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
中國美術學院 浙江 杭州 310002
亞里士多德認為 “ 美是一種善 ”[1],孔子的 “ 志于道,據(jù)于德,依于仁,游于藝 ”[2]是君子的行為準則。早自軸心時代始,美幾乎為所有重要的思想家著重討論。十八世紀中葉,在德國哲學家鮑姆嘉通努力下,美學單獨成為了一門學科。1795年,德國古典主義哲學家和詩人席勒發(fā)表《美育書簡》,這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系統(tǒng)論述 “ 美育 ” 。席勒認為只有美育才能使人從感性抵達理性和道德,從而實現(xiàn)完全的自由,成為后世美育廣泛開展的理論依據(jù)和行動指南。
在我國, “ 美育 ” 的概念最早由蔡元培引進: “ 美育的名詞,是民國元年我從德文中譯出的,為從前所未有。在古代說音樂的,說文學的,說書畫的,都說他們有陶冶性情的作用,就是美育的意義。 ”[3]1917年4月8日,蔡元培發(fā)表 “ 以美育代宗教說 ” 的專題演講,并專門撰寫《二十五年來中國之美育》《美育代宗教》等文章闡述美育的重要性。1928年,蔡元培先后創(chuàng)辦了國立音樂學院和國立藝術院, “ 美育代宗教 ” 在中國大地上生根發(fā)芽。自民國以來,美育在我國開展已百余年,然隨著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學習工作壓力的增加,美育常常為人所忽視。社會經(jīng)濟的發(fā)展雖然使美育的渠道不斷拓寬,但效果卻不盡如人意。
在應試教育體制下,相較于語數(shù)外,美術課、音樂課的課時數(shù)明顯偏少。在專業(yè)人才的培養(yǎng)上,藝考前的高強度速成式培訓容易磨滅學生熱愛藝術的天性。高校課程設置也常以就業(yè)為導向,而忽視了學養(yǎng)的積淀與文化的熏陶。
在以成功為標準的功利性社會心理下,美育成為了一種手段而不是目的,探索合適的美育途徑刻不容緩。我國有數(shù)千年的文化傳統(tǒng),中國畫、書法、瓷器等都是杰出的藝術創(chuàng)造,對這些藝術門類的傳播了解是繼承發(fā)展中華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必要途徑,而這一過程需要由美育來完成。
在當代中國,美術館的建設方興未艾。相比國外美術館,中國的美術館具有現(xiàn)代性的特點,即展覽內(nèi)容以現(xiàn)當代藝術品為主。從世界范圍來說,藝術博物館即美術館,大英博物館、盧浮宮博物館和大都會博物館都屬此類。而中國的美術館往往從名目上與博物館分離開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劃分方式容易造成當下與往昔的割裂。但另一方面,現(xiàn)代科技與藝術的融入大大刺激了觀感,參與感也更為強烈,色彩性在其中起了主導作用。
隨著歲月的流逝,古典藝術品明顯呈現(xiàn)出褪色的現(xiàn)象,盡可能地讓作品以現(xiàn)有的面貌長久保存是修復的核心理念,這一特點在古代書畫作品中更為明顯。色彩度下降是古典作品典雅感的成因之一,同時讓不少藝術儲備不足的人望而卻步?,F(xiàn)當代藝術作品往往給人以強烈的沖擊力,科技的進步讓作者有機會使用更具沖擊力的色彩,而歲月洗刷的痕跡也可忽略不計。同時,色彩的維度從早期的單維轉化為多維,音樂和影視藝術的融入也是美術館色彩性的重要體現(xiàn)。而舞臺藝術和裝置藝術的新形式更讓美術館的色彩性做到了極致。
美術館是保存現(xiàn)當代藝術品的場所,較傳統(tǒng)博物館具有色彩性的突出特點,如何充分利用美術館色彩性的優(yōu)勢實現(xiàn)美育是當代文化發(fā)展的重要議題。參觀美術館具有學習和休閑的雙重性,若是將色彩性滲透到美術館公共教育的每個細節(jié)之中,引導更多的家庭進入美術館,人們就會自覺或不自覺地接受美育。梵高美術館在每月最后一個周五常規(guī)舉辦 “ Vincent on Friday ” 活動,延長閉關時間至22:00,調暗燈光,設立吧臺,邀請DJ,將美術館大廳臨時變成酒吧,為大家提供了一個在一周忙碌工作后放松身心、社交聚會的空間。美術館可以不僅是嚴肅高雅的,也可以是放松的、年輕的、社交的。美術館公共教育的色彩可以因時因地因人而變。
前克利夫蘭藝術館教育部主人托馬斯·芒羅以多年經(jīng)驗總結美術館的公共教育時說道: “ 教育部的職責是完成貫穿全年的復雜的教育指導計劃,包括兒童及成人部分,涉及學校、團體及個人等各個方面。其中的一些為普通初級內(nèi)容,著眼于向大眾傳輸藝術欣賞的基本原理;另一些為較為高深的內(nèi)容,包括學習、研究以及通過研究院課程及出版物進行學術探討等。為保持高標準的藝術水準,我們做出了不懈努力,即使觀眾眾多的時候。 ” 此話在推廣美術館美育時兼顧更年齡段觀眾,個人和團體觀眾,不同教育背景觀眾,場館人數(shù)多寡等因素,實則是一種廣義的美術館色彩性體現(xiàn)。茲以國內(nèi)近年來優(yōu)秀案例加以歸類,有助于我們認識美術館公共教育的多樣化途徑。
美術館以藝術作品為依托多開展夏令營、冬令營等系列活動,既充實了假期,又能讓學員選擇喜歡的項目進入藝術世界。中國美術館從2015年暑假開始推出 “ 系列跨界體驗夏令營 ” ,與中國戲劇學院、北京舞蹈學院等數(shù)家專業(yè)藝術機構合作,開展了 “ 舞墨——書法和舞蹈 ” “ 畫韻——繪畫和音樂 ” 等多場活動,一方面以本館的美術作品和人才為依托,另一方面每場結合一種其他藝術門類,讓各年齡段學員從視覺、觸覺、聽覺全方位感受中華文化的魅力。
美術館不一定有固定的場所,可以以一個區(qū)域場館為中心,通過下基層單位和鄉(xiāng)村的方式將優(yōu)秀文化滲透到華夏的每一個角落,山東美術館的 “ TRAVEL美術館——山東美術館文化惠民在行動 ” 公共教育活動為我們做了很好的示范。山東美術館在2015年進行了 “ 第十屆山東文化藝術節(jié)·全省優(yōu)秀美術作品大展巡展 ” “ 文化部2015年全國美術館館藏精品展出季之山東美術館館藏精品惠民進地市‘重溫經(jīng)典·山東寫實畫家十人巡展’ ” 等 “ 四大巡展 ” ,并將美育課堂帶入社區(qū)、學校、司法系統(tǒng)和公安系統(tǒng)。美術館為監(jiān)獄開設的美育課堂尤為少見,服刑人員在美育的熏陶下感受多彩的藝術品,努力改造和反思,爭取早日回歸社會。
我國美術館的藏品以現(xiàn)當代為主,很多專題展的作者尚健在,這就為展覽觀眾和作者、策展人、批評家一起談話提供了可能性。2019年4月在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舉辦的 “ 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0周年系列展之攝影術傳入至今的中國攝影書寫暨中國美術學院美術館攝影部成立特展 ” 的策展人高初課余時間常駐展廳,傾聽觀展者意見,并多次親自帶領觀眾進行數(shù)個小時的展覽講解,將每張照片的前世今生娓娓道來,由照片到視頻,由黑白入彩色,頗受好評。
邀請藝術家進行駐地交流創(chuàng)作則更顯生動。在浙江美術館承擔的 “ 經(jīng)緯天下 ” 主題展中,駐地創(chuàng)作就是一大亮點。博物館邀請了法國藝術家弗朗索瓦·戴羅、韓國藝術家金順任、印度藝術家拉齊·佩斯瓦尼、加拿大藝術家菲利普·比斯利、保加利亞藝術家維吉尼亞·馬克洛夫,與志愿者們一起,運用浙江本地材料,共同制作完成了為展覽場地量身打造的藝術作品,既充滿個性,又充滿了浙江色彩的文化氣息。
我國大多數(shù)美術館都會不定期地舉行一些公益性的學術講座來普及藝術,提高聽眾審美能力,這一塊總體來說已經(jīng)普遍達到了不錯的效果。深圳何香凝美術館的 “ 人文之聲——何香凝美術館系列學術講座 ” 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經(jīng)過二十余年的努力打造成為了一個學術品牌。講座固定在每周六下午,以聽眾提前預約的方式獲取名額,講座內(nèi)容涉及人文社科的多重領域,邀請相關方面資深專家主講,全程記錄并錄音,后期又可以通過視頻制作發(fā)布影響更多求知者。何香凝美術館自建館起就以學術為定位,重視自己的圖書館建設,并與商務印書館合作出版了 “ 何香凝美術館·藝術史名著譯叢 ” ,翻譯了《圖像及其歷史》《藝術批評史》《瓦爾堡思想傳記》等藝術史名著,拓寬了國內(nèi)美術館藝術研究的時空色彩,文化通過學術對話得以繼承發(fā)展。
競技活動常常會讓人在短時間內(nèi)迅速調動自己各方面的能力,高效獲取知識和技能。美術館作為一個相對休閑的場所,適當融入競技元素更能激發(fā)參與者的興趣與激情,完成美育實踐。2009年,武漢市民因地鐵建設影響了生活,而對這一市政工程產(chǎn)生質疑,武漢美術館遂組織策劃了 “ 把武漢畫在地鐵里——武漢中小學作品繪畫征集活動 ” 。此次活動先由武漢市教育局牽頭,征集到作品萬余幅,然后結合專家評審和公眾投票的方式選出獲獎作品,并在美術館舉行隆重的頒獎儀式和專題展覽,長江日報全程報道,以 “ 小手牽大手 ” 的方式暢想地鐵對城市生活的影響,并作科學講解,增進武漢市民對城市建設的理解和對武漢的熱愛。以孩子的童年色彩打動全城人民,這是美術館以競賽模式與多部門協(xié)作,實現(xiàn)城市文化建設的典范。
在全球化發(fā)展的今天,美術館作為全民教育、終身教育、社會教育的公共藝術教育場所,應當引導公眾通過欣賞中西文化交流成果,面對各民族文化碰撞激烈的今天,能保持理性的態(tài)度。而美術館色彩性的發(fā)掘與探討可為此目標的實現(xiàn)打下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