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星
近年來,無論是經濟還是科技都進入快速發(fā)展時代,人們享受著快速消費的生活節(jié)奏,沉醉于互聯網所締造的信息世界,試圖從中快速索取有用的信息。短視頻的爆紅印證著這一點,短小精練的視頻快速傳播,讓觀眾利用碎片化的時間快速直觀地獲取信息,人們無不沉迷于短視頻的快速享受中。但與此同時另一種聲音也出現在大眾傳播領域,“慢文化”成為一種時尚,“慢”似乎逆潮流發(fā)展成為一種新生事物。
慢直播通常被人們理解為敘事密度低、戲劇張力低、不追求強烈的戲劇效果,長時段的一種直播形態(tài)。逆潮流趨勢似乎是慢直播最大的亮點。直播雷神山、火神山醫(yī)院建設看似是一場“出圈”的直播,短短幾天在線用戶破億。但慢直播并非是國內首創(chuàng),最早可追溯到丹麥和芬蘭的電視節(jié)目中,但引起人們廣泛關注的就是挪威的“慢電視”。
國外“慢電視”。挪威的“慢電視”開始走入人們的視野是在2009年,挪威廣播公司拍攝了長達七個小時的紀錄片《卑爾根鐵路:分分秒秒》,拍攝到挪威奧斯陸的整個火車旅程。沒有任何劇本安排,四部攝像機完成拍攝,長時段的鏡頭、受眾自由切換觀看點位,“慢電視”的迅速火爆給挪威人帶來了一種新的“慢”美學理念,貼近生活、回歸自然,這種理念逐漸深入挪威電視紀錄片的發(fā)展歷程當中。
日本紀錄片整體節(jié)奏較慢,長鏡頭居多,強調自然、平實的視聽語言。二戰(zhàn)后經濟的持續(xù)頹廢卻使不少年輕人看到了危機,社會差距不斷拉大。2017年生活紀錄片《人生果實》就是日本慢文化的典型案例,影片中用平實的記錄展現寧靜的慢生活,單機位拍攝,敘事緩慢,長鏡頭居多,記錄真實,甚至男主人公逝世的細節(jié)也展露無遺。同時期,韓國開始了抵抗消費主義的“幸福運動”,他們認為人們不應該不惜健康地工作,而應該去立足當下,幸福生活。接著旅行類真人秀節(jié)目不斷涌現,《兩天一夜》和《尹食堂》正是應運而生的綜藝節(jié)目。
國內“慢綜藝”。隨著全球化的不斷發(fā)展,中國也進入快速發(fā)展的階段,電視“慢文化”的發(fā)展,開始在中國電視市場發(fā)酵。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崇尚慢生活,慢節(jié)奏也成為我國慢綜藝流行的受眾基礎。除了較早涉及“慢電視”的熊貓頻道,以《向往的生活》為例的“慢綜藝”也在國內綜藝市場探索發(fā)展。
與此同時,作為主流媒體的央視也進行了積極探索,相繼將“慢電視”的理念運用到各類新聞直播場景中,除了直播醫(yī)院建設的陪伴式慢直播,又推出了旅游類的慢直播。2020年3月13日,人民日報社新媒體中心首創(chuàng)AI移動慢直播報道武漢東湖櫻花,“來烏鎮(zhèn),看千年水鄉(xiāng)的日日夜夜“一天內瀏覽量超千萬,多角度多視角的讓人們居家就可以觀賞到最美的東湖櫻花。這種直觀、沒有“套路”式的長時段直播,一定程度上提升了觀眾的觀看興趣,使得節(jié)目充滿了未知和新鮮感。
這場直播首先由“央視頻”客戶端發(fā)起,將正在施工建設的武漢火神山和雷神山兩家臨時醫(yī)院建設現場置于直播中。沒有解說、沒有音樂、沒有主持人帶“節(jié)奏”。鏡頭中,只有干活的工人、來往的叉車。隨后“央視頻”與“央視新聞”兩個客戶端合并播出。
特定選題下的快速凝聚力。慢直播在移動資訊直播中,可以說是逆潮流趨勢發(fā)展,屬于“小眾”直播內容,其直播內容還引起過一些爭議。被認為慢直播的題材“無聊、浪費時間”。但是,此次臨時醫(yī)院建造的慢直播顯然與以往的慢直播題材截然不同,慢直播所發(fā)生的時間背景和社會背景也不同。
首先,在特殊時期全民響應國家號召主動在家隔離,相對于其他時期來說移動用戶空前巨增,這是慢直播火爆的首要條件。居家隔離后用戶就有了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消磨”和“浪費”,通過大主題背景下的直播建設醫(yī)院,觀看直播的人數和時長也不斷地增加。其次,特殊的社會背景,人們最關心的就是醫(yī)院建設的最新狀況,而受眾早已習慣了傳統(tǒng)的“包裝感”式新聞報道,此時“擺事實、講道理”遠遠不及“關系認同”與“情感共振”更為吸引受眾,人們渴望看到更為真實的建設情況。此時雖然鏡頭是固定機位,但是直播場景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云監(jiān)工的眼皮底下發(fā)生著顯著變化,將碎片化的人群重新聚集在一起,找到社會共識與最大公約數。讓觀眾在云端共同守望醫(yī)院建設,與武漢同在,為武漢加油。
陪伴式參與增加用戶黏性。與以往直播不同的是沒有主持人的參與和引導,更強調的是直觀的畫面和不加修飾的現場直播,但是恰恰就是這種不干擾式的“陪伴”讓受眾可以隨時切入切出,受眾實時地接收現場的信息獲得參與感和滿足感。不加干預也不會破壞直播畫面的連貫性,這樣受眾更愿意主動參與到醫(yī)院直播當中,參與到“云監(jiān)工”的行列當中,這種身份共識讓受眾成為直播的觀看者、參與者和傳播者。
觀眾也因為沒有“引導者”,主動探索,發(fā)起討論話題,進行交流,在觀看的同時在線探討醫(yī)院建設進度,用戶在線觀看模式發(fā)生質變。有趣的留言此起彼伏。網民紛紛為出現在直播畫面中的機械設備起昵稱。直播評論區(qū)一時熱度暴漲,裝土車叫“大紅”,大挖掘機叫“大黃”,小型挖掘機叫“小黃”,壓路機叫“滾滾”。后來的用戶搞不清楚這些“圈內用語”,熱心網民又變身義務講解員進行交流互動。一波操作后,一場“無聊”的慢直播,變成回味無窮的“可聊”之作。這種開放互動的直播方式,強烈的參與感更促進公眾的參與意愿和品味,形成強大的用戶粘性。
強大的消解力。特殊時期,居家讓全國人們處在一個“高壓”的心理狀態(tài)。視頻語言的“寬度”為非理性成分的表達較之于書寫文字為人們提供了更為廣闊的表達空間,也更符合受眾的心理需求。慢直播還發(fā)揮著心理代償的功能,成為網民能夠宣泄情緒和不滿的渠道和場地。同時當代青年群體的工作壓力過大,難以排解,沒有情節(jié),不加干涉的慢直播一定程度上緩解了人們的緊張情緒。慢直播這個看似無聊的“破圈”傳播不僅連接著不同圈層的受眾的歸屬和認同,更能緩解人們的情緒,為觀眾解壓,成為當下的社會解壓閥。表面上看到的是兩所醫(yī)院的建造,實際上有效疏解了整日待在家里的千萬網友在這一特殊時期的心理焦慮。
根植于“本土化”的選題。直播醫(yī)院建設在短時間內迅速火爆全網,但這是特殊環(huán)境下的特例,具有很強的不可復制性的特征,很難模仿和移植,并不能將其作為日常慣例。挪威“慢電視”之所以引起國際媒體的廣泛關注就是其立足于本土文化,從卑爾根鐵路的風景到海達路德航線無不是挪威本土文化特色的體現?!袄咨裆健⒒鹕裆健贬t(yī)院建設即借鑒當年“小湯山”醫(yī)院建設,讓人們再次凝心聚力,萬眾一心。同時醫(yī)院起名也頗有來源,正是濃郁的文化特色才使得慢直播引人關注。
場景式直播的新途徑。影視媒介的無遠弗屆不僅向我們展現認知以外的世界,并且也延伸和拓展我們生存發(fā)展的空間。除了關于醫(yī)院建設的慢直播外,也出現了關于旅游景點的慢直播,武漢東湖的櫻花直播也為未來慢直播提供了一個新的選題方向?!皝頌蹑?zhèn),看千年水鄉(xiāng)的日日夜夜“,人民網新媒體中心開展了AI移動慢直播報道武漢東湖櫻花,一天內瀏覽量超千萬,滿足了用戶休閑審美需求的旅游類慢直播,讓受眾足不出戶就能欣賞到想看的風景。網友在微博平臺上一邊欣賞櫻花美景,一邊互動點歌。直播無人機的移動,以第一視角看櫻花,為用戶帶來了身臨其境的觀賞體驗。場景式的慢直播也會不斷地適應發(fā)展,滿足受眾個性化的需求,讓受眾在長時段的陪伴直播當中,沉浸其中,互動社交,滿足審美和情感的需求。
輿論監(jiān)督的新方式。慢直播直接、真實的方式,使得醫(yī)院建設一覽無余。慢直播也為輿論監(jiān)督提供了一種渠道,正如法國哲學家米切爾·福柯將現代社會比作全景式監(jiān)獄,在網絡時代,人們參與信息的傳播力度大大加強,每個人都可以成為信息的傳播者與分享者,這大大削弱了政府掌握信息傳播的局勢。慢直播的形式就集中體現了“共景監(jiān)獄”時代的特點。人民群眾在慢直播當中成為政府工作的監(jiān)督者,一方面提升公眾參與社會事務的主人翁意識;另一方面也促使政府提升社會治理能力,塑造權威形象。
直播醫(yī)院的火爆為我們打開了直播新的視角,為我國電視節(jié)目的多元化提供了新的思路,但“慢”直播,并不只是簡單的時段長,其快速的聚集力、粘稠的社交性、強大的消解力,成為這場直播的三大特點,使得這一場直播吸粉無數。了解慢文化背后的受眾基礎,立足本土文化的選題,發(fā)揮直播的輿論監(jiān)督功能,從“慢文化”中關照我們發(fā)展,深入分析直播發(fā)展現狀,借鑒國外優(yōu)秀的文化生產模式,運用新技術促進中國慢直播的不斷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