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劍
主張:真正的詩歌絕非袖手旁觀,真正的詩人絕非賣弄技藝。
候鳥遷徙,象群完成某種意義的集結(jié)。
一切事物的脫發(fā)都源自于這一場秋風。
秋風是一把出鞘的利刃,斬斷了一切炎熱的躁動,斬斷了渭水,和渭水一般的遠方。
秋風的本身是飄零!
無邊落木,無際蕭蕭。
浪子隨列車去了遠方。紅葉、鞋子、腳印是秋風的密友。
在秋天,“沙沙”這個詞像是一塊尚好的磨刀石,我聽著它的聲響,便能知道是什么物體在發(fā)生著斷裂。
沙沙的秋風,沙沙地吹動一把刀,甚至是許多把刀同時割斷了枯藤老樹昏鴉。
秋風過后,被翻過的土地,傷痕累累。
以至于我沉重的肩頭深陷。
夫子說: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
我立在秋風里。
被一把刀卡在喉舌間。
白露。
我懷念每個像王維一樣的詩人,每個像王維一樣的鳥兒。
霜寒在樹梢,在屋檐,在村莊的任何角落。我靜靜地躲在木門后面,收集這珍貴的光束。
家中老貓患上邊塞派岑參的蕭索。
我深知秋天的貓科動物會是怎樣的幽怨、怎樣的惆悵,如同我一遍一遍在唐詩中迷失。
瘦馬繞道西山。曠野無聲。
落木,雁影。
秋天的驛站,我一個人需要完成青年時期的射雕英雄傳。
我羨慕三千里故鄉(xiāng)江川;
我熱愛大西北戈壁遼闊的臉龐。
我的思想中存在這樣的秋天:紫外線擴張的秋日,幾片大云自高空俯沖而來,英雄在疏勒河上游騎馬,妙齡女子出深閨嬉鬧,贊嘆時令的美好如同年齡,拋物線勾勒過的平原,炊煙代替了所有馳騁而過的馬蹄聲、歷史的翻頁聲,以及諸多的嘆息。
大寒日。
我懷念王維一樣的老貓,它臥在門檻上曬太陽,神采奕奕,像老人,又像是我的孩子。
如果在秋天讀唐詩是一種情懷,那我唯有在時光下畫下生物遷移的動作和變化,樹上少了蟬鳴,水洼里少了蛙叫,墻上的蜘蛛網(wǎng)被風刮落,一只天牛的快速跌倒,也許不是禍端的開始。
人間的美好始于秋天。
我和虛無相逢于半道中。
太陽掉下山去。
有的人卻還在拼命為了找個女朋友而煩悶;
有的人卻是為了給女兒找個好人家而糾結(jié);
有的人卻拒絕提及女人這個詞。
黃昏,我的愁緒遠遠不止這些。
假如送親的隊伍越來越長,假如婚姻介紹所的茶幾足夠?qū)挸?,假如女人這個群體的數(shù)字變得大一些,我是否會少一些悲傷?
樹上的果實,在此刻已成熟。
愛情和婚姻不同于秋天。
萬物都是注定,萬物都在注定之前有著聯(lián)盟般的約定,而這所有的承載即是落日的圓滿。
遇見,終于一場盛大的落日;
散開,始于一場燦爛的落日。
今日的今日,是秋天獨一無二的黃昏的命運。
晚霞那么美,云朵聚攏繼而燃燒,這是我鐘愛的顏色。
我喜歡的建筑,我喜歡的約定,只需這秋日跌落下山,只需落日為我見證戒指的多余。
所謂生活,我傾盡一生完成的劇本;
所謂落日,我傾盡一生贊美的辭賦。
我狹窄的內(nèi)心住著一些不速之客:
猥瑣、怯懦、陰暗、多疑、世故。
我列舉愈多,內(nèi)心就愈加空蕩,仿佛屋子里的家具喪失功能,或逐一與我對峙。
孤獨使我們相依為命。
狹窄的還在繼續(xù)狹窄,我努力調(diào)整呼吸,均勻肺活量,增大安放另一個我的空間,然而,一切因果又都在上升,似乎懸崖勒馬已成定局。
我迫不及待地向自己下了逐客令,在秋天,我對著自己下的逐客令,是一次對抗世俗的盛宴。
生命如此緊迫,展開的我也終會閉合——
放縱的我也將在圓滿時無端消失——
如果秋天只有一種思想,那就是放逐自己的內(nèi)心,清算自己的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