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麗華 孫巍巍 王慶武
(佳木斯大學 黑龍江佳木斯 154007)
明清硬木家具是我國傳統家具的典范,在世界家具史上占有重要地位[1]。而明清竹家具的藝術成就同樣達到了我國傳統竹家具的頂峰[2],其造型特征和美學價值成為當下眾多學者關注的焦點。很多學者都對明清竹家具與明清硬木家具造型之間的關系以及明清竹家具所呈現出的傳統美學內涵等問題進行研究。例如,林峰等[3]認為,明清竹家具在整體造型上模仿了明清紅木家具,并且形成了以“線”為主的造型手法。李德君等[4]指出,明清竹家具蘊含的設計美學有別于明清硬木家具,具有儒家“文質彬彬”的人格性美學內涵。此外,也有學者對明清竹家具的設計風格特點進行探討。例如,劉仕偉等[5]依據明清竹家具的不同產地,研究認為:蘇造竹家具小巧溫婉且藝術氣息濃厚,廣制竹家具結構大氣且以成套家具為主,京作竹制家具內斂包容且講求竹木融合。眾多學者都認識到了明清竹家具的藝術價值,并在造型審美和藝術風格等方面有了較為深入的探討。但是,對于明清竹家具結構形式的主體性和輔助性以及結構形式的意義呈現等問題沒有給出明確的回答,這些問題對于當前“以竹代塑”[6-7]背景下竹家具的創(chuàng)新設計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本文從羅蘭·巴爾特符號學“外延/內涵”二元理論視角,對明清竹家具造型設計的結構形式要素進行梳理,找出與之對應的外延意義和內涵意義,以期為中國當下竹家具的制造生產提供傳統造型設計方面的參考。
古斯塔夫·艾克(Gustav Ecké) 曾指出[8],中國傳統家具結構形式大體分3 類,即箱體式結構、立柱橫梁式結構和竹家具結構,并且認為竹家具結構形式與立柱橫梁式結構密切相關。正因為中國傳統竹家具結構形式具有的立柱橫梁式結構特點,所以可以從立柱橫梁式結構形式角度將明清竹家具的結構進行分解,即明清竹家具結構形式可以從主體結構和輔助結構2 個方面進行討論。
明清家具的主體結構與中國傳統建筑結構類似,豎材作為支撐,橫材用以聯結,造出框架式的主體結構[9],其形式多為橫豎向結構部件,核心是必須發(fā)揮必要的力學支撐作用。明清竹家具的結構部件彼此間的結合方式與實木家具有較大區(qū)別,竹家具結構部件以包接、并接、纏接等為主要結合方式[10],實木家具則主要是榫卯結合。雖然竹家具和實木家具的結構部件結合方式有所區(qū)別,但是就結構部件的造型形式和所起作用則基本相同。明清竹家具的主體結構形式主要包括豎向、橫向、斜向起力學支撐作用的各種線型部件,以及多根竹材圍合或拼接而成的面型部件。在此以清代竹圈椅(圖1) 為例,進行詳細論述。此椅的腿足屬于豎向主體結構形式,椅面屬于橫向主體結構形式,椅圈屬于斜向主體結構形式,椅面處由4 根圓竹緊密圍合而成的結構屬于面型主體結構形式。此椅包含的主體結構形式較為豐富,同時也包含了一定的輔助結構形式,將在下面進行詳細分析。
圖1 清代竹圈椅Fig.1 Bamboo round-backed armchair in Qing Dynasty
明清竹家具的輔助結構雖然也能起到一定的力學支撐作用,但是這種力學支撐不是必須的,而是具有很強的輔助作用,應用這種輔助結構形式更多的是為了裝飾審美的需要。這里以清代竹圈椅(圖1) 和清代湘妃竹博古架(圖2) 為例進行論述。在圖1 竹圈椅中,靠背板、聯幫棍、券口和踏腳棖可以歸為輔助結構形式,尤其是靠背板中多根短竹拼接而成的裝飾圖案,其力學作用微弱,而裝飾性極強。在圖2 的博古架中,輔助結構形式主要是通體回形紋牙子,以及博古架下側中部柜門上的回形紋和冰裂紋裝飾圖案等。由圖1 和圖2 的案例來看,明清竹家具輔助結構形式有4 個特征:一是輔助結構去除后不影響家具功能的實現,二是輔助結構依附于主體結構造出,三是輔助結構力學作用弱、裝飾效果強,四是輔助結構部件一般由小料制作。
圖2 清代湘妃竹博古架Fig.2 Curio Shelves made of mottled bamboo in Qing Dynasty
符號學所規(guī)定的符號需要滿足3 個條件:首先它是能指與所指的雙面體,其次它是人類傳情達意的創(chuàng)造物,再次它必須具備獨立于客觀世界的系統化傾向[11]。對于明清竹家具而言,它滿足符號學所規(guī)定的3 個條件[12],同時其結構部件還可看作是這一符號系統的子符號(或子符號系統)。上述依據明清竹家具結構部件受力情況和必要性等原則,將明清竹家具的結構部件分為主體結構形式和輔助結構形式。這樣一來,明清竹家具“結構性符號”[12]系統就可以劃分為主體結構形式符號和輔助結構形式符號2 個子系統。法國符號學家羅蘭·巴爾特(Roland Barthes) 將符號意指傳達系統分為2 個層面:外延意義和內涵意義[13]。外延意義是符號傳遞的直觀表層意義,內涵意義是符號包含的一些意味深長的隱性深層意義[14]。下面將運用巴爾特符號學意指傳達2 層理論,對明清竹家具的主體結構形式符號和輔助結構形式符號進行深入討論。
外延意義是人們看到符號形式時的一種直觀性理解。如字典中“meigui”作為符號的能指時,它的所指是帶刺的薔薇科植物玫瑰,這是符號“meigui”的外延意義[11]。對于明清竹家具的結構部件符號而言,能夠直觀理解的符號通常都是構成家具必不可少的部件符號,也就是主體結構形式符號。仍以圖1 為例來說明明清竹家具主體結構符號所傳達出的外延意義。此椅的椅腿、椅面、椅圈是構成椅子必要的結構部件,它們的外延意義就是它們的實際功能。椅腿符號的外延意義不直接與人相關,而是用來支撐椅面,從而間接地起支撐人體重量的作用。椅面符號的外延意義是通過人體臀部與其接觸呈現的,直接支撐人體重量并傳導至椅腿部件符號。扶手符號的外延意義是用來承托人體手臂。由此可以看出,明清竹家具的主體結構形式符號的外延意義是實用功能性的。
內涵意義是人們透過符號外延意義(表層意義) 來挖掘符號的深層次內容,這一內容包含著有待聯想的隱性意義。如“玫瑰”作為“meigui”(能指) 的所指也可以成為一個高階的符號形式(能指),從而形成高階的所指“愛”,這個高一層次的所指“愛”就成了原符號能指“meigui”(玫瑰) 的內涵意義[11]。圖2 博古架牙子符號和冰裂紋符號屬于輔助結構形式符號,主要用途不是承力作用,更多的表現為審美作用,這一審美需要深入的挖掘才可感受到,屬于符號的內涵意義范疇。牙子符號造成“回形紋”狀,寓意著富貴連綿不斷、子孫萬代永續(xù)等內涵意義[15-16]。冰裂紋符號象征文人高潔、隱忍的品格,富有歲歲(碎碎) 平安之內涵意義[17-18]。由此可以看出,明清竹家具的輔助結構形式符號的內涵意義可以概括為審美裝飾性的。
明清竹家具主體結構形式符號的意義傳達多為直觀表面的外延意義,輔助結構形式符號的意義傳達更多的是深層隱秘的內涵意義。通過本研究,在明確了明清竹家具結構形式符號的意義表達層次的基礎上,加深了人們對明清竹家具結構形式的意義理解,為明清竹家具造型藝術的研究提供了符號學意指理論借鑒,也為當下“以竹代塑”背景下竹家具的創(chuàng)新設計提供了文化內涵的借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