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 慧

作為國際社會的一員，中國自成立以來即主動參與各項國際事務，并伴隨綜合國力的提升不斷擴大“走出去”的程度。改革開放以來，尤其是進入新世紀以來，中國迅速崛起并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自身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的提升，使中國逐漸走近世界舞臺中央，越來越多的國家對中國產生了好奇心，并有意深入了解中國，這考驗著中國的國際話語能力。一直以來，中國都十分重視國家的國際話語能力建設，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更是多次強調“要加強國際傳播能力建設，精心構建對外話語體系，增強對外話語的創(chuàng)造力、感召力、公信力，講好中國故事，傳播好中國聲音，闡釋好中國特色”。(1)《把握國際話語權有效傳播中國聲音——習近平外宣工作思路理念探析》，http://www.xinhuanet.com/politics/2016-04/06/c_1118542256.htm。即便如此，由于社會制度、意識形態(tài)、語言等諸多方面的差異以及歷史遺留下來的誤解，中國幾十年來所努力建設的國際話語能力仍存在諸多阻礙。2020年伊始，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與疫情相伴而來的還有對中國疫情的政治化和污名化。作為一場全球性的突發(fā)公共事件，它的爆發(fā)給中國國際話語能力建設特別是應對突發(fā)事件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提升中國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也成為了國家發(fā)展的迫切需要和當務之急。

一、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內涵與外延

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fā)給國際社會敲響了警鐘，除了公共衛(wèi)生和生物安全等領域的新課題與新挑戰(zhàn)外，突發(fā)性公共事件的常態(tài)化趨勢也更加考驗著國家對內、對外的治理和應對能力。在當前大疫情、大變局的時代背景下，為了更加有效地樹立國家的正面形象，避免污名化所帶來的負面影響，國家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建設就變得十分必要。

(一)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理論闡釋

在國家形象的塑造和表達上，國家語言能力是一個衡量標準。國家語言能力是“一個國家對特定語言能力的需求作出反應的能力”，(2)Richard D.,Brecht and A.Ronald Walton,“National Strategic Planning in the Less Commonly Taught Languages”,The Annals of the American Academy of Political and Social Science,Vol.17(1994)，p.532.也是“政府運用語言處理一切與國家利益相關事務的能力”。(3)文秋芳：《對“國家語言能力”的再解讀——兼述中國國家語言能力70年的建設與發(fā)展》，《新疆師范大學學報》(漢文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5期，第60頁。對中國來說，國家語言能力是中國融入全球治理格局，提高國際話語權，參與國際規(guī)則制定的重要保障?！叭蛑卫硪暯窍碌膰艺Z言能力主要包括以下四種：國家外語能力、漢語國際傳播能力、行業(yè)語言能力以及國家話語能力?！?4)王輝：《全球治理視角下的國家語言能力》，《光明日報》2019年7月27日，第12版。其中，國家話語能力特別是旨于對外交流的國際話語能力對國家參與國際事務起到的作用尤為關鍵。國際話語能力是全球治理能力的組成部分，是國家軟實力建設的核心內容，是國家安全的保障，涉及整體國家安全。話語能力影響國家安全以及國際道義的爭取和維護，它與綜合國力有著緊密的關系。一方面，國家對外話語能力是國家硬實力和軟實力的組成部分，其對外傳播的深度、廣度、寬度和效應涉及國家的綜合國力。另一方面，國家的綜合實力是國際話語能力的重要影響因素，強大的國家實力是掌握國際話語權的必要前提。但是，由于受刻板印象、意識形態(tài)、表達習慣等多方面因素影響，話語能力不因國家強盛而自然提升。

哈佛大學教授約瑟夫·奈2013年在訪問中國的演講中將“講故事的能力”看作是21世紀衡量一國國力的重要標準：“我們應該意識到，真正的贏家不是哪個國家擁有最強大的軍力，而是看哪個國家的故事講得更動聽?；ヂ?lián)網世界不是看誰的海軍多強大，而是看誰會更好地向別人訴說故事”。(5)[美]約瑟夫·奈：《信息時代，比誰講的故事更動聽》，https://opinion.huanqiu.com/article/9CaKrnJDCkK。向世界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就是要增加話語優(yōu)勢，提高國際話語能力。不過，當前中國的綜合國力優(yōu)勢并沒有完全轉化為話語優(yōu)勢，在國際輿論場的表現(xiàn)尤其明顯。一個十分明顯的案例就是“中國威脅論”的甚囂塵上。隨著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和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不斷顯現(xiàn)，中國綜合國力不斷提升。這本應該是中國提升國際話語能力的強大底氣和優(yōu)勢，但由于部分西方國家的惡意鼓吹，這一優(yōu)勢并沒有更好地轉換為話語權優(yōu)勢。作為國際社會中為數(shù)不多的社會主義國家，中國的強大引發(fā)了西方國家的質疑和戒備，甚至認為中國對其主導地位、民主制度等方面都構成了威脅，從而使得中國的國際話語權受限。然而，作為全球治理的重要參與者，在全球治理格局深度變革的背景下，世界越來越需要中國發(fā)出聲音，提供中國方案和智慧，對中國地區(qū)和國際事務的話語能力需求也逐漸提升。這就在客觀上需要與國家實力相匹配的話語能力，在建構新的國際治理格局中不斷提升國際話語的能力。提高話語能力就是要用國外民眾和國際社會聽得懂、聽得進的方式，講好中國故事，傳播中國聲音，樹立良好的國家形象，以創(chuàng)造有利于發(fā)展的輿論環(huán)境，讓世界更了解中國、支持中國。

國際輿論是國際社會進行話語較量的重要場域。當前中國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在各個領域的全球治理中扮演越來越獨特而重要的角色，無論是“一帶一路”的發(fā)展和深入，還是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抑或是全球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時的公共產品共享，中國是名副其實地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的重要力量。中國的崛起已經成為國際輿論場上熱度不減的話題和不可忽視的關鍵詞。世界持續(xù)聚焦關注中國，尤其當國內發(fā)生突發(fā)性公共事件時，更容易引起廣泛關注，不實言論和偏見時有發(fā)生，這時便需要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建設。應急國際話語能力是對外話語能力在突發(fā)性公共事件發(fā)生后的應急表現(xiàn)能力，是緊急狀態(tài)下的國際話語能力。具體來說，應急國際話語能力是在突發(fā)性公共事件發(fā)生時，針對個別國家和利益集團利用國際輿論話語權在公共領域傳遞負面觀點和判斷，消減負面輿論的影響力，及時用外語對國內突發(fā)事件的相關關鍵信息進行界定和闡釋的能力。(6)王輝：《全球治理視角下的國家語言能力》，《光明日報》2019年7月27日，第12版。

(二)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方式和程序

與其他方面的話語能力不同，作為突發(fā)性公共事件應急處置能力的一部分，應急國際話語能力有其獨特的運用方式和程序，主要是通過有效設置議題、輿論引導、增加傳播力等方式。第一，設置議題。“議題設置通常指大眾媒介基于某種目標對某一議題或者話題集中報道，以影響和引導公眾的價值判斷和認知傾向，從而贏得輿論的主動權和優(yōu)勢話語權，使輿論按照既定的方向發(fā)展?！?7)楊安、張艷濤：《議題設置與中國話語建構》，《理論探索》2020年第6期，第41頁。簡單來說，應急國際話語能力體現(xiàn)在對于話題熱度的營造上。第二，輿論引導。輿論引導顧名思義，就是對社會輿論進行一定的引導。通過媒體造勢、公眾言論參與等方式，形成一種對社會成員的日后行為產生影響的較為平穩(wěn)的社會氛圍。也就是當遇見突發(fā)公共事件時，發(fā)揮應急國際話語能力以達到增加某一話題覆蓋廣度、降低話題的損害烈度的目的。第三，增加傳播力。傳播力主要體現(xiàn)在傳播媒介的選擇和話題傳播的速度上，就是說良好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能夠使行為體在處理突發(fā)事件的對外發(fā)聲時更加反應迅速、即時有效。經過議題、輿論、傳播等方式的共同作用，引導突發(fā)事件的國際輿情，減輕負面信息的輿論壓力，平衡國際輿論，擴大中國話語影響力，保障突發(fā)公共事件順利或更好地得到處理，從而達到設定的預期效果。

(三)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建設的著力方向

應急話語不是解決問題的主要手段，但是應急國際話語能力能夠對事件的發(fā)生發(fā)展起到扭轉的作用。尤其是在應對不實言論、擴大正面聲音、減少誤解方面，在防范和化解風險方面能夠發(fā)揮不可替代的作用。

國際話語能力建構需要話語體系支撐?！霸捳Z體系不僅是概念、話語的表述，也是一種價值追求、制度安排和行為模式。”(8)黃志堅：《提高國家文化軟實力中的若干重要關系》，《學習時報》2017年1月20日，第1版。西方國家憑借先發(fā)優(yōu)勢，創(chuàng)造了自由人權、民主法治、市場經濟等概念，占據(jù)話語高地，形成話語霸權。當前我們提出了小康社會、以人為本、和諧世界、“人類命運共同體”等不同于西方的概念體系?！爸袊荒軆H僅用西方術語的轉移來理解，它是與眾不同的，它的政治必須從它內部的發(fā)生和發(fā)展去理解?！?9)姚遙：《新中國對外宣傳史——建構現(xiàn)代中國的國際話語權》，北京：清華大學出版社，2014年，第401頁。建構國內有凝聚力、國際有廣泛吸引力的對外話語體系，應遵循“中國話語-國際表達”的基本原則，即用西方可以理解的，讓國際社會能夠聽得懂、聽得進的方式表達中國話語，構建有利于國際交流的對外話語體系。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中國秉持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倡導國際關系民主化，堅持國家不分大小、強弱、貧富一律平等，支持聯(lián)合國發(fā)揮積極作用，支持擴大發(fā)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代表性和發(fā)言權。中國將繼續(xù)發(fā)揮負責任大國作用，積極參與全球治理體系改革和建設，不斷貢獻中國智慧和力量?！?10)《習近平：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 奪取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勝利——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http://www.gov.cn/zhuanti/2017-10/27/content_5234876.htm。因此，當前提高國際話語能力就是要用中國話語講好中國故事，讓“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理念和“一帶一路”倡議獲得國際社會更多的理解、認同和支持，營造有利的國際輿論，貫徹中國的外交政策，維護國家的根本利益。

傳播力就是影響力，提高應急國際話語能力需要傳播力建設。傳播力建設與傳播的方式、路徑、客體的接受力相關。多語傳播能力是增加國際話語傳播、提升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影響力和覆蓋面的重要手段。語言同一性影響價值認同和傳播效果的優(yōu)化，是開啟心靈的鑰匙，“能通事與通心”。采用對方熟知的語言傳播能更好地拉近傳播者與受眾的距離。因此，應急外語能力是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核心要素，多語能力是傳播力建設的重點著力方向。

二、中國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欠缺與不足

時效性是新聞報道的特性之一，因此，第一時間對事件進行報道或者是獲取獨家報道，一直以來是各媒體競爭的焦點。國際形勢紛繁復雜，各國每時每刻都會有大事小情發(fā)生。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深入和互聯(lián)網的普及，媒體工作者對于新聞的捕捉更為敏銳，尤其是對于一些突發(fā)性事件。對于突發(fā)性事件應急報道的激烈競爭，正是國際話語權爭奪的表現(xiàn)。21世紀以來，國際社會以及各國國內的突發(fā)公共事件頻出不窮。所謂突發(fā)公共事件，“國際上一般是指突然發(fā)生，造成或可能造成重大人員傷亡、財產損失、生態(tài)環(huán)境破壞和嚴重社會危害，危及公共安全的緊急事件，主要包括自然災害、事故災難、公共衛(wèi)生事件、社會安全事件四大類”。(11)周錫生：《突發(fā)公共事件應急報道中的國際話語權問題》，《中國記者》2009年第7期，第4頁。當前突發(fā)公共事件的偶發(fā)性降低，逐漸朝著常態(tài)化的趨勢發(fā)展，因此，成為了各國治理的一項重點。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就是應對突發(fā)公共事件時對國家提出的新要求，其主要是作用于發(fā)生突發(fā)公共事件時國家對外信息的表達和傳播上。近些年，中國突發(fā)公共事件的發(fā)生頻率有所提升，無論是嚴重的自然災害、重大安全事故，還是當前所面對的突發(fā)公共衛(wèi)生事件，都考驗著中國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突發(fā)公共事件發(fā)生后國際社會對中國的錯誤、詆毀甚至扭曲的報道，在損害中國國家形象的同時，也體現(xiàn)出了中國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欠缺。具體來說，中國在應急國際話語能力上具有與實際需求對比存在滯后性、國際輿論環(huán)境塑造的被動性以及對外發(fā)聲群體儲備的單一性等三個方面的不足。

(一)與實際需求對比存在滯后性

中國的發(fā)展崛起給具有先發(fā)優(yōu)勢的西方國家?guī)聿恍〉男睦頉_擊和緊張，因此，產生了不同程度的心理質疑和意識偏見。這就使西方每逢重大事件指責中國已經成為了其“規(guī)定動作”，在突發(fā)事件發(fā)生之時表現(xiàn)尤為突出。面對這種具有針對性和敵意的局面，中國不斷運用其自身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對突發(fā)事件進行及時的響應和造勢。但由于經驗不足，現(xiàn)階段中國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水平仍落后于對外交往的實際需求。以媒體報道為例。當前，信息流通渠道不平衡發(fā)展，世界主要通訊社被美歐等西方國家壟斷，其巨大的傳播覆蓋面時常左右國際輿論的總體態(tài)度。西方知名媒體英國廣播公司(BBC)、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等更是許多發(fā)展中國家獲取中國信息、了解中國情況的主要信息渠道，在非洲表現(xiàn)尤為突出。許多非洲國家發(fā)展落后、信息閉塞，由于媒體行業(yè)發(fā)展缺少資金支持和人員儲備，當?shù)厝双@得的消息都是經過歐美媒體加工過的“二手信息”。這種媒體信息傳播的不對稱導致國際輿論格局的不平衡發(fā)展，一定程度上呈現(xiàn)出“西強中弱”的特點。新冠肺炎疫情發(fā)生以后，部分西方社會性媒體流露出強烈的排華情緒并做出辱華行為，含有詆毀、抹黑、污名化中國的報道、社交賬號以及評論大量出現(xiàn)。世界多地出現(xiàn)疫情后，國際輿論聚焦中國，抹黑中傷持續(xù)升溫，美歐等國及利益集團以新冠肺炎疫情為中心，持續(xù)攻擊中國，從病毒的源頭等問題入手，無視科學與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調查，抹黑中國積極抗疫的努力，并對外宣稱要對中國進行追責和索賠。以美國為首的部分國家更是為了轉嫁本國政府控制疫情不力的責任，將禍水轉嫁于中國，以中國公布疫情不及時、隱瞞疫情發(fā)展態(tài)勢為借口，公然對中國進行污名化，將疫情政治化。面對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輿論攻勢，中國大多依賴國內媒體反駁報道，但反駁的聲音很難進入國外普通公眾的認知渠道，尚未覆蓋國際主流社會和媒體。國外主要社交網站如推特(Twitter)、臉書(Facebook)、照片墻(Instagram)等的中國官方賬號作用有限，海外媒體的協(xié)作支持優(yōu)勢不夠明顯，這些均給中國帶來了一定的外交壓力和輿論風險。

(二)國際輿論環(huán)境塑造的被動性

突發(fā)性公共事件國際影響大，關注度高，西方媒體利用其在國際話語上的優(yōu)勢爭相報道，并以此作為展示實力、提高國際影響力的契機。在新冠肺炎疫情的防控上盡管中國“國家衛(wèi)生健康委中、英文官方網站和政務新媒體平臺設置疫情防控專題頁面，發(fā)布每日疫情信息，解讀政策措施，介紹中國抗疫進展，普及科學防控知識，澄清謠言傳言”，(12)《〈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的中國行動〉白皮書(全文)》，http://www.scio.gov.cn/zfbps/32832/Document/1681801/1681801.htm。但中國國際輿論環(huán)境的主動塑造能力和引導能力仍顯不足。疫情開始階段，西方媒體尤其是歐美媒體利用自身的話語霸權，對中國政府和人民應對疫情的各種事實進行任意截取、選擇性加工甚至是侮辱。比如，《華爾街日報(The Wall Street Journal)》刊登的《中國是真正的亞洲病夫(China Is The Real Sick Man of Asia)》，《日德蘭郵報(Jyllands-Posten)》刊登的將五星紅旗丑化為病毒的辱華漫畫，以及諸多媒體肆意渲染將武漢封城的決定視為“限制人民人身自由”的行為等。澳大利亞的《悉尼先驅晨報(The Sydney Morning Herald)》刊登的文章《冠狀病毒危機就是中國制造的，但沒有人會說出來(The coronavirus crisis was made in China, but no one will say it)》更是借新冠肺炎疫情，對2020年2月11日國際醫(yī)學期刊《柳葉刀》的文章斷章取義，通過大量謠言和不實信息抹黑中國：造謠中國武漢醫(yī)院12月中旬時拒收感染新型冠狀病毒的患者；抹黑中國央視媒體派去湖北和武漢報道疫情和揭露問題的記者是官方用來報喜不報憂的“政治宣傳特工”，污蔑中國對疫情信息存在隱瞞等。從對新冠肺炎疫情國際報道的響應情況來看，當前中國在國際輿論環(huán)境的營造上存在被動性，面對突發(fā)公共事件的國際報道，很多情況下中國都是采取“發(fā)現(xiàn)失實報道—予以回應澄清—加大國際版宣傳力度”這樣的處理模式。這雖然能夠緩解國際輿論對于中國的曲解，但效果的持續(xù)時間較為短暫，一旦出現(xiàn)新的事件就要重復上述處理模式，無法達到減少不實報道、營造有利于中國形象的國際輿論環(huán)境的目的。也就是說，當前中國所處的被動應對、發(fā)聲不夠或者聲音不響的國際輿論環(huán)境，一旦得以延續(xù)只會使中國的國際話語喪失主動權。在不實信息的充斥和來自國際社會的猜測和質疑中，出現(xiàn)“失語”現(xiàn)象，讓反華勢力乘虛而入，帶來輿論壓力和防范風險，增加事件處置的難度甚至危及社會穩(wěn)定。

(三)對外發(fā)聲能力及作用的欠佳性

除了對內需求的滯后性和對外國際輿論環(huán)境的被動性，在中國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建設上的又一不足是對外發(fā)聲能力及作用的欠佳性，主要表現(xiàn)在應急國際話語的儲備能力不足和應急國際話語多元行為主體作用發(fā)揮不夠兩個方面。

目前，中國的應急外語能力和多語傳播的機構與人才儲備能力不足問題凸顯。這就導致了用外語率先發(fā)聲、主動發(fā)聲的力度不夠，為配合官方外交主戰(zhàn)場其他機構組織用多語種進行正面回應的載體和傳播平臺稍顯無力。中國現(xiàn)有的國家級媒體多語信息發(fā)布平臺有新華社、中國新聞社、人民日報社、中國日報社、中國國際廣播電臺、中央電視臺、中國外文局、中國網等，還有國家機構、各級政府、國家文化企業(yè)的多語種網站等官方的多語信息發(fā)布平臺等。疫情發(fā)生后，盡管外交部新聞發(fā)言人、中國駐外使館和駐外大使們在社交媒體積極發(fā)表意見和評論文章，有效應對不實信息，表達官方立場和態(tài)度。但是，其余主體在應急國際話語的表達上力度不夠。一些人民團體、政府門戶、海外企業(yè)、對外交流機構、高校、智庫等官方網站出現(xiàn)多語信息更新滯后、事件發(fā)生后不及時“發(fā)聲”、甚至是在相關社交媒體尚未開通賬號等情況。其他機構和組織的多語發(fā)布平臺數(shù)量有限，聯(lián)動多語信息發(fā)布的機制尚未建立?？梢?，加強應急國際話語儲備能力建設是當務之急。

通常，國際話語行為主體包括官方和非官方主體(民間的公眾主體、社會組織和公眾)，也可以是機構和個人。除了官方發(fā)聲，相應的高校、智庫、對外交流機構、海外企業(yè)等也應當明確其自身行為言論的引導方向和傳播效力。這不僅是國家國際形象塑造的影響因素，更是國家應急處置能力強弱的重要體現(xiàn)。從上述分析可見，當前我國國際話語行為主體的作用力還未充分發(fā)揮出來。比如：中國海外企業(yè)的國際話語傳播責任不明確，其在當?shù)貙ν鈧鞑デ罌]有完全被打開，發(fā)聲不多且偏小偏弱，主動作為及對國外公眾的關切及時回應能力明顯不足。另外，自媒體的媒介素養(yǎng)不夠，其人際傳播作用優(yōu)勢不明顯。相關智庫“仍然存在較大的需求—供給差，智庫國際話語權的資源并不充分，供給不足，對資源的運用方式也存在明顯不足，尤其是在對他國決策和國際議程的影響方面”。(13)張驥、方炯升：《中國外交安全智庫國際話語權分析》，《國際展望》2018年第5期，第84頁。國內公眾對應急國際話語認識能力不足，其普遍缺乏公共外交理念，未能樹立相應的社會責任感和國家榮譽感，忽視了公共外交、個人交往以及網民的言說能力等方面對國家國際話語能力建設的重要影響?？梢哉f，基于不同行為主體的性質、特點與優(yōu)勢，使其能夠自覺地、能動地發(fā)揮應急國際話語主體作用，尤其是增強非官方主體、公眾個體的發(fā)聲能力，是我國提升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建設的題中之意。

三、提升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中國對策

經過中國共產黨百年間艱苦卓絕的領導，中國的國內和國際環(huán)境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了新時代，經濟建設、全面深化改革、民主法治建設、思想文化建設、生態(tài)文明建設等多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綜合國力實現(xiàn)了全方面的提升，“面對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世界經濟深度衰退等多重嚴重沖擊，在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全國各族人民頑強拼搏，疫情防控取得重大戰(zhàn)略成果，在全球主要經濟體中唯一實現(xiàn)經濟正增長，脫貧攻堅戰(zhàn)取得全面勝利，決勝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取得決定性成就”。(14)《政府工作報告——2021年3月5日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四次會議上》，http://www.gov.cn/guowuyuan/zfgzbg.htm。這一系列的成績給中國對外交往和參與全球治理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因此，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百年未有之大疫情的歷史時期，鑒于當前突發(fā)公共事件的常態(tài)化和中國對國際話語權的需求，中國應該提升其應急國際話語能力以應對復雜國際形勢下可能出現(xiàn)的種種偶發(fā)、頻發(fā)、突發(fā)和常態(tài)的情況。針對當前中國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欠缺與不足，各方應該從國際話語內容、國際話語傳播方式和國際話語應急準備能力三個方面有的放矢地進行應對。

(一)建構和充盈多樣的國際話語內容

應急國際話語的內容建構是提升話語傳播能力和影響力的前提和基礎。話語內容是國際話語能力的價值基礎。話語、理論和方案都是國際話語的建構行為。中國的國際話語能力目標是貢獻中國特色的治理理念和治理方案，展現(xiàn)中國負責任大國的責任與擔當。其中，議題的設置能力是構架國際話語能力的核心。議題和話題既有宏觀，又有微觀。宏觀主題層面應淡化傳播主體及內容宣傳和政策普及色彩；微觀的內容應該強化具象的、貼近受眾生活的元素，并采取有創(chuàng)意的表現(xiàn)形式，提高講故事的能力。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過程中，無論是“中國是負責任的大國”“中國的舉措是公開透明而負責任的”“中國動員”“中國速度”等宏大敘事，還是“盡職盡責的醫(yī)生故事”“守護城市的警察、外賣員、環(huán)衛(wèi)工人的故事”“病毒無情人有情——國際社會的慷慨援助故事”等具體事例，都是充分考慮了傳播對象和形象建構目標后的成功選題。這些既是對方想要知道的，也能明確表達立場，“出發(fā)點是中國，落腳點是世界”,(15)李小林：《如何講好中國故事》，北京：商務印書館，2019年，第3頁。避免了自說自話、自娛自樂。

(二)拓展和創(chuàng)新國際話語的傳播方式

中國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提升一方面需要創(chuàng)新應急國際話語傳播方式，增加傳播效率和效果，增強國際輿論引導。講故事要與傳播方式創(chuàng)新相結合，需要中國使用更具說服力的表達技巧和溝通傳播創(chuàng)意，既講述對方想聽的，也表達自身的立場和觀點，讓受眾感覺到被尊重，從而產生認同、理解和支持。首先，應用帶有“中國元素”的話語表達理念和價值觀念。話語中多使用中國哲學思想、成語典故、人文歷史等內容，做好對外應急話語的同時，傳播中國文化價值。其次，借嘴說話，借筒傳聲。針對國際上惡意侮辱的話語應利用國際人脈，邀請對華友好的有影響力的國際友人發(fā)表評論和貼文，集中力量抨擊對華負面輿論。重視在華外國人的傳播主體作用，他們親身經歷“現(xiàn)身說法”能夠澄清真相，反駁謠言，發(fā)揮了解中國的窗口作用。最后，直面挑戰(zhàn)，積極回應敏感問題。在此次抗擊疫情斗爭中，西方媒體經常就敏感話題大做文章，如“中國最初隱瞞疫情事實”“8名披露信息醫(yī)生被禁言”“防控措施能否真正奏效”。面對這些問題應直面回應，不遮遮掩掩，講事實、講數(shù)據(jù)，以理服人，讓國際社會體會疫情的復雜和中方的不懈努力。

中國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提升另一方面需要拓展多樣化的傳播路徑，拓展傳播渠道。自拓展過程中，應發(fā)揮社交媒體傳播主渠道的作用?；ヂ?lián)網和社交媒體的出現(xiàn)改變了話語傳播和交往方式。多渠道、多主體的話語傳播讓話語空間向多維度、多層次擴展，傳播行為從集體性向個體性轉變。在“人人都有麥克風”的時代，社交媒體讓個人能夠成為國家話語傳播主體，任何社會性話題都可以在社交媒體上公開交流，這會消解傳統(tǒng)媒體時代公領域和私領域界限分明、國家話語具有完全國家主體性和相對封閉性的態(tài)勢。當前國際話語傳播呈現(xiàn)多元主體性的特征，除了政黨和政府之外，企業(yè)、組織、非政府組織、社會公眾都是國家話語能力的建構主體。中國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白庚勝在接受采訪時表示“講好中國故事，就是講好每個人的故事”，所以每一個人都可以成為國家話語的行為主體和傳播國家形象的新興主體。官方主流媒體應當拓寬海外傳播的層次和渠道，與境外媒體合作報道，合作選題策劃，讓應急國際話語傳播覆蓋海外主流媒體和主流社會。隨著自媒體時代的到來，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建設還應當重視自媒體的媒介作用，尤其是“網紅”的輿論引導作用。在突發(fā)性公共事件發(fā)生時，利用“網紅”自身超高的人氣、吸引力和號召力，傳播正能量，遏制謠言。從主流媒體到自媒體，為提高社會公眾的媒體素養(yǎng)、社會責任意識及對外傳播意識共同努力。

(三)提升國際話語應急準備能力水平

在當今世界，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提升急需應急國際話語準備能力的增強。國際話語準備能力包括應急外語能力和應急外語人才的儲備能力。應急語言能力的提高應建設長效機制，“在國家應急管理的預案和相關法律法規(guī)中，可加入應急語言預案、體制機制、法制的相關內容。比如，可加入突發(fā)公共事件語言應急預案的基本內容，或者以附則的形式專門建立更加明晰、詳細、操作性強的語言應急預案”(16)王輝：《國家治理視野下的應急語言能力建設》，《語言戰(zhàn)略研究》2020年第6期，第17頁。等。讓語言與應急的領域深度融合，與突發(fā)性公共事件的不同領域保持聯(lián)系與合作，立足領域的專門需求，加大應急語言的儲備。按突發(fā)事件的不同環(huán)節(jié)，即準備與預防階段、監(jiān)測與預警階段、應急處置與救援階段和事后恢復與重建階段的工作重點進行儲備建設。(17)王立非、王銘玉、沈騎等：《“應急語言問題”多人談》，《語言戰(zhàn)略研究》2020年第3期，第77頁。從應急外語能力和應急外語人才儲備的角度來看，一方面要建立突發(fā)公共事件各領域的多語術語庫、詞匯庫等，對重要詞匯進行內容的闡釋，建立對外翻譯標準化數(shù)據(jù)庫，加強對應急領域的術語庫、語料庫研究，以滿足突發(fā)公共事件對外語能力的需求。另一方面，要充實應急外語人才儲備。對外話語傳播需要大量除英語之外的多語種人才，提高應急國際話語準備能力就要整合多語種人才資源。因此，可以按突發(fā)事件應急的領域(反恐、維和、救災、援外等)加強語言運用能力的培養(yǎng)和培訓，推進“多語種+”的跨學科復合型人才培養(yǎng)，完善多語種應急國際話語翻譯人才的高層次、高質量培養(yǎng)模式，建立多語種語言人才資源庫并將應急外語人才儲備提升到國家戰(zhàn)略資源儲備的高度。

四、結語

應急國際話語能力是推動國家治理能力和治理體系現(xiàn)代化的重要力量，一定程度上是國家能力對外維度的體現(xiàn)。突發(fā)公共事件的增加對于一國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除此之外，鑒于傳媒的發(fā)展歷程，在國際話語的傳播和主導上，還是以西方國家為中心。因此，在突發(fā)公共事件頻發(fā)、國際話語優(yōu)勢不足、國家形象屢屢遭到抹黑等背景下，中國的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建設十分必要。現(xiàn)階段，中國的全球治理能力與其新興大國地位不完全匹配，實力優(yōu)勢未能完全轉化為話語權的優(yōu)勢。

機遇與挑戰(zhàn)并存。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在給國家?guī)碇卮笕肆Α⑽锪?、財力損失的同時，也對中國的公共衛(wèi)生治理、應急話語能力等方面提出了新的要求。這次疫情暴露了應急國際話語能力不足所導致的問題，將使應急國際話語能力建設成為未來國家治理十分關鍵的一環(huán)。提高應急國際話語能力，是中國有效應對國際負面輿論，增加話語國際公信力、政治感召力和行為影響力的有效路徑。中國應該在提升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的過程中牢牢把握住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并將其作為精神支點，“既要加強價值自覺，堅守價值自信，也要積極傳播中國價值精髓，在國際價值話語場中擴大影響力，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打造成世界‘價值典范’”。(18)王越芬、張世昌：《價值自信：國家話語能力提升的精神支點》，《學術交流》2017年第3期，第71頁。在此主線的引領下，統(tǒng)籌國家治理與全球治理，實現(xiàn)有效互動，以提升國際話語能力尤其是以應急國際話語能力為契機，有效促進全球治理能力的主導力及引領力。這就要求無論是國家、社會還是個人都應該就中國國際話語內容的建構、國際話語的傳播方式的更新、國際話語應急準備能力水平的提升貢獻出各自應有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