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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輝“煌”

        2021-11-29 01:43:33程雅
        文學天地 2021年10期
        關鍵詞:敦煌

        程雅

        敦煌有窟,名曰莫高;敦煌有泉,呼之月牙;敦煌有山,喚其鳴沙。

        山有大漠的豪壯,泉有清波的溫柔,而窟,若即若離,似是來自安養(yǎng)凈土,卻又觸碰著人間的煙火。敦煌,嵌在這樣沖突卻和諧的世界里,開千古絲路,迎四方嘉客。

        你可知曉她名中的深意?你可讀懂她低調的張揚?

        敦,大也;煌,盛也。以盛大為名的城市,生來就該輝煌。

        那年,一個道士無意中將莫高窟喚醒,來不及留下驚鴻一瞥,就被一群外邦人帶離。那時,沒有人在意,待到發(fā)現,為時晚矣。

        如今的莫高,在人的呼吸間黯淡了那些無法復制也難以修復的顏色,無名無姓的盜竊者用充滿欲望的眼盯著佛陀,然后毫不留情地砍下、挖走,斧鑿遺痕,至今猶在。我們只能從書頁中,窺探那些飄逸的衣裙、靈動的神態(tài),那些從西域來又擁抱了中原的菩薩,那些絢爛耀眼的故事。

        我曾經懷疑,佛真的沒有憎恨的情緒嗎?那些坎坷,那些不平,那些離去與舍棄,當真不被介意嗎?

        當我被裹挾在前進的人流中,匆匆抬頭看了一眼大佛,細細的光束從窟頂鉆入,照亮了落下的灰塵。我全然不通佛理,拿一顆凡心揣測佛的情緒,總覺得佛的悲歡似乎和普通人沒什么兩樣,會喜,會憂,會怨,會怒。然而佛之所以能成佛,或許是因為他做成了一件最簡單卻最難做的事——原諒。

        色彩可以無光華,絢爛文明不會消亡;寶石可以被偷走,明鏡雙目永遠留存;泥土可以被斬斷,有力雙手千年不毀。胸懷大世,天便是天;心存萬民,何憂軀殼是否完好。

        木骨泥塑,中有佛心,不離大慈,不舍大悲。

        世人皆知,大漠之中有一彎泉,月牙一樣。生于大漠,飛沙不落泉,千年不斷源,當真人間奇景。敦煌地處西域,本該同玉門關一般,戈壁烈風,大漠黃沙,荒涼凜冽??啥鼗推?,不滿足于豪邁的氣勢,那一抹溫柔的靈秀,敦煌也要。

        有人說,月牙泉是沙漠的眼,我向來不以為然。彎彎的月牙,該是沙漠送給敦煌的微笑啊。沙漠并不用月牙泉注視這座小城,而是贈予最清爽的微笑,那是來自粗獷漢子的柔情。

        曾經,這柔情不止這么一點,而是能負大舟的深廣。后來,一次又一次的辜負,一回又一回的傷害,粗獷的漢子能忍,但并非不知疼痛。從那時起,月牙載不動微笑,盛了滿缽晶瑩的淚。如今,她或許好些了,依舊是聲名遠揚的“世界奇觀”,是那顆珍貴無雙的“沙漠明珠”。雖然不知能多長久。

        鳴沙山該是最溫柔的沙漠。

        他環(huán)抱著月牙泉,卻小心地不許飛沙落入水中,護著千年不變的澄澈;他離敦煌城不過十幾分鐘的車距,任憑風大也不將敦煌掩埋,比起常常耍惡作劇送人一嘴沙的塔克拉瑪干,他實在柔軟得不像一片沙漠。

        鳴沙山的沙向來不是純粹的黃,五色交融又粒粒分明。也許鳴沙山借走了一點敦煌壁畫的色彩,染了輕薄的紗,織成絢麗的衣,掩住原本只配孤煙落日的軀體。掬起一捧沙,手被灼痛,那是來自土地和太陽的溫度。我蹲下來,將沙子裝進小瓶,此去歸家雖路途遙遠,但帶著這沙,就好像帶回了整個大漠。

        登上沙山,抬頭,只有天,萬里無云的天;低頭,盡是沙,寸草不生的沙。浩渺的空曠里,人容易迷失了方向,鳴沙山不舍得讓敦煌的子民找不到歸家的道路。駝鈴響起的地方,泛著一點點翠色的地方,風吹來的地方,就是敦煌。

        孤涼的鳴沙山,注視著太陽從東方升起,又接住它的落下,那一點點獨特的細膩,是對敦煌獨特的愛意。

        敦煌走入了夜晚。

        夜里的敦煌褪去了白日的熱烈。夜市并不很鬧騰,偶有人腹中饑餓,走進小店,一盤驢肉黃面,心滿意足。大劇院的燈亮起,古樸的暗黃帶著沉甸甸的美感,一場勾魂攝魄的“絲路花雨”又一次上演。

        敦煌的夜不屬于游人,甚至不屬于住民。屏住呼吸,你可曾聽見那條古道上隨風飄來的駝鈴?你可曾聽見莫高窟中飛天奏起的陣陣梵音?你可曾聽見,鳴沙山里,那首已唱了千年的歌曲?

        輝煌之后,敦煌依舊是安靜低調的敦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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