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藝文志》評介"/>
◎孟彥弘
(中國社會科學院,北京 100875)
地方志中,多有藝文志;晚清、民國,隨著圖書、目錄學的發(fā)展,以及地方意識的強化,為充分反映本地學術文化發(fā)展的面貌,不少學者已力圖擺脫方志,編纂獨立的本地學者著述目錄和有關本地歷史的圖書目錄,如李小緣《云南書目》、方樹梅《明清滇人著述書目》等。20世紀五六十年代,曾有《山東人著述目錄》《安徽文獻書目》的編撰。改革開放以后,出版了以一己之力完成的如《兩浙著述考》《皖人書錄》等;同時,隨著全國普查古籍、編纂善本書目,各地開始組織編纂、出版本地的文獻書目,如《山東文獻書目》《山西文獻總目提要》《中州文獻總錄》等。作為文化大省和經濟大省的江蘇,是較早著手進行這一工作的。1987年即開始組織編纂、并于1994—1996 年由江蘇人民出版社陸續(xù)出版了《江蘇藝文志》。該書面世二十年后,2014 年又著手增訂,2019年鳳凰出版社推出了該書含作者索引共計13卷28冊的增訂版。
《江蘇藝文志》是以該省內的行政區(qū)劃為單元進行編撰,即“以每一省轄市及其屬縣為一卷”,通俗地說,就是以設區(qū)市為單位,進行分卷編撰。此次增訂,又根據(jù)現(xiàn)行省內的行政劃區(qū),調整了分卷,原揚州卷中分出泰州卷、淮陰卷改稱淮安卷并分出宿遷卷,形成目前蘇州卷9冊、無錫卷4 冊、南京卷3冊,鎮(zhèn)江卷、常州卷、揚州卷各2 冊,泰州卷、南通卷、淮安卷各1冊,鹽城卷與宿遷卷、徐州卷與連云港卷各合1冊的樣貌。以地為單元編撰,可以非常直觀地反映出各地的文化學術發(fā)展的情況。1948年第一屆中央研究院院士選舉完成后,夏鼐即撰文加以分析,其中即有出生地一項,江、浙二省占了42%。以《江蘇藝文志》的篇幅而論,蘇州一地即有9冊,占了全省的近三分之一;再加上無錫、南京、常州、泰州,則占三分之二。這是以書為徑的分類編撰所不易顯現(xiàn)的。
每卷之內,“以年系人,以人系書”,即以生年為序(生年不詳或生活年代不詳,則據(jù)其活動年份或相關文獻,排在大致相應的位置)。著錄的原則,“一是求全。凡本省籍人士著、編、注、評、??薄⒃鲅a、翻譯,以及重要的校刻之書,不論存佚,均加收錄”?!岸乔髮?。材料務必信而有征”。
此次增訂,包括“訂”和“補”兩部分?!坝啞保歉恼郧暗腻e誤;“補”,是增補內容,主要包括增補作家、小傳、著作、版本等,一些著作還增補了簡要的提要。舊版在每書下都注明了存、佚、未詳,以方便讀者對書的流傳的了解。增訂版不再標“存”,而是具體著錄了現(xiàn)存書的館藏;著錄為“私藏”者,也是編纂者曾目驗、確實存世的。這樣著錄的準確性,就遠比依據(jù)如售書目錄等來推測其仍然存世要確切得多。同時,著錄的下限,也由舊版的1911年延展至1949年9月30 日之前去世的蘇籍作者。
各省藝文志或文獻書目,在著錄上,有的只收存世的著作,如《山東文獻書目》;有的則是存、佚并收,如本書。存、佚并收,可以最大限度地反映本地學術文化發(fā)展變化的面貌。本書對已佚書的勾稽,花了較大功夫。除正史藝文志、各種目錄書以及方志藝文志等較為集中的材料之外,還旁搜筆記、序跋、傳記資料等,大大擴充了收集范圍。這就為學者進一步的研究提供了線索,為量化統(tǒng)計等分析打下扎實的基礎。同時對舊志著錄的錯訛如同姓名人物及著述的辨析,為我們利用舊志提供了方便。如張羽,明代即有數(shù)人;《靜居集》《靜庵集》為洪武時蘇州張羽;《東田遺稿》為弘治九年進士泰興人張羽。另外,“以人系書”的體例,客觀上也要求編撰者對作者生平要有更多的了解。特別是一些“小人物”的生平,材料甚少。因某條筆記或某篇序跋提及該人曾有過某書或某集,該人即需加以著錄,并排列到大致相應的位置。這就需要編撰者花許多功夫,進行勾稽排比。但勾稽出的這樣的“小人物”數(shù)量越多,對我們了解某個時期的學術文化面貌就越有用。本書所收明清,特別是晚清、民國的學人及其著作,為學術界提供了大量的資料線索,這是非常有價值的??梢哉f,越是研究晚近的歷史,本書的用處就越大。
全書按分卷編冊,沒有總的冊次序號。南京卷一收錄了舊版的趙國璋《江蘇藝文志·前言》、此次增訂版的《說明》以及全書的《凡例》。每卷卷首有該卷的《引言》,對本卷的編撰情況作了簡要的說明;其中蘇州卷《引言》最為詳盡,指出了本卷在前賢、舊志基礎上的推進,如作者鄉(xiāng)里籍貫的考證、同姓名人物及其著作的辨析、生卒年的考訂、著錄版本的考證,以及對舊志缺漏、訛誤的訂補等。這些工作,其他各卷也一定是照此進行的。南京卷末,附有全書的“主要參考文獻”(標為“一般部分”);各卷卷末,又有該卷的“主要參考文獻”。
趙國璋先生在舊版《前言》中說,為達到“即類求書,因書究學”的目的,全書完成后擬編《書名分類索引》。增訂版有作者索引,倘將來能繼續(xù)完成書名分類目錄(可僅作傳世書目)的編制工作(即使不作索引),則更佳;同時亦可將全書編纂說明、凡例等集中置于此冊。版本著錄,同一系的版本,可以合并為一條,而不必分立成多條。如鄭若庸《類雋》,“續(xù)修四庫全書”“四庫全書存目叢書”影印的都是同一個底本,即萬歷六年汪珙刻本;這兩個影印本,接續(xù)在原刻本條下,稱此二叢書據(jù)此影印即可,不必再單獨分出兩條。有些集子,“四庫全書”本列為一條,又將其從“四庫”中抽出,以諸如“四庫唐人文集叢刊”“四庫明人文集叢刊”等名義印制者,又另作一條;其實,這就是同一個版本。有些版本著錄得頗嫌繁雜,如權德輿的集子。這類情況,或許可以適當合并,不僅節(jié)省篇幅,更有利于讀者了解版本的流傳和系統(tǒng)。著者小傳,特別是一些“小人物”,也可以略示其撰述依據(jù)。人名、書名等專名,文字規(guī)范可略放寬,如《卷盦書跋》的“盦”就不必規(guī)范為“庵”等。
此次增訂,雖然將下限延至1949年9月30 日,許多民國時期的作者及論著得以收入。但誠如《蘇州卷(增訂本)·后記》所言,像曹元弼,雖然逝世于1953年,但其主要著述均完成于清末、民國;“清末民國間蘇州籍人士占據(jù)主要地位的‘南社’及‘鴛鴦蝴蝶派’的不少成員因卒于上述的時間下限后,也不得不忍痛割愛。清末民國時期不少公共機構編纂的圖書,也因體例所限無法收入”。這恐怕也是各卷普遍存在的情況吧。希望能以“補編”的形式,將這些著作編入(可界定為編纂或出版于1949年10 月1日以前),以完整呈現(xiàn)江蘇的文化風貌。于避疫中翻閱目錄,隨時可以拿起,隨時可以放下,卻可增廣聞見,實在是一個消磨時間最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