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向前
她19歲時,29歲的哥哥被籃球架砸成高位截癱;9天后,父親去世;28歲時,母親病逝。她用柔弱的身體支撐起這個家,在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里,照顧癱瘓臥床的哥哥24年,52歲的她至今沒有嫁人。
難不難?她說,一直都很難。但再難,她也要讓哥哥高高興興過每一天。很多人被她感動,也為她嘆息,她卻說此生無憾?!拔易畲笮脑甘瞧孥E出現(xiàn),哥哥能站起來,繞著村里走一圈?!彼褪沁|寧營口大石橋官屯村的宋艷紅。
從19歲起支撐起這個家
遼寧省營口大石橋市官屯鎮(zhèn)官屯村有一戶人家就兩口人:哥哥宋樹森癱瘓在床,妹妹宋艷紅照顧了24年,52歲的她因為照顧哥哥至今沒有嫁人。
“我二哥原來一米八的大個,二百斤的袋子哈腰扔在肩上就走??墒歉绺?9歲時被籃球架子砸成高位截癱,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33年了?!彼纹G紅介紹說。
打擊一個接一個,在宋樹森被砸傷的9天后,爸爸去世;過了不久,媽媽又患上嚴重的膽囊炎。
姐姐們都已出嫁,哥哥癱瘓在床,母親患病干不了重活,年輕的宋艷紅便挑起了沉重的家庭擔子。打工時三班倒,別的女孩嫌累不愿意干,可宋艷紅為了能多掙點錢一干就是幾年。下了夜班睡一小覺就起來收拾屋子、做飯、刨地、打壟種菜,最重要的是照顧哥哥。
雖然癱在炕上腿腳不能動,但宋樹森的頭腦特別靈活,憑借原來的學習功底,輔導初中課程不費勁。“我當時學習成績挺好,正復習課程準備考大學呢?!?2歲的宋樹森說,“我當時還想出國留學,回來像錢學森一樣研究火箭上天。妹妹小時候挺依賴我的,像我的小跟屁蟲,后來我生病,她好像一下子就長大了,反而成了家中的頂梁柱。”如果不是看見宋樹森躺在炕上,要是只聽他說話,絕對不會相信這是個臥床33年的高位截癱病人,他說話聲音響亮,滿臉笑容。
“我哥什么事都要強不服輸,躺在炕上也是一樣,所以我不能不管他。按理說哥哥是五保戶可以去敬老院,可我不能送他去,我哥剛強,如果去那兒,沒有了親人在身邊,他受不了。”宋艷紅認準這個理兒,所以一直沒有把哥哥送到敬老院。
宋艷紅一心一意地照顧哥哥,從一個細節(jié)就可以看出來:她自己從來不過生日,但一定給哥哥過生日。
“我總在想,如果哥哥不癱的話,他會娶妻生子,會和朋友一起喝酒唱歌,所以我一定要讓哥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我不時地買點酒,做他愛吃的菜,讓他喝兩盅。我自己從來沒過過生日,但每年哥哥的生日必過,他過一個生日就意味著好好地活了一年。他生日那天,給他煮雞蛋包餃子,他最愛吃炒腰子,我就給他做。”宋艷紅心里裝的全是哥哥。
宋樹森喝水的杯子里泡了不少東西,宋艷紅介紹說,“里面是桑葉、金銀花和婆婆丁,我哥睡覺愛打呼嚕,喝這個管用。我從來都不讓他喝白水,都要泡些東西。”
哥哥不能吃的東西,宋艷紅也不吃也不買,“哥哥不能吃涼的東西,吃了就拉肚子,像西瓜、梨啊都不能吃,所以我也不吃?!?/p>
將談婚論嫁的心門關(guān)死
24年守在家里照顧哥哥,宋艷紅一天天一年年是怎么過來的,沒人能夠詳細描述。
“24年了,不敢想妹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人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可妹妹對我這么多年沒一點兩樣,沒大聲呵斥過我一次,沒給過我一點臉子看。去年我拉肚子,妹妹就用手紙擦,一天就用了四卷衛(wèi)生紙。”宋樹森說。
“那次哥哥拉肚特別嚴重,我尋思這回怕是挺不過去了,死馬當活馬醫(yī)吧。8小時喂一次藥,擦洗翻身,我的衣服都濕透了。足足折騰了3個月,他竟然奇跡般地挺了過來。”宋艷紅說。
“我在炕上躺了33年了,可是沒有褥瘡,身上沒一塊破的地方,妹妹每天都得給我翻上十幾遍身。這么多年她沒在外面住過一宿。我的被子褥子有一點埋汰了,妹妹馬上拆洗。我身上的衣服天天換,地下炕上天天擦?!闭f到這兒,宋樹森的淚水順著面頰滾落下來。
宋艷紅從19歲起就全心全意地支撐這個家,個人的婚姻大事根本無暇顧及,“年輕時有人給介紹過對象,可一聽我的家庭情況,特別是有個高位截癱的哥哥要時時照料,人家就拜拜了。”
宋艷紅28歲時,媽媽病逝了?!拔矣肋h忘不了媽媽臨走時,望著躺在炕上的哥哥,拉著我的手說你哥倆要好好過。我向媽媽保證你放心吧,這個家有我呢。”宋艷紅回憶這些時很平靜。
“為了兌現(xiàn)對媽媽的承諾,我心里清楚不會有哪個小伙子愿意娶一個帶著癱瘓哥哥出嫁的女孩。所以從那時起,我就不再尋思談婚論嫁的事了,在心里把這扇門關(guān)死了。”宋艷紅很決絕。
宋樹森知道妹妹這么多年沒有嫁人的原因,“這么多年,她為了我也沒成家。有人問她,她總說沒遇上合適的,其實我知道她是為了我才不嫁人的?!?/p>
所有的困難一個人扛
“這么多年,你有沒有特別難的時候?”面對別人的詢問,宋艷紅說:“難,其實一直都很難。能想象50元生活一個月嗎?我曾經(jīng)有過?!彼纹G紅說。
“他們家確實很困難,但無論怎么難,宋艷紅從來沒去找過村里要求照顧,沒找過政府要求補助,都是自己一個人在扛?!惫偻痛宕逯魅卫钫子抡f。
對于生活的不易和照顧哥哥的付出,宋艷紅強調(diào):“這是我的份內(nèi)事,不愿意向外面提起,我們就是正常的日子。有重擔,我自己扛了就是,為啥要拖累別人?”
“我是不幸的,但也是幸運的,如果沒有妹妹的精心照料,沒有社會的關(guān)心幫助,也許多年前我就不在了?!彼螛渖f,“現(xiàn)在政府的照顧挺多的了,村里給我們生活補貼,出錢給我們修了房子,逢年過節(jié)給送魚、米、面、油,冬天給買煤。我們挺滿足的,感謝社會的溫暖?!?/p>
2013年,遼寧省營口市政府授予兄妹倆“營口市十優(yōu)和諧家庭榮譽稱號”;同年,被遼寧省婦聯(lián)授予“遼寧省和諧家庭”榮譽稱號;2015年初,大石橋市授予宋艷紅“大石橋市2014年度我身邊的好人”榮譽稱號。
面對苦難沒有低頭,得到社會各界的照顧,兄妹倆有一個想法——捐獻遺體。
“我這輩子都躺在炕上了,為家里為社會沒做一點貢獻。我死后愿意把身體捐給國家,也算是我唯一能做的一件事了?!彼螛渖f。
“我一個人身后無牽無掛,現(xiàn)在的心愿就是哥哥能多活幾年,能有奇跡發(fā)生,讓哥哥站起來繞村里走一圈。將來等我有那一天,也把器官捐出去,能救活一些人多好。如果器官不能用了,那就把我的身體做解剖用。你們幫著聯(lián)系一下,什么單位管這事,我們現(xiàn)在就想把捐獻的手續(xù)辦了?!彼纹G紅說。
2019年11月,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聯(lián)合遼沈晚報,為宋艷紅頒發(fā)了正能量特別獎及5000元獎金,宋艷紅感激地說:“感謝阿里巴巴天天正能量和遼沈晚報的認可,感謝社會各界的關(guān)心。照顧哥哥,我只是做了妹妹應該做的事。”
對于照顧哥哥20多年所受的苦和累,宋艷紅并不覺得是什么事兒,“我和哥哥就是正常生活,該吃的時候就吃,該樂的時候就樂,經(jīng)常出去和鄰居嘮磕。出門遇到需要幫助的人,我會搭把手幫忙,我挺樂觀的,感謝大伙的關(guān)心?!?/p>
24年,從纖纖少女到年過五旬,宋艷紅不抱怨,不苛求,悉心照顧哥哥,無怨無悔,他們的手足情深,讓人動容。戀愛、結(jié)婚、生子……這些普通女人生命中常態(tài)的軌跡,對宋艷紅來說可望而不可及,柔弱的她將生活的苦難變成鎧甲,把親情的柔軟藏在胸口,一路披荊斬棘,好好地生活。
祈春摘自《婦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