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霞
天氣冷颼颼的,一陣北風刮進屋里,冷得人直搓手?;刍鄹堑鹊貌荒蜔┝?,走出內(nèi)屋,穿過院子,走到門外,往小路上望著,時不時掏出手機看看時間。媽媽也真是的,干什么事都那么磨磨蹭蹭,說好8點走,這都快9點,連個人影還沒有見到。
丈夫大偉走出來勸她:“你別急嘛,媽媽或許還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忙呢。”
慧慧嘟囔著:“這都幾點鐘了?還要趕幾個小時的路呢!”
大偉說:“沒關系,大不了也就6到7個小時的路程,時間還是有的?!?/p>
慧慧:“時間,時間,這天氣冷得人心煩!”
大偉:“回屋里休息吧,屋里暖和。”邊哄邊拽著她回屋里去。
北風吹進香蕉園,芭蕉葉搖曳著,彈奏著一陣好聽的樂段。今年的香蕉可是大豐收的年景啊,老張承包這一片香蕉園三年了,頭一回看到這豐收的景象,一掛掛的蕉子沉甸甸的,像孕婦的肚子把蕉株壓得吱呀吱呀地吟哦著痛苦和幸福交織在一起的歌兒。
“老頭兒過來看看,就這一掛吧!”張嬸在園角里喊著。
老張穿過一畦畦的蕉行走過來,聞了聞蕉串,捏了捏蕉子,搖了搖頭說:“不行,你想想看,他們在路上走一天,回去休息一天,那大后天就是吃香蕉最佳的日子,這掛至少還要5天才能熟透,這空出來的兩天時間,你要讓他們看著香蕉眼饞啊?
“等兩天有什么關系?我們在這里再耽擱時間,小心慧兒在家里鬧翻了。”
“母不知兒性啊,慧兒就那性子,讓他鬧鬧沒關系,咱做爸做媽的,給他們的不管是什么東西,都應該是最好的。這不,女婿還是頭一次來呢。說不定廣州那邊的親家都等著我們山里原生態(tài)的土特產(chǎn)呢?!?/p>
老張這邊為女兒尋找最香的香蕉,家里邊的慧慧卻吵得要翻了天。
慧慧拍著小車說:“走吧,別等了,你不知道咱爸咱媽,什么事都磨磨蹭蹭的,再等下去,他們中午都回不來的。”
大偉說:“再等等嘛,說不定馬上就回來了?!?/p>
慧慧把腳翹到方向盤上:“好吧,等吧……我先跟你說啊,咱家可沒什么金貴的東西,再等也是白搭?!?/p>
說實在話,大偉也是很心急的,假期已過完,明天一早要上班的。但是,對老丈人和丈母娘,他還是不失涵養(yǎng),對著屋前的甘蔗林和園間小道望眼欲穿。
終于,大偉的眼睛亮起來:“咱爸媽回來了!”
慧慧“騰”地從小車里鉆出來,一眼就瞅見了父親和母親。但是很快,她的眼光就黯淡下來了,嘴里嘟噥著:“你看,我都說了,哪會有什么珍貴的東西。”
說話間,只見兩老伴吭哧吭哧地扛著一大掛香蕉,少說也有100來斤吧。步態(tài)有點跚蹣地走來,看樣子是累得實在走不了,停下來喘著粗氣,遠遠地看著他們。
大偉三步并成兩步走:“快,快去接爸爸和媽媽!”
站在半開著車門的小車旁,慧慧的嗓音提高了八度:“我早就跟你們說了,我們什么都不缺,你們就是不聽, 硬塞了那么多的東西,你看,又扛回來 這么一大掛香蕉,我們是長途,行李又 多,坐得那么擁擠,多不舒服!”
老爸雙手撐腰,傻乎乎似的望著小 兩口微笑著。
媽媽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輕輕地 柔聲解釋:“這是沒灑過任何農(nóng)藥,特 意留下來的,你們平時吃不到。”
慧慧的聲調還是那么高:“吃不 到,吃不到,我真跟你說了,你們前幾 次把那些野養(yǎng)的雞殺了,用冰凍起來快 寄給我們,你們不是也認為那是很地道 的野養(yǎng)雞嗎?但是我告訴你,那些雞寄 到廣州我們都扔了你知道嗎?”
“扔了?”老太太眼睛瞪得老大。
大偉:“媽,是這樣。你們寄去的 那些雞,雖然都冰凍了,而且還寄了快 遞,但是這么遠的路程,畢竟都有點變 味了,吃了對人的身體不好。今后倆老 別寄了,好嗎?我們要吃雞的話,給飯 館打個電話,人家會立馬宰殺,做好了 送來的。”
老太太:“哦,那你們可就吃不到 田園里野養(yǎng)的了?!?/p>
大偉:“一樣的媽媽?!?/p>
老張沒事一樣拉著大偉:“孩子, 來,放車上,放車上?!?/p>
大偉也很是作難:“爸,把后排都 擠滿,坐不下人了。”
老張:“沒關系,孩子讓慧慧抱 著,不就是幾個鐘頭嘛……你知道,這 掛香蕉我們是算好日子留下來的,整掛 香蕉連枝采摘下來,放在那兒,熟一 條,吃一條,非常的原生態(tài),專家們都 說營養(yǎng)非常豐富的呢,它不像雞,會變 了味?!?/p>
大偉拗不過老丈人,只好招呼妻子:“慧慧,來,幫個忙。”
慧慧老大的不愿意,杵在那里一動也不動?!?/p>
大偉明顯生氣了:“你倒是過來啊!”
慧慧也是沒有了別的選擇,不情不愿地幫著大偉把一大掛的香蕉往車子的后排上放,一邊還在嘟噥著:“半路找個地方丟了,抱個孩子坐幾個小時的車,我受不了這個累?!?/p>
大偉:“你別嚷嚷好不好,東西怎么處理另說,不要傷了老人的心,好不好?”
車子要開走了,慧慧抱過孩子坐到了副駕駛位子上:“爸,媽,我們走了,你們保重!”
大偉:“爸、媽,你們老兩口有什么困難,記住直接給我們電話,啊!”
兩老:“哦哦哦,放心吧,放心吧……”
車子終于開走了,老兩口愣愣地站在北風里盯住遠方,遠去的小車,很快就消失在視野里。寒風撩著他們的頭發(fā),吹得散亂散亂的。
老太太問:“老頭子,你說他們會不會把車子開到半路上把香蕉搬出來扔了?”
老張的眼光茫然地望著遠方:“誰知道,反正我們是盡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