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是喜歡接近成功的人、走運的人,而避開失敗的人、倒霉的人。
幸運者對別人的不幸或者同情,或者隔膜,但是,比兩者更強烈的也許是僥幸:幸虧遭災的不是我!
不幸者對別人的幸運或者羨慕,或者冷淡,但是,比兩者更強烈的也許是委屈:為何遭災的偏是我!
不幸者需要同伴。當我們獨自受難時,我們會感到不能忍受命運的不公正甚于不能忍受苦難的命運本身。相反,受難者人數的增加仿佛減輕了不公正的程度。我們對于個別人死于非命總是惋嘆良久,對于成批殺人的戰(zhàn)爭卻往往無動于衷。
仔細分析起來,同病相憐的實質未必是不幸者的彼此同情,而更是不幸者各以他人的不幸為自己的安慰,亦即幸災樂禍。
我買了一張書桌,抬回家,才發(fā)現桌面上劃破了一塊。于是,幾個鐘點內,老是看見這斑點,老是想著這斑點。整張桌子不見了,濃縮成了這一個斑點。當它不屬于我時,我對斑點視而不見,那是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小缺點。一旦它屬于我,就是怎么也看不順眼的致命弱點了。對物如此,對人是否也如此呢?
一個幼兒摔倒在地,自己爬起來。他突然看見媽媽,就重新擺出摔倒的姿勢,放聲大哭。我們成年人何嘗不是如此。試想種種強烈的情緒,憤怒或痛苦的姿態(tài),如果沒有觀眾在場,有多少能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