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雋

2017年1月17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瑞士達沃斯國際會議中心出席世界經濟論壇2017年年會開幕式，并發(fā)表題為《共擔時代責任 共促全球發(fā)展》的主旨演講。

2017年1月17日，國家主席習近平出席世界經濟論壇年會開幕式并發(fā)表主旨演講，其中提到：“當年，中國對經濟全球化也有過疑慮，對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也有過忐忑。但是，我們認為，融入世界經濟是歷史大方向，中國經濟要發(fā)展，就要敢于到世界市場的汪洋大海中去游泳，如果永遠不敢到大海中去經風雨、見世面，總有一天會在大海中溺水而亡。所以，中國勇敢邁向了世界市場。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嗆過水，遇到過漩渦，遇到過風浪，但我們在游泳中學會了游泳。這是正確的戰(zhàn)略抉擇。”

回顧中國入世20年，我們如何在世界市場的大海中尋求互惠互利、合作共贏？遭遇單邊主義回頭浪時，我們如何捍衛(wèi)多邊貿易機制？當WTO面臨改革困境時，我們如何給出“中國建議”？在當今貿易摩擦頻繁、經濟局勢緊張的全球環(huán)境下，尋找這些問題的答案變得格外富有意義。

一份亮眼的入世成績單

2001年11月10日，在卡塔爾首都多哈舉行的WTO第四屆部長會議審議并通過了中國加入WTO的決議。和無數(shù)中國人一樣，屠新泉在電視直播中見證了這個歷史時刻。

20年后，作為對外經貿大學WTO研究院院長，屠新泉接受《環(huán)球人物》記者采訪時感嘆：“加入WTO后，中國在經貿方面取得的成就是獨一無二、非常罕見的?！?/p>

在這背后，他認為是天時地利人和的綜合影響?！?001年正值全球化浪潮的高峰期，我們入世恰逢其時，快速融入了全球供應鏈，享受了全球化紅利。此外，我們是非常真誠地對待改革開放這件事，開放的精神，市場的精神，在全社會創(chuàng)造了勇于參與國際競爭的氛圍?！?/p>

原外經貿部世貿處副處長王磊1996年離開部委，開始從事國際貿易的法律工作，感受到了一些直接的變化。“中國企業(yè)出口產品到國外市場，遭受到不公平待遇時，進行反傾銷申訴。這樣的案件原來可能10天有一起，7天有一起，都可以數(shù)得過來，最后發(fā)展成數(shù)不過來了。”王磊說。

在這個過程中，王磊能感受到中國企業(yè)的生命力?！叭胧乐?，我們成千上萬的企業(yè)解放了手腳，做木地板的也好，做電風扇的也好，不需要通過外貿公司，能夠直接參與國際市場競爭了。只要有會外語的外貿員，自己就可以談判，生意越來越好做。我們的產品很優(yōu)秀，但很多時候被無辜地認定是傾銷。即便這樣，我們的企業(yè)仍然頑強，春風吹又生。入世讓中國經濟貿易釋放出了空前的活力，與國際企業(yè)競爭帶動了本國產業(yè)水平的提高。20年來，中國從貿易大國向貿易強國邁進的步伐加快，不僅是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大國，更是全球高科技產品市場的有力競爭者?！?/p>

中國入世，也深刻地影響了世界?！敖陙碇袊鵀槭澜缃洕鲩L貢獻率已達到30%。這個具體數(shù)字很能說明問題?！蓖佬氯f，“我們將十幾億人龐大經濟體的能量注入全球市場，這是中國入世帶給世界經濟的最大貢獻。勞動力成本降低了，商品價格降低了，通貨膨脹降低了，全世界福利提高了。”

此外，中國正在從“世界工廠”不斷向“世界市場”轉型。“我們吸納了全世界的資源和商品，為全世界創(chuàng)造了機遇。目前中國已經發(fā)展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體、第一大貨物貿易國、第一大外資吸收國，已經是12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最大貿易伙伴?！蓖佬氯f。

2018年11月5日，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在上海開幕，這是中國主動向世界開放市場的重大舉措。在開幕式上，習近平指出：“在經濟全球化深入發(fā)展的今天，弱肉強食、贏者通吃是一條越走越窄的死胡同，包容普惠、互利共贏才是越走越寬的人間正道。”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在全球蔓延，世界經濟發(fā)展遭受沖擊。WTO發(fā)布的《世界貿易統(tǒng)計評論2021》顯示，2020年世界GDP增長下滑4.0%，世界商品出口下滑5.1%，進口下滑5.6%。然而在此嚴峻形勢下，中國2020年經貿發(fā)展一枝獨秀，出口逆勢增長2.4%，進口更是增長4.4%，給世界貿易復蘇注入強大動能。

2020年7月15日，在給“全球首席執(zhí)行官委員會”成員代表回信中，習近平作出鄭重承諾：“中國將堅定不移堅持和平發(fā)展道路，堅定不移推動經濟全球化朝著開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贏的方向發(fā)展，推動建設開放型世界經濟?！?/p>

聯(lián)合國貿發(fā)會議代理秘書長伊莎貝爾·杜蘭特于今年10月21日受訪時表示：中國是世界貿易大國和多極化世界中的一個重要支柱，期待著中國為推動世界實現(xiàn)包容、可持續(xù)和有韌性發(fā)展作出更多貢獻。

今年8月，WTO前總干事帕斯卡爾·拉米在參加第七屆中國與全球化論壇時指出，現(xiàn)在某些西方人士當中有一種論調，即“（WTO）當初接受中國是一個錯誤”，這種論調才是絕對錯誤的?！白畛踔袊尤隬TO時，其對外貿易順差約占國民生產總值的10%，而現(xiàn)在已經約為零或1%（注：這意味著中國的進口增長比出口增長更快）。中國加入WTO是對世界經濟的一個巨大貢獻?！?/p>

與此同時，中國已完全履行WTO義務和入世承諾。20年里，中國的關稅總水平由15.3%降至7.4%，低于9.8%的入世承諾;中央政府清理法律法規(guī)2300多件，地方政府清理19萬多件，使之符合WTO規(guī)則;完善了知識產權相關法律、法規(guī)，而且在行政保護、司法保護方面也加大了力度;及時向世貿組織通報國內法立法法規(guī)調整和實施情況，提交的通報已經超過1000多份。

2021年10月28日，在國務院新聞辦公室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商務部副部長王受文說：“在加入世貿組織的時候，中國有一份加入議定書和一個加入工作組報告，這兩份文件規(guī)定了中國加入世貿組織之后需要履行的義務，確定了中國需要履行WTO義務的一個時間表。如果大家對照這個時間表，會看到我們早已經完全履行了世貿組織規(guī)定的中國的義務，我們作出的承諾也得到了完全履行。”

美國封殺了WTO“裁判”

20年里，WTO組織本身也發(fā)生了深刻變化。

WTO一直是世界多邊貿易體制的組織和法律基礎，是多邊貿易談判的場所，為世界貿易爭端提供解決機制。然而烏拉圭回合精心設計的WTO爭端解決機制，近年來遭遇了功能停擺——2019年，美國籍法官托馬斯·格雷厄姆屆滿卸任后，美國拒絕提名，使得上訴機構無法達到最低三人的議事和審查人數(shù)。

2020年8月27日，江蘇省鎮(zhèn)江船廠（集團）有限公司的工人在出口到德國的甲板運輸船上進行電焊作業(yè)。

2017年，由航天科技集團五院向阿爾及利亞出口的阿星一號通信衛(wèi)星發(fā)射成功，是“中國智造”走向全球的鮮明例子。

進博會是中國主動向世界開放市場的重大舉措。2021年11月5日，本刊記者走訪進博會會場，圖為美國產品展臺。（本刊記者 劉園園/攝）

2021年前10個月，中國貨物貿易進出口總值為31.67萬億元，同比增長22.2%。

爭端解決機制被稱為WTO皇冠上的明珠?！斑@是世貿組織成員之間打官司的法律程序，解決的是成員之間的貿易糾紛。爭端解決程序分為專家組和上訴階段，類似國內法院的一審和二審。專家組和上訴機構的裁決有法律約束力。敗訴方如拒不執(zhí)行，起訴方可以請求世貿爭端解決機構授權采取報復措施?？梢哉f，報復授權為世貿爭端解決機制鑲上了‘牙齒，保證了裁決的執(zhí)行力。”時任商務部條約法律司副司長李詠箑2016年接受媒體訪談時曾這樣解釋該機制。

WTO爭端解決過程常常復雜艱辛，在那次訪談中李詠箑形容：“每一個案子都像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斗?！彼H歷過2008年中國訴美國的雙反（反傾銷和反補貼）調查案。當時美國陸續(xù)對我國銅版紙、焊接碳鋼管、復合編織袋、油井管等20多個出口產品搞雙反調查。商務部法律團隊經過研究，精心設計了起訴的策略，2008年啟動了爭端解決程序。

“這個案子從磋商專家組到上訴裁決出來歷經近三年，可以說是一波三折，感觸良多。在專家組階段的時候，盡管中方交了大量的證據和材料，但是，專家組對規(guī)則的解釋過于機械化，沒有支持中方的核心主張。當時，整個法律團隊面臨很大的壓力。在上訴階段，我們又交了幾百頁的英文陳述材料，在聽證會的時候，圍繞著上訴機構提出的200多個問題和美方展開了激烈的論辯，最終上訴機構支持了中方的核心關注，我們取得了勝利。這是我自己作為親歷者印象最深的一個案子。”李詠箑說。

屠新泉認為，20年里，中國運用爭端解決機制的自信和能力已顯著提升?！癢TO爭端解決機制幫助中國改變了被動防守局面，無論是被訴還是申訴，我們都遵循和捍衛(wèi)以規(guī)則為基礎的爭端解決方式?！?/p>

對于WTO爭端解決機制作出的具體案件裁決，中國一向嚴格執(zhí)行?！坝行┎脹Q對中國是不利的，有些裁決對中國是有利的，不管有利還是不利，只要是WTO的裁決，我們都認，我們都執(zhí)行，沒有出現(xiàn)一起因為中國不接受WTO裁決而被起訴方申請報復的情況?！蓖跏芪脑?0月28日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上這樣說道。

如今WTO面臨談判功能危機、上訴機構癱瘓等難題，備受國際社會關注?！斑@是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其中美國近年來極為不負責任的做法難辭其咎，不滿意就要搞破壞。他們一方面持續(xù)阻撓上訴機構法官的任命，另一方面多次采取明顯違反WTO規(guī)則的單邊貿易保護措施，嚴重損害了WTO的權威性。此外，美國還在WTO中挑起多個爭議性議題，如發(fā)展中國家的特殊和差別待遇問題，導致WTO成員間分歧加大，合作氛圍低迷。”屠新泉說。

王磊做了一個比喻：“貿易爭端本來是有‘裁判的，就是上訴機構。這個球是我犯規(guī)還是你犯規(guī)，大家各執(zhí)一詞，那就找‘裁判，怎么判罰他說了算?，F(xiàn)在美國卻把‘裁判封殺了，沒法說理了?！?/p>

針對上訴機構癱瘓問題，2020年3月27日，中國、歐盟等16個WTO成員聯(lián)合發(fā)表部長聲明，同意設立一個多方臨時上訴仲裁安排，以應對WTO爭端解決機制上訴機構停擺的困局。

爭端解決機制被稱為WTO皇冠上的明珠，但近年來美國持續(xù)阻撓WTO上訴機構法官任命，導致爭端解決功能癱瘓。

“中國是維護WTO的中流砥柱”

1993年，王磊在烏拉圭回合多邊談判中舉起CHINA桌牌要求進行發(fā)言。發(fā)言結束后，美方代表卻傲慢地說：“主席先生，我請各位注意，中國現(xiàn)在還不是總協(xié)定成員，無權對協(xié)議談判發(fā)表意見?！蓖趵诨貞浤谴谓洑v時說：“被否定話語權的場景不會再出現(xiàn)了，今天中國在WTO說話，全場都在聽，聽得認真，聽有所思?！?/p>

屠新泉認為，入世20年，中國在WTO的角色發(fā)生了很大改變?！艾F(xiàn)在我們當然是一個很成熟的成員了，但最開始入世時確實有點陌生，主要的工作還是放在執(zhí)行承諾上。從2008年開始，中國的實力和自信都有大幅度增強，談判的參與度不斷提高?！?/p>

今年8月23日召開的記者會上，王受文表示，中國是世貿組織積極的參與者、維護者和貢獻者。“舉例來說，2013年中國積極參與了WTO在印尼巴厘島召開的貿易部長會議，促成了貿易便利化協(xié)議，將全球貿易的成本、貿易的費用降低了14%左右。2015年中國積極參加在內羅畢召開的WTO貿易部長會議，推動達成了關于農產品出口補貼取消的協(xié)定、關于信息技術產品的擴圍協(xié)議。除此之外，對WTO一些新議題的談判，包括投資便利化、電子商務、中小企業(yè)，中國也積極參與并發(fā)揮重要作用。”

當反全球化聲浪席來、美國等對WTO態(tài)度發(fā)生變化時，中國挺身而出，成為WTO的主要維護者?！斑@個角色變化非常重要，我們成了維護WTO機制的中流砥柱。和美國只顧抱怨、單純破壞不同，我們的主張都是建設性的。對WTO存在的制度缺陷、規(guī)則漏洞，我們提出了針對性建議，目的是使其更加有效和公平，維護WTO體制的運行?！蓖佬氯f。

“中國對加強世貿組織權威性和有效性非常重視，也支持對世貿組織進行必要改革?！蓖跏芪恼f，“在改革議題方面，既要解決傳統(tǒng)議題、歷史欠賬，也要就新議題制定規(guī)則，實現(xiàn)規(guī)則的現(xiàn)代化。”

WTO副總干事張向晨接受采訪時指出，中國將融入多邊貿易體制、經濟全球化與推動國內改革開放進程有機結合，這是一條正確的道路。“在未來的十年，有理由相信中國將成為世貿組織改革有力的推進者和重要的貢獻者?！?/p>

面向世界經濟的未來，正如習近平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開幕式上所說：“綜合研判世界發(fā)展大勢，經濟全球化是不可逆轉的時代潮流。正是基于這樣的判斷，我在中共十九大報告中強調，中國堅持對外開放的基本國策，堅持打開國門搞建設。我要明確告訴大家，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實踐證明，過去40年中國經濟發(fā)展是在開放條件下取得的，未來中國經濟實現(xiàn)高質量發(fā)展也必須在更加開放條件下進行。這是中國基于發(fā)展需要作出的戰(zhàn)略抉擇，同時也是在以實際行動推動經濟全球化造福世界各國人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