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玲玉
(安徽三聯(lián)學院 安徽 合肥 231500)
莫言,1955年出生于山東省高密市,代表性作品有《紅高粱家族》《檀香刑》《豐乳肥臀》《生死疲勞》《蛙》等,2011年,莫言憑借其長篇小說《蛙》獲得第八屆茅盾文學獎,2012年,以同一部作品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并成為首位獲得該獎的中國籍作家。在其后其作品迅速被譯成各種文字風靡國外。在日本,吉田富夫是譯介莫言作品最多的人,也是唯一一位應邀出席其諾貝爾獎頒獎典禮的譯者。吉田富夫,1935年出生于日本廣島縣,1963年畢業(yè)于京都大學研究生院,現(xiàn)任日本佛教大學文學部教授,是我國現(xiàn)當代文學研究界早已熟知的著名學者。2011年5月,吉田富夫翻譯的《蛙》,定名《蛙鳴》,由中央公論新社出版問世,引起了巨大反響,受到日本讀者的極大歡迎。本文在歸化異化翻譯基礎上,從人名、俗語、文化負載詞三個方面對吉田富夫的翻譯方法進行探究,以期給予莫言作品的翻譯以一定的借鑒。
歸化和異化這對翻譯術語是美國著名翻譯理論學家勞倫斯·韋努蒂(Lawrence Venuti)于1995年提出來的。
歸化指的是把源語進行本土化處理,以目標語或譯文讀者為歸宿,采取目標語讀者習慣的表達方式來翻譯。[1]歸化翻譯要求譯者向目的語讀者靠攏,譯者必須盡量像本國作者一樣說話,原作者要想和讀者直接對話,譯作需要變成地地道道的本國語言。歸化翻譯有利于讀者更好地理解作品,增強譯文的可讀性和欣賞性。
異化指的是“譯者盡可能不去打擾作者,讓讀者向作者靠攏”。在翻譯上就是保留外來文化的語言特點,吸納外語表達方式,譯者向作者靠攏,采取符合作者所使用的源語表達方式來翻譯原文的內容,即以源語文化為基準。使用異化策略的目的在于保留不同文化間的差異,保存和反映不同的民族特征和語言風格特色,為譯文讀者保留異國情調。
歸化與異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翻譯策略,它們是矛盾的兩個方面,但二者也是辯證統(tǒng)一的。異化與歸化各有優(yōu)勢,也各有缺陷。它們在不同時期、不同場合各有不同用處,采用歸化還是異化翻譯策略,最終要遵循以讀者的反應檢驗效果的原則。[2]
《蛙》這部作品有很多與眾不同極具特色的地方,人物的命名是其重要特色。在開篇,莫言有這樣一段描述:“我們那地方,曾有一個古老的風氣,生了孩子后用身體部位和人體器官命名。譬如陳鼻、趙眼、吳大腸,孫肩……”[3]《蛙》中的人物大部分都是以人體器官和身體部位命名的,如李手、陳額、陳鼻、陳眉、陳耳、王腳、王肝,等等。對于這樣的原文,譯者吉田富夫普遍采用的是異化的翻譯策略。雖然在日語中有對應的讀音和漢字,但是譯者在翻譯時主要使用的是直譯加注、直譯加注音的翻譯方法。如王肝,譯者直接翻譯成了王肝,并用假名標注中文讀音“ワンガン”,李手也是直接翻譯成李手,然后用假名直接標注中文發(fā)音“リショオ”。除此之外,還有“陳眉(チェンメイ)、郝大手(ハオダアショウ)、蕭上唇(ショシャンチュン)、陳鼻(チェンビー)、袁腮(ユエンサイ)”[4]等。雖然很多漢字在日語中有對應的日語讀音,但是譯者采用的還是假名注中文發(fā)音這種形式。這種譯法忠實原文,可讓讀者了解人物名字的中文讀法,增加了趣味性,也保留了原文的風格及語言文化差異,讓讀者直觀地了解作品人物名稱的特色及人物名稱背后的故事。
《蛙》是一部鄉(xiāng)土氣息濃厚的作品,背景是新中國近60年的農村生育史,作品的舞臺是農村,因此,方言的使用也是其特色之一。很多方言如果直接翻譯,讀者很難理解,而且方言比較多,逐一注釋會讓讀者覺得很復雜,因此譯者多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
例1 原文:村民對新法接生還很抗拒,原因是那些“老婆娘”背后造謠。
譯文:村の者たちは新式助産にまだ抵抗がありました。原因は「取り上げばば」どもがこっそりでまをながして……
“老婆娘”指的是那些上了年紀的、沒有文化知識基礎、迂腐守舊、愛嚼舌根的老一代鄉(xiāng)下產婆。作者用這個詞表達了對這些迂腐守舊的老接生婆的不滿甚至厭惡的感情。譯者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將其譯成了“取り上げばば”[5],日語中“接生婆”為較早時期使用的單詞,跟“老婆娘”一樣,比較有年代感,且同樣有負面的感情色彩,因此,更容易讓讀者接受,讀者也能理解作者的感情傾向。
例2 原文:姑姑對我們說那時她已經記事了,讓她叫“大”她不叫……
譯文:伯母の言うには、自分はその時には物が分かって、「お父」と呼べと言われても黙ったまま……
“大”本身是高密方言中“爸爸”的意思,譯者翻譯成了“お父”,“お父”是譯者吉田富夫所在地廣島的方言,這采取的是歸化翻譯策略;這種譯法不僅能夠讓日語讀者體會到這個詞的親切感,而且能夠更好地表達出了這個詞的意思及感情色彩。
例3 原文:雖然有些牙磣,但滋味不錯。
譯文:ジャリジャリはしましたが、味は悪くありません。
“牙磣”也屬于高密方言,指的是食物中有砂子或泥土,導致咀嚼時產生不舒服的感覺。譯者采用歸化翻譯策略,直接將其譯成擬聲詞“ジャリジャリ”,沒有翻譯出方言,這也是無可厚非的。方言不是在任何時候都能找到對等的詞語,在一些場合只能放棄,以達到最好的翻譯效果。
此外,還有原句“大奶奶不中了”中的“不中了”被譯成了“ダメだ”,“鄰居們吵成一鍋粥”中的“一鍋粥”翻譯成了“蜂の巣をつついたような騒ぎ”[6],等等,用的都是歸化翻譯策略。采用釋義的方法進行翻譯,準確譯出了方言的意思,且讓譯語國讀者更容易接受。
《蛙》是一部極具時代特色的作品,以新中國近60年的農村生育史為背景,因此,在作品中出現(xiàn)了很多具有時代特色及與歷史文化相關的詞語。譯者普遍采用直譯加注釋的翻譯方法,對原文進行了異化處理。[7]
例1 萬元戶
譯文:萬元戸(まんげんこ)「改革開放の初期、年収一萬元の人をこう呼んだ。當時では成金·おおかねもち」
對于上例中這類具有特殊文化內涵的詞匯,譯者都是采用直譯加注的方法翻譯。因為這些詞語誕生在特定的年代,很多日語讀者并不了解其歷史背景,所以很可能成為讀者閱讀障礙。此外,這類詞有特殊的文化內涵和歷史背景,如果直譯,會不利于文化信息的傳達。譯者采用加注的方法,進行異化處理,保留了原作的文化信息,有利于文化傳播。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語言更是豐富精彩,特別是熟語、成語等,是漢語的一大特點,也是漢語的精華。漢語中有很多生動且內涵深刻的四字詞語。所謂的四字詞語,包括成語和非成語,被大量使用。莫言的《蛙》也不例外?!锻堋分杏泻芏鄳T用語,如波瀾萬丈、一箭雙雕、火冒三丈、山珍海味、綿里藏針、柔中帶剛、過眼云煙、同病相憐、心高氣傲等。對于這類四字詞語,譯者采用了以下幾種譯法:
1.替換
在日語里能夠找到對應的慣用語的,譯者都采用直接替換的方法。如“波瀾壯闊”翻譯成了“波瀾萬丈”,“一箭雙雕”翻譯成“一石二鳥”,“心高氣傲”翻譯成“鼻の柱の強い”,“同病相憐”翻譯成“同病相憐れむ”,等等。
對于日語中有對應的詞語,譯者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直接用日語替換翻譯。這種翻譯方法,有利于日語讀者理解,給日語讀者帶來親切感,而且讓讀者能感受到原作的語言特色,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原作的風格。
2.意譯
對于日語中沒有對應的四字詞語,譯者大部分采用了意譯的方法。如“文質彬彬”翻譯成“優(yōu)雅にふるまい”,“過眼云煙”翻譯成了“ひと時のもの”,“手忙腳亂”翻譯成“忙しく體を動かす”,“胸有成竹”翻譯成“成算あるもの”,等等。這種翻譯方法,靈活地處理了譯語和原語的對應關系,有助于讀者理解原作,產生與原作讀者類似的閱讀體驗。
3.直譯
對于部分日語中沒有對應的四字詞語,譯者采用了直譯的方法,保留了部分詞匯,進行直接翻譯。如“皮肉之苦”翻譯成“皮肉の苦痛”,“孤膽英雄”直接翻譯成“孤君の英雄”,“綿里藏針”翻譯成“綿に針を忍ばせる”,“柔中帶剛”翻譯成“強さを潛めた柔らかさ”,等等。這樣直接翻譯保留了原四字詞語的部分,有助于讀者理解,了解原作。
總而言之,在四字詞語的翻譯上,譯者大多采取歸化的翻譯策略,用替換、意譯、直譯等方法處理,以使讀者更好地理解,且大部分保留原語的特征和元素的翻譯效果。
本文從人名、方言、文化負載詞三個方面,從歸化異化視角,探究了吉田富夫日譯版《蛙》的翻譯方法,發(fā)現(xiàn)了以下幾個特點:第一,人名和文化負載詞主要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其中人名采用直接套用漢字、直譯加注音、直譯加注釋的翻譯方法,很好地保留了原作的文化內涵和時代特色,帶給讀者極具時代色彩的閱讀世界。第二,方言多采取歸化的翻譯策略,直接找對應詞翻譯,讓讀者容易接受,且能夠感受其中的感情色彩,有助于讀者對文章及人物形象的理解。第三,文化負載詞的翻譯,譯者主要采用異化策略,通過直譯加注釋方法,讓讀者既理解了原作,也了解了中國的歷史文化背景,從而促進文化因素及歷史信息的傳播。第四,在四字詞語的翻譯上,譯者主要采取歸化的翻譯方法,采用替換、意譯、直譯等方法,盡量貼近日語讀者,方便他們理解,努力保留漢語詞匯,讓讀者了解原語的表達,盡量向日語讀者展現(xiàn)原作的語言風格。
總而言之,譯者吉田富夫通過歸化、異化策略,翻譯原作的人名、方言、文化負載詞及四字詞語,達到了較好的翻譯效果。今后,筆者將繼續(xù)對該作品其他翻譯方法進行研究,以期對莫言作品的翻譯有一定的借鑒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