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哲
(河北經(jīng)貿(mào)大學(xué),河北 石家莊 050061)
“三美”,“一為意美、二為音美,形美次之”。所謂意美,就是譯文要有神韻,不能失了原文靈魂和意境;所謂音美,就是譯文音韻要優(yōu)美,不能失了原文的節(jié)奏和押韻;所謂形美,顧名思義就是對仗工整,不能失了視覺上的美感。許淵沖認為,在翻譯過程中要平衡這三者,根據(jù)原文整體風(fēng)格和基調(diào)有所取舍,但同時,翻譯又具有能動性,譯者的工作是翻譯也是創(chuàng)作,在不逾矩的情況下要選擇意美,譯文要盡量優(yōu)美,甚至在忠實原文與譯文美感發(fā)生沖突時,為了讓目標讀者感受到原作者想表達的情緒,可以選擇意美。(許淵沖,2006:54)
《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是英國唯美主義作家奧斯卡.王爾德的作品,他出生于愛爾蘭都柏林,畢業(yè)于牛津大學(xué)。是英國最偉大的藝術(shù)家與作家之一,同時也是英國美學(xué)運動的主力。他推崇為藝術(shù)而藝術(shù),一生著作等身。王爾德的劇作、詩歌、童話和小說都聞名于世,比如《道連.格雷的畫像》、《星孩》等?!禩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是一篇童話故事,首次出版于1988 年,收錄于《快樂王子及其他故事》。這篇童話故事主要講述的是一個男孩愛上了一個女孩,男孩邀請女孩跳舞,女孩答應(yīng)他,只要他送給自己一朵紅玫瑰,她就同意跟男孩跳舞。但男孩尋遍花園也沒找到一朵紅玫瑰,夜鶯為了幫助小男孩實現(xiàn)愿望,不惜獻身,用自己的生命制成了一朵紅玫瑰。當男孩拿著玫瑰送給自己心愛的人,卻慘遭拒絕。女孩對此嗤之以鼻,表示自己已接受了御前大臣的侄子送的珠寶。年輕人失望的將紅玫瑰丟在路上,任憑車輪碾壓過玫瑰也不在意,他再也不相信愛情。而他不知道的是,小夜鶯卻因此喪命。作品贊美了愛情可貴,鞭撻了拜金主義。很多譯者都翻譯過這篇童話故事,其中林徽因譯本流傳最為廣泛。
“意美”,顧名思義,意境美,譯文要再現(xiàn)原文的意境和感情,并且要像原文一樣感動讀者的心,甚至進一步創(chuàng)造美。
玫瑰是西方文學(xué)的???,象征神的圣潔美好,林徽因把《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譯為《夜鶯與玫瑰》,提到玫瑰,人們首先就會想到熱烈的愛,另外還有巴金先生的譯本,將《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譯為《夜鶯與薔薇》,薔薇與玫瑰相比,就缺少一點意境,將rose 譯為薔薇,人們可能不會聯(lián)想到愛情故事,只會覺得是夜鶯和一株普通的植物。相比之下,巴金先生的翻譯更加寫實,林徽因的譯文題目更加貼合原文。
原文中有大量的重復(fù)詞,如“cry”,照搬則會顯得用詞單調(diào),句式枯燥。刪除的話,則會失去原文的語勢和風(fēng)格,而林徽因則處理的很好,她將“cry”分別譯為“催迫、復(fù)催、叫到”,從樹的視角和口吻體現(xiàn)了感情的逐步遞進,樹焦急的心理被刻畫的十分傳神,同時也抓住了讀者內(nèi)心,讓讀者也跟著變得一起緊張。文中用了大量的連詞,“so、then、and”等。林徽因把這些詞分別譯為了“于是”,有些則選擇不譯,她深諳英文是形合文本,中文是意合文本,無需亦步亦趨翻譯。在翻譯過程中要根據(jù)上下文語境進行翻譯。
林徽因善用翻譯策略,她用倒譯的翻策略將“His lips are sweet as honey,and his breath is like frankincense”譯為“如蜜的口唇,若蘭的吐氣”,很容易讓讀者聯(lián)想到“口唇如蜜,吐氣若蘭”。她將“but in all my garden there is no red rose(我的園里沒有一朵紅玫瑰)”翻譯為“但我的全園里何曾有一朵玫瑰”,將“and Life is very dear to all”翻譯為“誰的生命不是寶貴的”按照源文本順序翻譯不符合中文表達習(xí)慣,按照正常語序又會破壞原文的表達效果,林徽因多次使用反問,更貼合原文的感情。此外,林徽因善于用修辭處理句子,“摯情已使他臉色憔悴,煩惱已在他眉端印著痕跡”,“白如海濤的泡沫,白過山顛上積雪”等等傳神的修辭,使讀者更能進入情境。
她的整篇譯文選詞精確,例如將王爾德原文中的“boy and girl”譯為“稚男幼女”,很符合原文中“the birth of love”,與下文中男孩對女孩的愛有所暗指,男孩因女孩拒絕他便丟掉玫瑰,輕而易舉放棄女孩,誠如古人所言,大都好物不堅固,彩云易散琉璃翠,情竇初開的愛(puppy love)大都不成熟不牢固。她將“beautiful eyes”翻譯為“秀眼”,與下文中“only a student”(學(xué)生文人)斯文模樣的形象對應(yīng)起來。將“l(fā)ong grass”譯為“亂草”更是烘托了夜鶯的凄涼,她為愛獻身但最后下場悲慘,讓讀者不禁為夜鶯感到惋惜。類似的細節(jié)描寫有很多,“樂師們將在樂壇上彈弄絲竹,我那愛人也將按著弦琴的音節(jié)舞蹈。她舞得那么翩翩,蓮步都不著地,華服的少年們就會艷羨的圍著她”,讓讀者仿佛置身舞會,看到女孩舞姿翩翩,姿勢優(yōu)雅,在舞會上贏得一眾男孩的青睞;“山楂花的味兒真香,山谷里的吊鐘花和山坡上野草真美”,又讓讀者感覺到自己仿佛就是那只夜鶯,貪婪的嗅著花香,入迷的欣賞著美景,醉心于大自然的美好。
王爾德原文用詞豐富,構(gòu)思巧妙,具有深刻的反省意義。林徽因的譯文同樣辭藻華麗,語言精煉,她用細膩的感情再現(xiàn)了原文的意境,細微處偶爾逾越,但整體更加貼合原文的風(fēng)格,看似不忠,實則很有神韻?;\天地于形內(nèi),挫萬物于筆端,林徽因在有限的篇幅里勾勒出了一幅動人的情景,把夜鶯對愛情的執(zhí)著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十分具有詩性美,展現(xiàn)了原文的美學(xué)風(fēng)韻。
“音美”是指音韻之美,具體通過雙聲、疊韻、或尾韻來表現(xiàn)。林徽因在翻譯這篇文章時用了大量疊韻。例如,“Night after night have I sung of him,night after night have I told his story to the stars and now I see him”譯為了“我卻夜夜的歌唱他:我夜夜將他的一樁樁事告訴星辰”,她將兩個“night after night”都翻譯成“夜夜”,讀起來朗朗上口,還生動的把夜鶯對愛的憧憬和期盼表現(xiàn)了出來,將“as white as the foam of the sea,and whiter than the snow upon the mountain”翻譯為“白如海濤的泡沫,白過山顛上積雪”,運用兩個“白”頭韻相同,把白玫瑰的顏色突出刻畫出來。與之處理方法類似還有“as yellow as the hair of the mermaid who sits upon an amber throne,and yellower than the daffodil that blooms in the meadow before the mower comes with his scythe”,“as red as the feet of the dove,and redder than the great fans of coral that wave and wave in the ocean-cavern”,林徽因把兩個“黃色”譯為“黃如琥珀,黃過金水仙”,把兩個“紅色”譯為“紅如”,與兩個“白色”對應(yīng)起來,突出其他兩種玫瑰的顏色,也表明紅玫瑰的珍貴難求。林徽因自身風(fēng)格與王爾德類似,同樣注重美感,所以翻譯王爾德這篇童話故事時得心應(yīng)手,完美貼合原文。
“形美”是“三美”的最低準則,它從視覺上給譯者提出了要求,要求對仗工整,“形美”多用于詩歌,但林徽因所譯的這篇童話故事打破常規(guī),在形式上也給人美感。
例如,林徽因?qū)ⅰ皃etal following petal,as song followed song”翻譯成“歌兒一首連著一首的唱,花瓣一片跟著一片得開”,描寫玫瑰顏色發(fā)生變化時,她將“l(fā)ike the rose of the eastern sky.Crimson was the girdle of petals,and crimson as a ruby was the heart”處理成“花的外瓣紅同烈火,花的內(nèi)心赤如絳玉”,描寫夜鶯將死痛苦時,她將“Bitter,bitter was the pain,and wilder and wilder grew her song”翻譯成“她的全身,那種慘痛愈猛,愈烈,她的歌聲越狂,越壯”,在描寫花瓣顏色黯淡時,將“pale as the feet of the morning,and silver as the wings of the dawn”譯為“黯淡的如同晨曦的交際,銀灰的好似曙光的翅翼”,她還將“for Love is wiser than Philosophy,though he is wise,and mightier than Power,though he is mighty”翻譯為“哲理雖智,愛比她更慧,權(quán)力雖雄,愛比她更偉”,將“And it is always telling one of things that are not going to happen,and making one believe things that are not true”翻譯為“它告訴人們的是,全是空中樓閣與虛無縹緲的幻想”,“虛無縹緲和空中樓閣”兩個四字格分別對應(yīng)。通篇譯文,類似的處理方法有很多,童話故事與詩歌不同,它的翻譯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上“形美”的運用,譯本中雖然字數(shù)上不一致,但形式上多處對應(yīng),詞匯和結(jié)構(gòu)平行,讓讀者讀起來朗朗上口。
《The Nightingale and the Rose》源文本較簡單,少長句,復(fù)句,多倒裝句、省略句,多重復(fù),偏愛描述性句子。但其用詞、句式、畫面以及意境又體現(xiàn)了文學(xué)之美。林徽因的譯本多用四字格,將很多靜態(tài)的自然場景動態(tài)化,將很多平淡的畫面詩意化,進而使整個場景更富于美感。但林徽因在翻譯上有明顯的歸化傾向,她用了很多中國特有的事物來翻譯原文詞匯,雖便于讀者理解,但一定程度上犧牲了原文某些特征,從跨文化交流的角度來說,這是不太可取的。譯者在翻譯過程中要了解原作者行文特點,并確定翻譯風(fēng)格和目標閱讀者,是否有嚴重脫離原文的現(xiàn)象和不符合目標語讀者習(xí)慣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