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婷雅

自20世紀八九十年代，弗洛伊德《夢的解析》傳入中國以來，學界掀起了一股關于夢的研究熱潮，筆者按照側(cè)重點的不同將其分為以下幾類。

一、專著類

（一）文化角度

20世紀八九十年代是學界夢文化研究的高峰階段。隨著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中國譯注最早叫《釋夢》）為代表的西方夢理論的譯介傳入，中國開始掀起一股“夢文化”研究的熱潮，相繼出現(xiàn)一些夢文化專著，如：卓松盛《中國夢文化》，傅正谷《中國夢文化》，王維堤《神游華胥—中國夢文化》申潔玲《夢文化》，妙摩、慧度《百尺樓神秘文化集·中國夢文化》，楊健民《中國夢文化史》。

卓松盛《中國夢文化》一書開風氣之先，是該領域的第一本專著。該書分六章，首章介紹夢學歷史和西方夢學理論。在此基礎上提出“夢文化學的構(gòu)想”，探討了“中國夢文化”的故事母題，中國的夢境信仰，最終落筆于探索“中國夢文化”的深層結(jié)構(gòu)研究。雖然此書對“夢文化”未做明朗的界定，但它最早提出建構(gòu)“中國夢文化學”，具有拋磚引玉的開拓之功。

兩年后，傅正谷《中國夢文化》出版，和卓書相比，傅書的學理性更強，影響更大，內(nèi)容也更切合“中國夢文化”的主題，它對古代夢理論的代表者，古代夢理論的內(nèi)容進行了詳細的分人分類介紹，并在此基礎上探討夢作為一種文化現(xiàn)象，與中國古代政治、軍事、祭祀、邢獄、哲學、歷史、宗教迷信、科第仕途、富貴貧賤、倫理道德這十方面的關聯(lián)，涉及了夢與社會方方面面的關系，讓筆者對中國古代夢文化有了一個頗為全面的認知。但這既是優(yōu)點，也是缺點，面太寬，就使得每一面都只是點到即止，不夠深入。

申潔玲《夢文化》與妙摩、慧度二人的《百尺樓神秘文化集·中國夢文化》則都汲取傅書的教訓，兩本書都可看作是對傅書第三部分的完善本，各有選擇一些領域，更加細致周到地探討夢與該領域的相關性。楊健民《中國夢文化史》則另辟蹊徑，以朝代順序為撰文縱坐標，每一朝代列一章節(jié)（明清兩代合并），結(jié)合每個朝代社會思潮與風尚來分析該朝代的夢文化，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而且便于讀者把握中國夢文化的歷史衍變進程，令人一目了然。

進入21世紀后，則有劉文英、曹田玉《夢與中國文化》、路英《中國夢文化》和羅建平《夜的眼睛：中國夢文化象征》。前者是由南開大學哲學系教授夫婦聯(lián)名出版，該書卷帙浩繁，從“夢的體驗到夢的文化”引入，分“夢的迷信與占夢之術(shù)”“夢的探索與夢的學說”“夢在文化網(wǎng)絡中的影響”三章行文。全書以夢的迷信與夢的探索兩條線并列為底，新穎獨到、充滿辯證色彩。相比較而言，路英書則略顯遜色，撰文思路、章節(jié)排列也與20世紀九十年的諸書類似，無出其新。而羅書則偏向于解夢之書，著重結(jié)合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對夢進行文化闡釋。

（二）文學角度

文學領域內(nèi)，傅正谷《中國夢文學史（先秦兩漢部分）》是代表著作，也是唯一一部夢文學史專著。傅先生寫作《中國夢文學史》的初衷是要第一次對中國文學史上大量而普遍存在的夢文學現(xiàn)象進行系統(tǒng)、深入地梳理與研究，對夢文學作家、作品進行分析、評價，對中國夢文學的產(chǎn)生、發(fā)展的歷史規(guī)律進行探討，對它的思想價值和藝術(shù)特色進行論證，并從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繼承與發(fā)揚的角度，觀照中國現(xiàn)當代夢文學的發(fā)展。雖然這一宏愿最后因為傅先生的過世而并未完成，但僅就先秦兩漢部分而言，它還是為讀者展現(xiàn)了先秦兩漢夢文學的全貌。并且，此書提出了“夢幻主義主潮說”，認為夢幻主義文學是中國古典文學的主要潮流之一，進一步肯定了夢文學的地位和研究價值。

二、工具書類

傅正谷先生《中國夢文化辭典》，是迄今為止第一部也是唯一一部關于中國夢文化的大型工具書。其編纂體例基本與《辭?！贰掇o源》相同，按語詞部、人事部、作品部、論說部四部分來分眾化的收錄中國古代夢文化的條目。其特色是以釋義為主，兼溯源流，并加以簡要評述，是查閱中國夢文化相關的典故、人事、作品等的一部較好的工具書。

三、論文類

相對于專著類和工具書類而言，各類期刊雜志上發(fā)表的和夢相關的論文可謂不勝枚舉。筆者按照論文的主旨將它們分為夢理論類（包括純粹中西方夢理論的研究，夢與文學的相關性研究），夢文學類（包括小說、詩、詞、夢意象）。筆者于此主要以夢詩和夢與文學（尤其是詩）創(chuàng)作相關理論的研究為主，摘錄其中有代表性的論文進行整理和詳述。

（一）夢與文學創(chuàng)作之理論

傅正谷《夢應與夢詩》一文以北魏詩人高允、盧元明二人的創(chuàng)作實例，認為依據(jù)夢應而夢中創(chuàng)作的詩歌，是中國夢詩創(chuàng)作的一個類型、一種模式。

劉曉明《夢思維初探》從夢思維的本質(zhì)特征和創(chuàng)作功能三方面來討論夢思維與藝術(shù)創(chuàng)作的關系，認為夢思維是“一種想象的特殊形式”。

南生橋《夢的運作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四個同一》討論了夢的運作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相 同點：形象與圖畫，創(chuàng)造形象的方式，靈感。

高利華《論無意識對古代夢詩創(chuàng)作的意義——兼評陸游的紀夢之作》把中國古代夢詩分為實錄式、轉(zhuǎn)移式、借題發(fā)揮式、境界式。并以陸游紀夢詩為例總結(jié)中國夢詩的得失：顯意識太強，導致記夢詩失去了應有的來自無意識詩化過程中的光彩。

此外還有吳長庚《讀陸游記夢詩——兼論夢與文學創(chuàng)作的關系》，王生平《夢思維探索》，曾耀農(nóng)《創(chuàng)作與夢》，楊知秋《臨界思維與文學創(chuàng)作》等同類型文章，所論大抵相同，茲不贅述。

（二）夢詩

1.個體詩人及其作品研究

有關夢文學的研究中，以個體詩人為對象的研究是最多的。其中宋代詩人當中，又屬陸游最多。學位論文只有徐恬恬的《論陸游之夢詩》，此文分內(nèi)容、描述形式、藝術(shù)特色、影響上詳論陸游夢詩。關于陸游記夢詩的期刊文章之數(shù)量則蔚為大觀，且其中最多的是以此為視角探討陸游的愛國情懷。比如黃藝元《詩人的夢和夢中的詩人——陸游紀夢詩解析》，梁正國《深沉之愛浸心底，豪邁氣概沖斗?！撽懹斡泬粼姟返鹊龋诖瞬灰灰慌F列，因為很多文章所論差異不大，甚至不乏拾人牙慧之作。

陸游之外，也有寫其他詩人之夢詩的，比如：寫蘇軾夢詩的，學位論文只有劉麗姣《蘇軾涉夢詩詞研究》一文，該論文將蘇軾涉夢詩詞分為記夢之作，夢中之作，夢喻之作三大類，特色之處在于最后一章“涉夢詩詞中夢的思想發(fā)展歷程研究”，結(jié)合蘇軾的人生經(jīng)歷，縱向探究其涉夢詩詞反映出的蘇軾早中晚年夢的思想的發(fā)展變化，展示其心路歷程。這對筆者的啟發(fā)是結(jié)合兩宋歷史縱向上看宋代夢中作詩的特點。寫黃庭堅夢詩的，有王訶魯《論黃庭堅的記夢詩》一文，主要探討黃庭堅記夢詩的夢幻符號系列能曲盡夢理的原因。還有部分宋代其他詩人的在此也不逐一羅列，大抵作者多以寫這些詩人的記夢詩為主。

2.整體性和群體性研究

學位論文有王鹿《宋代夢詩研究》和路薇《南宋中興三大詩人的夢詩研究》。王鹿文以整個宋代的夢詩為研究對象，論述了夢理論在宋代的發(fā)展與宋前夢詩的創(chuàng)作和宋代夢詩創(chuàng)作的新視野等。路薇文則是以中興三大家為對象進行群體研究，似乎是想以夢詩為切入點，比較三家之異同，但不論是橫向的比較分析，還是縱向的考察研究，都浮于表面。期刊論文方面如李善奎的《古代言夢詩的抒情模式》，趙亞平《林林總總“白日夢”——中國古代“記夢”詩內(nèi)容綜述》等。

3.夢中作研究

以夢中作為研究主題的有三篇文章：其一，羅宗濤《蘇東坡夢中作詩之探討》，該文從考察蘇軾各夢中詩的時地入手，分析其夢中作的內(nèi)容及特色，并探討蘇軾夢中作的禪味，從夢中作詩的角度審視蘇軾的文化心態(tài)、心靈狀態(tài)等。其二，白貴《論詩話傳詩中的“夢中作”現(xiàn)象》，討論宋代詩話中的“夢中作詩”現(xiàn)象，他以《詩話總龜》中“紀夢門”所輯46則此類詩話為對象，總結(jié)了“夢中作”詩話的基本形式及其作用，為本文提供了借鑒。其三，李士彪《文學奇觀“夢中詩”》簡要地梳理了夢中詩的歷史源起、發(fā)展，認為夢中詩發(fā)軔于《左傳》，在漢代空白，直到劉宋時期謝靈運偶現(xiàn)靈光，唐代始現(xiàn)題為“夢中作”的詩，然數(shù)量寥寥。爾后，宋詩將夢中詩推向極致。自宋以后，元明清三代夢中詩亦未斷過。

總的來說，學界對中國古代夢文化、夢文學的研究是不少的，但把“夢中作詩”作為單獨形態(tài)的詩歌進行獨立研究的沒有，“夢中作詩”或可成為一個新的研究切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