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廖少華
菊花,在中國文化中有其特別的象征。中國人自古愛菊、崇菊,與民族文化傳統(tǒng)一脈相承。菊花的象征意義,首先在于表現(xiàn)人的正直、崇尚高雅與清凈隱逸的品性上。自東晉陶淵明賦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開始,人們便對菊花性格堅韌、孤傲冰清的氣節(jié)在認(rèn)識上趨于一致,并且將菊花與梅、蘭、竹合稱為“四君子”;其次,菊花也常被一些文人與詩家作為抒發(fā)自身傷感情緒的重要載體。比如李清照《醉花陰·薄霧濃云愁永晝》中曰:“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fēng),人比黃花瘦”,把自己對丈夫的思念之情浸入菊香之中;再者,因為九九重陽節(jié)與菊花農(nóng)歷九月盛開的巧合,使菊花被賦予吉祥高壽之意,深受人們喜愛。
賞菊的人越多,將菊花作為藝術(shù)表現(xiàn)對象的藝術(shù)家就越多。宋代已經(jīng)有畫家關(guān)注于菊。南宋流傳下來的《叢菊圖》,以扇面形式描繪之,初顯當(dāng)時畫菊之一斑。元人所作的《叢菊圖》,較之南宋那幅《叢菊圖》,在形式和內(nèi)容的豐富性上有著天壤之別。前者扇面乃小品之作,尺幅較小,內(nèi)容亦相對比較單?。欢酥饕咽菤鈩莩溆?、畫面繁復(fù)的菊花題材的巨幅創(chuàng)作了。
元代所傳《叢菊圖》在創(chuàng)作上有其獨特之處。畫家在以絹為材質(zhì)的畫面上,塑造了上百朵盛開的菊花,色彩以奶白色為主,輔之以淺藍(lán)、紫色、淡紫以及淺黃等不同色澤的花朵?;ǘ喽粙善G,花頭以碩大為主,參差以平頂與攢頂?shù)牟煌螒B(tài);菊的枝梗作為花頭的支撐,基本上以中鋒勾出,線條遒勁有力、疏密自然;菊葉雖然多有重疊,但層次清晰猶如天成。
此幅《叢菊圖》的最大特點,在于畫家對菊花生長環(huán)境的匠心獨運。畫中繪有湖石,但在形體的塑造上卻不拘泥于湖石本真的簡單還原,而是似石非石,初賞之下與樹頗有幾分相似。湖石用筆簡括,洞眼頗多,玲瓏通透;菊花繞轉(zhuǎn)于湖石四周,與靈石相伴而生,清香四溢。菊花的散布與湖石的嶙峋之狀、堅韌之質(zhì),以及菊的傲骨品格共同奠定了此圖的不俗格調(diào)。在畫面的中上方,畫家還繪有幾只蝴蝶、蜂、蝗,以此來增加畫面的生動性,使整幅作品鮮活起來。對于此圖所表現(xiàn)的場景來源,評論界提出兩種猜想:一是某位大戶人家的后花園,一是野外秋景。其中,有人依據(jù)對畫面中“奇石、溪澗、湍泉”等場景元素的分析斷定(參見《故宮書畫錄》卷八),此圖描繪的應(yīng)為野外秋景。
花鳥畫在東晉與南北朝時逐步為畫壇所關(guān)注,至五代、兩宋時期趨于成熟。雖然其獨立成科的時間要晚于人物畫與山水畫,但它與人們?nèi)粘I畹木o密程度并不亞于兩者。在古代花鳥畫的發(fā)展過程中,工筆花鳥畫占據(jù)主體地位,歷代流傳的花鳥畫名作便多以工筆畫為主?!秴簿請D》一圖的特質(zhì),足以證明工筆花鳥畫所具有的優(yōu)勢。此圖花雖繁多卻不雜亂,花姿亦正側(cè)俯仰而多變,花頭形體肥碩而圓潤,花梗穿插自然有序,花葉雖多有疊加卻層次豐富,整幅作品帶給觀者以大方雅致的審美感受。
《叢菊圖》元·佚名 絹本設(shè)色 139.8cm×76.3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花好眾人捧,賞菊留名篇。唐代黃巢的《不第后賦菊》給人以豪情:“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而元稹的《菊花》一詩則更顯自然:“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边@兩首賞菊詩中提到的“百花殺”“更無花”,都將菊花的尊與榮推向極致。
通過對元代佚名《叢菊圖》的賞析,使我們加深了對詩人吟菊意境的理解,同時也在這種極致中品賞菊花帶來的陣陣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