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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岸的石頭

        2021-12-07 13:51:21張國安
        金山 2021年11期

        張國安

        “劉家大小子石頭被公社開除,回村了!”這個消息就像一塊青石丟進(jìn)了劉家灣村口的小河,水花迸濺。

        那個時候鄉(xiāng)政府還叫人民公社。那個年代,沒有電風(fēng)扇和空調(diào),八月的村莊暑氣蒸騰,一棵百年老槐樹遮天蔽日,三嬸在那兒支了一個茶水?dāng)?。人們就在樹蔭下邊喝茶,邊納涼聊天。

        “他怎么還有臉回來!”二狗說道?!笆茄?,當(dāng)初我們那么勸他不要鬼迷心竅,他就是不聽!”有人附和?!澳氵€別說,那小子打小就聰明!”“能不聰明嗎?《三字經(jīng)》《百家姓》倒背如流??!”“33歲就當(dāng)過兩個公社的文書!”“就是太聰明了!為了別的女人鬧離婚,聽說人家有對象!”“他拋妻棄子,離家出走,兩個孩子那么小……”

        正當(dāng)人們議論紛紛之時,忽然人群里響起一個聲音:“大家都別說了,都是一個村的,誰家還沒有個鬧心的事!”原來是劉大爺,他正色說,“特別是你二狗,那年你下河摸鴨蛋,腿肚子抽筋,差點沒命,忘了是誰把你救上岸的?”二狗像被一塊骨頭噎住,連聲咳嗽說不出話來。眾人也陷入了沉思。

        劉家大小子,就是劉家灣村長劉滿堂的大兒子劉知禮,綽號“石頭”,脾氣像劉家灣后山上的青石一樣又硬又倔,今年33歲,結(jié)婚7年,有兩個兒子,一個5歲,一個3歲。他當(dāng)過兵,能文能武,做過兩個公社的文書。開春的時候,他喜歡上了公社里的一個在計生辦工作的女人,回家要求離婚,家里人自然不同意。

        那天春寒料峭,他不顧家里人的反對,帶著行李離家出走。父親劉滿堂在村口堵住了他,引來村里人相勸?!敖o你取名知禮,就是希望你知書達(dá)禮,做一個君子。”劉滿堂說,“一肚子詩書都白讀了嗎?”“是呀,知禮你就不要走了,村里就數(shù)你最有文化,最明白事理了。”劉大爺也勸說道,“聽你爹的吧!”“我主意已定,你們不要攔我!”劉知禮堅定地說?!澳闶氰F石心腸嗎?”劉滿堂又急又氣,“今天你拋妻棄子,對得起發(fā)妻嗎?咱們老劉家丟不起這個人,你要離開這個村子,就不要再回來了!”“不要鬼迷心竅呀,石頭哥!”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兒也上來拉他。他左右掙脫不得,忽地操起村口小河邊一塊磨刀的青石。眾人吃了一驚,劉大爺說:“大家都是為你好,你怎么還拿石頭砸人呀?”劉知禮右手一揚(yáng),只聽得“嗖”的一聲,那塊青石竟然飛向了河心,“撲通”一聲落在河里?!跋胍一貋?,除非這塊石頭能從河里上岸!”說完他趁大家伙兒一愣神的工夫掙脫人群,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劉家灣。

        哪承想這場戀情就像“打水漂”,盡管他使出渾身氣力,只不過在水面上擦出幾朵短暫的浪花,最終落入深水區(qū)。原來那女人有未婚夫,而且還是個當(dāng)兵的。隨著她未婚夫一紙訴狀告到公社,劉知禮就被開除公職,卷鋪蓋走人。

        忽然“撲通”一聲響,打破了村莊的寧靜,“劉知禮跳河啦!”不知道誰喊了一嗓子。人們慌忙奔向村口小河邊。不一會兒岸邊圍滿了人,“怎么這么想不開呀!”劉大爺跺著腳說?!八院?,沒事的!”二狗說??墒沁^了好一會兒,還不見有人冒頭。幾個小伙兒趕緊接二連三跳進(jìn)河里救人。

        正在這時,河心探出一個頭來,正是劉知禮,手里好像還拿著什么東西。幾個小伙兒見他面色蒼白、體力不支,慌忙一擁而上架著他游回岸邊。等他們上岸,大家才看清渾身濕漉漉的劉知禮手里竟然拿著那塊磨刀的青石。

        正當(dāng)眾人疑惑時,他小心翼翼地把磨刀石放在岸上?!笆^上岸了!”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他才斷斷續(xù)續(xù)地說:“一個人做了不光彩的事,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覺就像……就像在太陽底下提著褲腰帶行走,生怕……生怕褲子掉了露出光屁股……”“如果剛才沒有人下來,你是不是就不打算上岸了?”劉大爺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笆堑?,我沒臉上岸,想和這塊青石一起永遠(yuǎn)待在水里?!彼c點頭回答。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不知誰帶頭鼓起掌來,緊接著人群里響起一片掌聲。劉大爺捻著胡須連聲道:“石頭上岸了就好!石頭上岸了就好!人吃五谷雜糧,哪能不犯錯,改了,就是一個好人了。”

        點評:

        小說寫一個年輕人,在遇到生活的挫折時,在眾鄉(xiāng)親的幫助下,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終于走上了正道。小說揭示了,生活中永遠(yuǎn)充滿著風(fēng)浪,但決不能有了挫折就止步不前。勇敢面對現(xiàn)實,邁過這道坎,前面就是寬廣的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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