐng)導(dǎo)批假時都非常開心。去采風(fēng)、去參加文聯(lián)活動、去培訓(xùn)、去參加省作代會……2016年和2017年，因為特殊情況，領(lǐng)導(dǎo)整整給我批了一年的假。

第一次出書，出版社只給十本樣書，于是報社自費(fèi)買了一百本送給大家。

曾經(jīng)，我是一只鉚足了勁渴望飛翔的燕子，也曾穿過茫茫人海，也曾淋濕翅膀，也曾跌落在地，卻從沒忘記堅持和努力。

現(xiàn)在，我有了我的小女孩，我愛她，勝過我自己。

在所有的十字路口，我閉上眼睛都會選擇朝著她走去。

那天，女兒從凳子上跳下來，磕到桌子上，牙齒把下巴鑿了個洞，我心疼不已。也就在那一天，我遞交了辭職信。

母親說：“你想陪在女兒身邊，你就去吧。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樣的，就是以后離你遠(yuǎn)了，我會很不習(xí)慣?！?/p>

我知道我要奔赴的，卻忽略了將要遠(yuǎn)離的。

我從工作生活了十年的河源抽離出來，倉皇而逃。女兒成了我逃避的一個充分的理由。我也在反復(fù)地問自己，為什么要離開？為什么我那么愛這座城市，卻待不下去？為什么我那么喜歡這份工作，卻留不下來？

離開之前，我悄悄地在門口拍了幾張照片。辦公桌上綠蘿的葉子又長了幾片，藍(lán)色妖姬放了幾個月，很快就要扔了。同事們還沒有下班，依舊有說有笑。我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dú)。不知道明天雨會不會停，天空會不會放晴。

時間的巨輪轟隆隆地碾過青春，碾過過往。偶爾，我也會路過紅星路101號，路過皇庭大酒店，路過紅姨早餐店，路過光明書店，路過茶山公園……想起那年荷風(fēng)微擺時，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孩躲在破敗的出租屋內(nèi)親筆寫下未來。

十年，如昨天，亦如隔世。

（責(zé)任編輯：孫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