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強

“真實”一詞源于希臘語，意思是“自己做的”、“最初的”，后被引用到哲學術語中去，是哲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中文中的含義為與客觀事實相符、不假。簡言之藝術作品中的真實是作者的主觀感情與客觀實體的統(tǒng)一，洛佩茲作品正是體現(xiàn)了這種主客體的高度統(tǒng)一性。

安東尼奧·洛佩茲·加西亞（Antonio Lopez-Garcia）于1936年1月6日出生在西班牙托梅略索的小鎮(zhèn)雷亞爾城。1949年，年僅13歲的洛佩茲，只身赴馬德里學畫，并于次年考入圣費爾南多高等美術學院（現(xiàn)在稱馬德里美術學院），直到1955年畢業(yè)。在洛佩茲生活的年代，西方社會迅速發(fā)展，當時的文化藝術處于多種思潮交互影響的時代。在美術學院學習期間，他便和志趣相投的伙伴結成一個小團體，稱“馬德里寫實小組”。洛佩茲初出茅廬之際，作品呈現(xiàn)十分矛盾的傾向：一方面他有些油畫極為逼真，技法成熟;另外一些作品如《看飛機的女人們》、《陽臺》等基本屬于表現(xiàn)主義范疇，帶有夢幻、超現(xiàn)實主義的色彩。洛佩茲開始意識到今天的寫實已不能同古典時期的大師那樣僅僅去摹寫外部世界，而應把人的強烈主體性表現(xiàn)出來，真正的與畫面融合一體。1965年開始，他找到了一條把強烈主觀感受和真實性有效結合起來的方法，就是他那指向主觀真實的寫實主義。他的繪畫作品描繪了瞬息萬變的事物的外表，他在畫布上積累起的視覺感受，使得畫面具有一種真實而又冷漠同時觸不可及的神秘感，這種神秘在真實與非真實之間搖擺。在洛佩茲看來，他一直在追求對象神秘的本質，但他終于能“抓住真實”了。

探究洛佩茲作品中呈現(xiàn)的“真實”，有必要分析其作品中所包含的藝術特征，這些特征中隱藏了藝術的真理。

首先在作品的選材方面，洛佩茲的作品以描繪其個人世界為主。親人、家、他所生活的城市馬德里以及他的日常用品，這些樸實而平常的事物就是最能激發(fā)他靈感的對象。他將真情實感融入畫布中，形成了一種極具個性特質的美感?！奥迮迤澴髌犯嗟闹覍嵱谧约旱膬刃?，描繪日常生活中所親眼看到的景象。對他而言，最真實的方法就是寫生，將生活中最細微、最容易被人們忽略的細節(jié)描繪出來，在平凡中發(fā)現(xiàn)永恒?！?。正是這種內在的必然的真實的聯(lián)系在繪畫作品中拉近了兩者的關系，抑或說是人與物的關系，并且運用直接寫生這一創(chuàng)作方法，更直接、直觀地去描繪，天然地使人能夠更加接近對象的真實，“真實”也更容易從此種聯(lián)系中顯現(xiàn)?！奥迮迤澩ㄟ^視覺觀察對象， 通過自己眼中最真實的視覺感受， 并認真的領會對象的內在的一種真實， 用視覺與知覺和繪畫物體交流， 舍棄自己的內心固定的成見， 這種方式是一種回到對象本身的方式， 回到最真實的感受對象， 不摻加任何多余雜質的創(chuàng)作方式， 是回歸一種最純粹的藝術感知， 是一種回歸生活的繪畫創(chuàng)作方式?！?這種方法正是現(xiàn)象學把握真理的“面向實事本身”，直觀的認識方法。

其次在色彩方面，洛佩茲的畫作沒有凝重或熱烈的色彩，整體的“平淡”與柔和中尋求一種隱含的沖動或出格，用色彩把自己身邊的日常生活環(huán)境升華，使其擁有很強的現(xiàn)場感，又超越了具體場景的限制，色彩具有了傳遞、表達的通道的作用，走入觀者心靈深處。

關于造型方面，畫面的構成特點、對物體形體的刻畫方式、圖示特征、作畫方式特征等等都可以作為造型的特征。在畫面的構成方面，洛佩茲的作品中大多縱橫的直線較多，形成了畫面的主要框架，直線在畫面中（特別是水平線與垂線）的應用強化了畫面的平衡感、靜止性、秩序性與永恒性，有時在畫面的局部或者某一部位會有曲線穿插進來，方圓、動靜、虛實結合，引出了畫面的時間感。洛佩茲一些室內作品不論素描還是油畫，有很多類似描繪，且大都具有這樣的特征，其他類型的畫作如城市風景類雖沒有這樣明顯，卻也有著類似的呈現(xiàn)。

在形體的刻畫上，洛佩茲最顯著的特點是采用局部平涂的筆觸，將每一種色塊進行歸納、重組，顏色色塊之間具有微妙的變化，形狀與面積也有安排，因此用筆上富有微妙的變化，在藝術家后期的作品中表現(xiàn)的更加強烈。當然這種對比具有相對性，在整體嚴謹刻畫的把握上，雖然看似繁瑣、精細，卻畫的并不刻板，反而輕松。并且在邊緣線處理上，顏色和塊面相融合，他不像常規(guī)的寫實藝術家作品那樣注重物體邊緣線的刻畫，而是將邊緣線處理出一種迷離狀態(tài)，讓畫面看起來能相對放松。在畫建筑房屋時上色多用平行筆觸，大多沿結構控制走向，但是處理如樹木、天空時又采用放松的筆法，讓觀者在欣賞局部是能夠感覺到愉悅感。

洛佩茲的作品具有鮮明的視覺感和易于識別的圖示特征，這種圖式初看是觀者所熟知的和容易解讀的，卻散發(fā)著超越現(xiàn)實的感受，在真實與非真實、現(xiàn)實與非現(xiàn)實之間搖擺。洛佩茲還創(chuàng)作很多素描以及雕塑作品，素描顯得更內在、純粹，雕塑的造型體積質感，成為他作品的一種特征，視覺上畫面具有了更多的縱深感、渾厚感，觀者對事物感知的真實性也就呼之欲出。

他不厭其煩地修改、修改，重畫、再重畫，直到滿意為止，這是洛佩茲藝術創(chuàng)作中的重要一點。作畫的過程中隨時可以停止，又隨時可以繼續(xù)開始。甚至，有些作品斷斷續(xù)續(xù)畫了十幾年時間，為的就是追求時光的恒定性、接近物的本質?！奥迮迤潓⒋罅康臅r間花在傳達他所看到的東西——他有時數(shù)年都斷斷續(xù)續(xù)的畫同一張畫——還有他的技巧，那是加西亞賴以達成畫面效果的東西，導致了對象的某種本質植入了他的描述中”。3這種接近事物本質的方法強調事物個性化的特質及其神秘性，是一種強調事物內在生命力的創(chuàng)作理念。

在對光線的運用上，洛佩茲同樣有著獨具匠心的描繪，不論是室內場景還是室外景物、不論午后還是夜晚、太陽與燈光，總體的光線是柔和的、穩(wěn)定的，但在設定上也是嚴謹?shù)模沟卯嬅嬷械氖挛锞哂辛撕愣ǖ闹刃蚋?、穩(wěn)定感。光連接了藝術家與事物，是兩者之間的橋梁。光在畫面中定格，時空、事物凝固，永恒、真實浮現(xiàn)。

這位仿佛不知疲倦的藝術家始終渴望抓住對象的實質、企圖將無盡的過程凝結在一件具體的作品之中。向大自然學習——是洛佩茲一生的藝術追求，藝術創(chuàng)作在他的藝術理念中是一種生命的體驗過程。以樸素的物質真實，表現(xiàn)非物質真實之訴求。洛佩茲藝術創(chuàng)作的背后有著對事物認識理念的轉變，已不是傳統(tǒng)看待事物的方式，是一種接近事物真實本質的方式。

注釋

1王妍妍.如幻似真[D].青島大學，2019.

2龍淑珍.洛佩茲·加西亞油畫作品中“真實感”的圖像學分析[J].戲劇之家，2019（11）：138

3吳麗玉.源于真實的神秘性—安東尼奧·洛佩茲繪畫研究[D].中國美術學院，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