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

無關之物

午后，在江濱公園，目睹一場團滅式殺戮

兩根纖細軟繩在電動馬達的唆使下

對那片草地，實施了腰斬

一位工友指揮了這場屠殺

他衣著厚重，并刻意遮掩了面部

手扶割草機步步前進，像機器人使用機器

殺人

草屑在巨大的轟鳴聲中憤怒翻飛

然后落下。無可奈何

死亡快于生長，快于春天撲面而來

沒有立案，沒有取證、辯論和審判

罪行顯而易見：草的生長太過任性

超過了被允許的高度

血慢慢滲出來，比她的紅頭巾更紅一些

陽光穿墻而入，還有炊煙

日子有閃亮的光澤，有時也很嗆人

黃土房，歲月的底色

有大山的荒蠻和粗礪

木頭、竹片和棕麻，構成生活的全部意義

當然她和他，是意義中的意義

她們坐在那縷陽光里

金黃色的毛線，牽著明天和過往

中國式的故事，記憶里火熜的溫暖

小灰執(zhí)意要成為故事的一部分

作為小狗它的確很丑，可是誰都覺得它

有足夠的自由

每一個荒涼都不可忽略

塌坍的老屋淪陷了時光

淪陷的還有老樹和小橋，流水和烏鴉

等待夕陽，她倚墻而立

納鞋的錐子出了神，扎在手上

血慢慢滲出來，比她的紅頭巾更紅一些

我惟一擁有的，是比大地更低的虔誠

河谷如流水平緩，托起雪山

草色和花開都那么節(jié)制

像我們被一再叮囑：在高原

所有自以為是的張揚都不被允許

而冰雹和大雪依然毫無顧忌

只有陽光能夠阻止它們

熾烈與冰冷都猝不及防

無所不在的神圣：

巍峨與莊嚴歸于廟宇

神秘與清澈歸于湖泊

佑福歸于經(jīng)幡

安詳歸于牛羊

我惟一擁有的，是比大地更低的虔誠

黃昏

你坐在白天的另一端

天空依然明亮，云抹了些微紅

像你，總是把自己置于素顏與淡妝之間

那棵月季站在窗臺上

一會兒看天，一會兒看你

它不經(jīng)意的嫵媚

讓你想起春天的田野，那么多蝴蝶圍著花

朵翻飛

假意或真心

而旁邊的六月雪

半遮半掩的小白花，不敢香出聲來

它神情謙卑，似乎迫于月季的壓力

這些年來，你一直喜歡那不曾改變的美好

就像有人對你的喜歡，不曾改變

寂寂無聲

虛掩的木門斜靠著矮墻

似乎在等待一個人

紫藤花太鬧，一半在枝頭

一半落在地上

推門而入，我看見高處的桂花

低處的池水，和野蠻的荒草

那兩把空椅子顯然坐在院子里很久了

它們有過竊竊私語，我不知道

墻角的紅燈籠褪了色

被冷落的花轎

蠟燭和嗩吶，流淚的新娘

都不見了。我想

我不是那個被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