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竑燊
(長沙醫(yī)學(xué)院2019 級本科口腔醫(yī)學(xué)專業(yè),湖南 長沙 410000)
在王寡婦的夢里,春天應(yīng)是翠綠的田野上鳥語花香,應(yīng)是小橋流水旁的絲雨綿綿,一把細(xì)傘,倚一郎君,卿卿我我,細(xì)語呢喃,遙望生機(jī)的春色。
春寒料峭,混沌的天空灰蒙的似乎用針輕扎便會泄露出雨水。黃土墻邊的臺階上,大黃狗郁郁寡歡耷拉著腦袋,許是春思許是春夢。
木門吱呀地開了。王寡婦站在家門口,打著哈欠懶散地舒展著肢體,又轉(zhuǎn)個身回屋了。
精心梳妝打扮后,拾掇著院前院后里里外外,提著一籃雞蛋往鎮(zhèn)上趕集。初春的氣息實(shí)在沁人心脾,惹得她坐立不安,夾雜著渴望又迫切能有艷遇或緋聞之類的事情發(fā)生。
她,頗有幾分姿色,在十里八村也算是上是村花了。二十歲那年,在集市上偶遇譚大爺?shù)娜齼鹤樱灰妰A心,一周后閃婚下嫁,然婚后未滿百天,丈夫暴斃,蹊蹺而亡。守寡兩年后,經(jīng)媒人撮合,嫁一富貴人家紈绔子弟,不想個把月后,其夫突然渾身抽搐、口吐白沫,死因不詳。而后,“掃把星”“克夫女”等名號在村里鎮(zhèn)上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時年二十三歲開始守寡,十五年后依然獨(dú)身。在這十五年中,因其相貌得以垂涎不怕死者眾多,但她總在等著什么。她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甚是奇葩,非挑肥揀瘦,亦不是高矮貧富,而是時節(jié),一擇偶須選擇在春天,二須等第一聲春雷過后,三她相信一見鐘情。除了一二據(jù)傳是算命先生卜的卦,說她天命克夫,只有在春天尋求夫君,丈夫才不會夭殤,第三條就不得而知了,但恐與死去的丈夫有關(guān)。
帶著這三條標(biāo)準(zhǔn),穿越了十五個春夏秋冬。春天是她每個十五年或許是一生的渴望,只有在這個季節(jié),她才會“膽大妄為”四處“尋花問柳”,期待在逝去的青春里被誰狠狠地撞了一下腰。
第十六個年頭的春雷響過,她被撞上了。真是撥開烏云見明月,久旱逢甘露。
如約趕集的路上,人頭攢動,她有意識地掃描著每個男人。
“啊?!彼蠼衅饋恚换@雞蛋連人摔了出去。
“哪個神經(jīng)病撞我……”。一扭頭,她啞口無聲了。
在她心中希望得到寵幸的男人,就在眼前,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
她火辣辣的眼神直勾著這男子。清秀白皙的臉泛著紅暈,五官輪廓棱角分明,薄唇皓齒,鼻梁挺拔,劍眉倒豎,鬢若刀裁,特別是那一對眸子清澈透亮,就像一汪春水,能撩撥起人欲望的漣漪。他被盯得不知所措,只是一個勁地道對不起。那聲音清脆嘹亮,猶如甘冽清泉。
王寡婦傻在那里,語無倫次。十六年的今天,除了激動還是激動。
他蹲下身,用那厚實(shí)的臂膀,把她攬在胸前,欲扶起她來。此刻在他的懷里,她多么想時光永遠(yuǎn)定格在此時。
“沒事吧?家中有急事,實(shí)在對不起”,男子掏出幾張百元大鈔塞在了她的手里。
“不打緊,沒事沒事?!蓖豕褘D連忙擺擺手,換成他人,估計已經(jīng)鼻青臉腫了。
他連聲道歉后,匆匆離去。
她驀地回過神來,沿男子消失的方向追去。“都不知他叫啥,哪里人”,她抽了下自己的嘴巴,有些絕望,怒瞪著天空,巴不得拿起針筒把天空捅成個篩子,甚至有了剪碎天空的沖動,難道等了十六年的幸福就這么遺失了。
屋前的臺階上,大黃狗還趴在那里流著哈喇子。她三天閉門不出。
第三天清晨,門外傳來了敲門聲與叫聲。叫聲清脆嘹亮,既熟悉又陌生。
忽地,她從床上一躍而起。心里碎碎念著,難道,難道是幸福來敲門?
她打開了門。他氣宇軒昂地站在門口。
“你,你……”,她又犯結(jié)巴了。瞬間,幸福的眼淚流了下來。
天空一道閃電劃過,接著春雷如期而至。她被驚醒了,窗外細(xì)雨淅淅,室內(nèi)淚眼蒙蒙,原是一簾春夢。
但她明白,春天已經(jīng)離她不遠(y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