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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遠有多遠

        2021-11-12 00:57:18張期鵬
        山東文學 2021年9期

        張期鵬

        前些日子,我在泰安師專的班主任宋阜森老師發(fā)來邀請,讓我參加泰山學院文學與傳媒學院的一個征稿,寫寫母校,寫寫老師,寫寫當時的學習生活。我很猶豫,一再推辭。倒不是我有什么架子,一個學生在老師和母校面前能有什么架子呢?匍匐于地,都嫌太高。那是我們永遠的母校,永遠的老師。

        我只是覺得,今天的學校名稱已改,校址亦遷,滄桑變化,無從談起。那記憶中的校園,那校園里校長辦公的神秘的主樓,我們曾經(jīng)上課的東西兩座教學樓,還有東教學樓上我們的教室和圖書館,教室后窗外的大操場;主樓后兼做禮堂的大食堂,食堂西北我們的宿舍樓,都已經(jīng)物是人非或者物人俱非,找不到多少殘存的記憶了。每次想起那個生活了兩年的地方,總想問一聲,那校園里綠葉嘩嘩的白楊、冠蓋儼然的法桐,還有榆樹、柳樹、槐樹和芙蓉樹,可都安好?那迎門而立的枝葉舒展的雪松、道旁整齊的冬青,可還四季常綠?那主樓前花園里成片的丁香,可還在每年四月如期開放?還有那些濃濃秋色里的月季和菊花,厚厚冬雪覆蓋下的叫不出名字的花草,你們都還在嗎?在嗎?在嗎?

        我的永遠的泰安師專,您如今在哪里呢?我們離開您不過才30多年,怎么就無法找到您的影子了呢?您能告訴我嗎,當年我們曾經(jīng)無限渴望的那個“永遠”,相互承諾、信誓旦旦的那個“永遠”,到底有多遠呢?

        但我又不忍心拒絕宋老師。遙想當年,我們初入校時,他也剛剛大學畢業(yè),看得出他擔任我們的班主任既很興奮,也有些忐忑不安。學生來自四面八方,就像高矮胖瘦相差極大一樣,口音各異,脾性也大不相同。宋老師可能覺得,能把這50多個年輕人聚合在一起的最好辦法,就是笑,就是事無巨細的提醒和叮嚀。在我的記憶中,他在那兩年時間里始終保持了同一個表情,就是笑。他笑著給我們上課,笑著主持班會,笑著批評那些違規(guī)犯錯的同學。他在課上為我們講解郭沫若的《女神》時,甚至也是帶著笑讀那些詩句的。他的普通話又不甚標準,在讀那句“啊,我親愛的女郎”時,總把“女”字讀成二聲,把“郎”字讀成輕聲,還拖得很長,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宋老師也跟著笑,他的笑容里滿是尷尬,也滿是真誠。后來我發(fā)現(xiàn),皺紋過早地爬上了他的眼角。我懷疑那是他笑得太多的緣故。

        或許,他本應(yīng)是一個剛硬倔強的青年小伙兒,可就是因為當了我們的班主任,不得不變得心慈面軟、婆婆媽媽起來。這樣一個硬把自己“逼”成了母親般慈愛的老師,他的邀請我又怎能拒絕呢?

        記憶的閘門一打開,當年所有老師的面影便都浮現(xiàn)在我的面前了。我猛然發(fā)現(xiàn),不止宋老師像我們的母親,所有的老師都像我們的母親啊。不是嗎?那個瘦削白凈、頭發(fā)花白且梳了背頭的劉文仲老師,像不像我們的母親?他教我們古代漢語,可是要讓我們放下現(xiàn)代漢語的思維邏輯、理解古代漢語的結(jié)構(gòu)方式何其難也,一句“吾誰與歸”就把我們的腦子全攪亂了。他只好一遍一遍地給我們講,不厭其煩地給我們講。他不達目的不罷休,似乎要用行動來詮釋那個叫作“苦口婆心”的成語的涵義。

        那個身材嬌小,說話一字一句、抑揚頓挫的何蘊秀老師,當然就是我們的母親。她教現(xiàn)代漢語。她也像宋老師一樣,平時是不笑不說話的,可是在我們這些大多來自鄉(xiāng)下的孩子面前,那個名叫“普通話”的東西真不“普通”。什么音節(jié)、音長、音高,什么“一、七、八、不”的變調(diào),講得老師嘴角都有些白沫了,我們還是不明白,但她還得繼續(xù)講、繼續(xù)講。后來,我從自己正在忍受妊娠之苦的女兒那里學了一句話,叫做“忍無可忍,從頭再忍”,我覺得用在當時的何老師身上也是恰當不過的。而能這樣一遍一遍“從頭再忍”的,除了母親,還會有誰?除了母親,只有母親。

        我想起了一前一后教我們寫作課的黃源老師和張連珂老師,他倆對我來說也特別像母親。我的作文,初中時一塌糊涂,后來進了萊蕪師范,受到了當時的語文老師劉桂傳先生的鼓勵,才慢慢有了一點信心。進入師專,黃老師和張老師都沒有嫌棄我們這些資質(zhì)平平的學生。特別是黃老師,喜歡親自動手為學生修改作文。記得我的一篇寫家鄉(xiāng)的散文《山·城·人》,就從頭到尾留下了他紅色的圓珠筆筆跡。后來,我把它收進了我的第一本散文集《??!萊蕪……》中,并且寫下了這樣的附記:“這篇文章寫在1985年11月27日,那時,我剛?cè)胩┌矌煂V形南挡痪谩N恼聦懗珊?,我在寫作老師黃源先生的悉心指導下,又進行了反復修改,并獲得了當年學校征文比賽的一等獎。隨后不久,就在學校的統(tǒng)一安排下,與其他一些熱愛文學的同學組建了泰安師?!胶J膶W社,編輯印行了社刊《探海石》?!倍?,我依然保存著黃老師當年修改的稿子,那上面寫滿了老師的耐心和關(guān)愛。除了母親,誰還會有這樣的耐心和關(guān)愛呢?他似乎要把全部的智慧和才華傳給你,一點都不留下。我后來當了中學語文老師,才知道人們?yōu)槭裁磿牙蠋煼Q作春蠶和蠟燭,因為老師就像一個偉大的母親,“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就像有慈母般的嚴父一樣,老師中也有嚴父般的慈母。我們的文學概論老師劉凌先生,在我的印象里是個不茍言笑的人。他上課總是一板一眼,我從未見他笑過。這是他的性格使然,抑或是因為課程內(nèi)容過于抽象造成的,因為要把那句“文學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講清楚,就很不容易。因為在我們的理解中,文學與生活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劉老師好像也很無奈,只好讓大家想辦法記住那些枯燥、干癟的概念和術(shù)語。后來我才知道,劉老師是研究《文心雕龍》的專家,他對文學藝術(shù)的理解,絕不限于那些淺薄、蠻橫的概念和強詞奪理的結(jié)論。他的嚴肅,極有可能是來自他不得不向?qū)W生講述自己也不認同的那些“理論”,要不然他就不會在這門功課考試時對我們那樣寬容,允許我們從多方面理解并且自由發(fā)揮了。寬容,不正是一個慈母的胸懷嗎?

        還記得那個上課時總帶著一個水杯的劉克寬老師,這在我們的老師中是唯一的一位。劉老師會笑,但他的笑很儉吝。他是否也面對著與劉凌老師同樣的問題呢?他講中國當代文學,從“十七年”講到“新時期”,既要分析那些“傳統(tǒng)”作品的好處,又要講述新生的“傷痕”“反思”“尋根”文學和“朦朧詩”的優(yōu)長,實在是夠為難的。同樣的,他也從來不在考試時為難我們,因為對中國當代文學的理解尚在探索之中,哪有什么一成不變的定論呢?感謝您,克寬老師。外表的嚴肅難掩內(nèi)心的寬容,您所懷抱的也是一顆溫暖的慈母之心。

        在我的師專老師中,先秦文學老師閔軍先生和現(xiàn)代文學老師張欣先生有些特殊,他們都是我在萊蕪師范讀書時的老師。我進入師專時,他們也剛剛調(diào)入不久。他們對我,不僅有學業(yè)上的關(guān)懷,還有生活上的照顧。閔軍老師上先秦文學課時,課間休息時間常常被我占用,他趴在我的課桌前為我答疑解惑,一直到下節(jié)課開始才起身走向講臺。那時候他已經(jīng)成家,住在師專宿舍北門西側(cè)的一座宿舍樓上,盡管住所狹窄、簡陋,但他與在英語系工作的夫人吳向榮老師,還是不時讓我去他家飽餐一頓。張欣老師當時尚是單身,住在操場北面的那座宿舍樓上,只有一個狹小的房間。我記得我們曾在他的宿舍里喝茶談天。也是在那里,他給我講起了萊蕪籍著名詩人呂劍,好像還給我看過他與呂劍先生的通信。這為我后來與呂劍先生交往、研究萊蕪地域文化,做了最早的引領(lǐng)。我后來將萊蕪籍著名散文家吳伯簫、歷史學家王毓銓、詩人呂劍歸納為“萊蕪現(xiàn)代三賢”,寫成統(tǒng)稱“萊蕪現(xiàn)代三賢書影錄”的《吳伯簫書影錄》《王毓銓書影錄》《呂劍書影錄》,都是張欣老師從那時到現(xiàn)在指導和支持的結(jié)果。

        我的來自萊蕪師范的老師,還有學校圖書館的亓立蘭老師和當時的校長唐功武老師。他們是一家人。在很早的時候,唐老師任教萊蕪一中,就是我姑姑和我父親的老師,他哺育了我們兩代人。因為這種特殊的關(guān)系,我那時不僅可以經(jīng)常出入校長之家,還得到了亓老師的特別關(guān)愛。我可以不受限制地從圖書館盡情地借書,盡情地閱讀。這在當年應(yīng)該是最幸福的事情。還記得唐老師當時熱衷書法,喜歡寫流暢豐滿的“舒同體”。我去他家,常常看到他將寫成的作品用小夾子夾在陽臺晾衣服的鐵條上。看我眼饞,他就小心地取下來送我一幅。他戴著一副大大的眼鏡,總是笑瞇瞇地看著我,似乎要把當年對我姑姑、父親的關(guān)愛傳達到我的身上。

        一個學生常常是因喜歡和仰慕一位老師而愛上一門功課的,我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感情就是這樣。那是因為敬佩教授此課的劉增人老師的必然結(jié)果。在我的諸多老師中,他應(yīng)該是最為勤奮、最具魅力的一位。那個時候,我就經(jīng)常聽到他發(fā)表文章的消息,著書立說也是常事,在中國現(xiàn)代文學研究界尤其是魯迅研究界頗有名氣。加之他那時才40多歲,正處于人生最好的年華,精神昂揚,意氣風發(fā),是很多學生崇拜的偶像和楷模。

        記得那些年里,我?guī)缀跬ㄗx了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上所有的重要作家作品。有一次考試,劉老師給了我98分的高分,他說在他那里是不多見的。我畢業(yè)時,他又到處為我推薦單位,并征得當時的系主任、寬厚溫和的曹倫元老師同意,給萊蕪市教育局寫了一封推薦信,使我進入了萊蕪實驗中學。后來,我向增人師表達感激之情,他說更應(yīng)該感謝曹老師的支持。增人師還動情地對我說,曹老師是泰安師專中文系1985年前后“黃金時期”的締造者,他主政時期,最民主、最開放,因而局面最生動、成果最豐碩。增人師告訴我,是曹老師和大家一道,想方設(shè)法解決了中文系師資嚴重不足的問題,從泰安師范引進了劉文仲,從泰山中學引進了黃源,從泰安二中引進了張連珂,從萊蕪引進了張欣,我的班主任宋阜森老師也是他和增人師到省教育廳“要來”的4個大學畢業(yè)生之一。曹老師從不嫉賢妒能,從不以任何方式干預(yù)老師的教學內(nèi)容與教學方法,并且頂住壓力解決老師們的待遇問題。他還和增人師一起,爭取省教育廳高教處支持,以泰安師專中文系為牽頭單位,聯(lián)合全省12家?guī)煂<敖逃龑W院,聯(lián)手編寫了山東省統(tǒng)一的中文??平滩模?7本。山東省大約有200余位??评蠋熡纱嗽u上了高級職稱,泰安師專也成為全省??茖W校的“馬首”。增人師說,如果說老師們是學生的“母親”的話,曹老師就是全系老師的“保姆”。這些鮮為人知的往事,也讓我加深了對母校老師的認識。

        畢業(yè)之后,我與劉老師的聯(lián)系一直沒有中斷,時常得到他的教誨,只是后來工作變化,離文學越來越遠,辜負了他的教誨和希望。我又常常無知者無畏,在與他談?wù)撘恍﹩栴}時表露一些片面、激烈的觀點,對劉老師多有不恭之辭。每當這個時候,劉老師總是和藹地看著我,就像看著一個淘氣的孩子。其實那時是我孤陋寡聞,對劉老師的學術(shù)成就缺乏必要的了解。他的一些文章固然帶有時代的印痕,但他的勤勉與扎實卻是不容置疑的。就是因為他幾十年坐熱冷板凳,不慕名利,辛苦前行,才有了后來一卷又一卷的《魯迅研究年鑒》,才有了讓他飲譽學界的4卷本《中國現(xiàn)代文學期刊信息總匯》。這4本書每本都有10 斤之重,加起來足有40斤。其中的學術(shù)含量,又豈是用斤兩能夠計算的?

        那時吸引我的還有中國古代文學。不用說,那是因為教授此課的湯貴仁先生。若論才情,他在我的老師中恐怕是罕有其匹的。他的年齡雖比增人老師大一點,但思想的活躍程度一點也不差,甚至更少條條框框。這或許是當時研究中國古代文學與研究中國現(xiàn)代文學不同的地方。增人師給我們講“從子君到林道靜”,突出的是時代主題;貴仁師給我們講唐宋文學中的思婦閨怨詩,闡述的是愛情的力量。這是時代主題與人性本質(zhì)的隔空對話,時過境遷,其中的是非曲直已不必多說。所以,我在師專畢業(yè)之后,教學之余還是喜歡上了中國古代文學的學習和研究。記得那時正是文學鑒賞辭典熱度不減的時候,貴仁師指導我寫了諸如陶淵明《讀<山海經(jīng)>其十》等詩詞的鑒賞,其中有些收入了當時的一些鑒賞辭典中。我記得還曾在他指導下,寫過關(guān)于王昌齡的送別詩、邊塞詩、閨怨詩和王之渙《涼州詞》的專論,有些發(fā)表在了閔軍老師已調(diào)任編輯的《泰安師專學報》上。

        讓我記憶最深的是,1986年暑假期間,湯老師和夫人何蘊秀老師因事外出,讓我在他們家替他們看家,我就在湯老師的書房里住了一周時間。他的書房除了南面是陽臺、窗子之外,其他三面都是書櫥。那種置身書海的感覺,我至今記憶猶新。這也許就是我后來愛上藏書的一個重要原因。湯老師、何老師回來后,湯老師送我一本他剛出版的《歷代帝王與泰山》,并在扉頁上題道:“期鵬:謝謝你對我們的幫助?!边@本小書對我影響很大,觸動了我回到萊蕪之后仿照湯老師研究萊蕪地域文化的強烈渴望。我后來寫出《?。∪R蕪……》和“萊蕪現(xiàn)代三賢書影錄”諸書,與一些好友共同復興萊蕪在明代隆慶年間興辦的垂楊書院,策劃建設(shè)“吳伯簫文學館”“王毓銓史學館”“呂劍詩歌館”和“萊蕪歷代先賢文化館”,其最初的萌芽在張欣老師那里,最大的動力則在湯貴仁老師那里。

        記得亓立蘭老師聽說了我這番“看家”故事,高興地說:“期鵬這孩子能得到湯老師、何老師信任,說明不孬?!焙髞砦蚁?,這是不是湯老師、何老師對我的一次考驗?zāi)兀看蟾啪褪且驗槟且淮巍翱简灐陛^為合格,他們才對我關(guān)心至今,成了我的永遠的“母親”。

        我的那些母親般的老師,記得還有外國文學老師李驊先生、心理學老師張宏先生,還有一位實在記不起名字的英語老師。我今天無法回憶當年的一些細節(jié),是因為那時對這三門功課缺乏興趣,時常逃課。現(xiàn)在想想十分后悔,因為它們成了我學業(yè)上永難彌補的三個弱項。我也對不起老師當年的辛苦付出。真的對不起,老師!如果還能回到課堂,我愿意每一節(jié)課、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再疏忽。

        中文系那些雖未給我們上過課,但兩年里辛辛苦苦管理、關(guān)愛我們這些個性張揚、桀驁不馴的“大”學生的團總支倪西順老師、輔導員曹大為老師,也是不能忘記的。那個時候,校園社團活動如火如荼,征文比賽、演講比賽、體育比賽、文藝演出接連不斷,他們不知耗費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心血。我記得自己就參加過幾次演講比賽,還參加過學校組織的一次集郵展。這些重要的文體活動平臺,對學生的全面發(fā)展起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我在其中算是受益頗多的一個。

        30多年的時光悄然而過,我們這些學生都已年過半百,到了“奔六”的年紀。我們的很多老師也老了。年前我給增人師發(fā)微信,請他新冠大疫之后到濟南走走,他說“腿腳、眼睛都不行了,哪里也去不成,謝謝你的好意”;年后我去泰安看望湯老師、何老師,與湯老師商量在我策劃的垂楊書院泰山文化中心設(shè)立“湯貴仁工作室”,他也因為身體欠佳而猶豫不決。是的,老師老了,我們也不再年輕,有些已經(jīng)當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但細細一想,老師雖老,他們的學術(shù)不會老,精神不會老,我們的記憶也不會老。就像泰安師專的名稱雖然消失,地址也已變遷,但她留給我們的情感不會改變一樣。為什么?因為她是我們的母校、我們的母親,是我們情感的紐帶、皈依的圣地。

        我甚至設(shè)想,如果真有一個夢想的世界,我們一定要在那個世界里復原一個泰安師專,復原一個泰安師專中文系1985級1班,復原一段1985年9月到1987年7月的美好時光。還是那些老師,還是那些同學,一個也不能少。我渴望我們能在那個夢想的世界里不斷輪回,兩年一個周期,兩年一個周期。我們的年紀就永遠停留在那兩年之中,不再有絲毫變化。當然,我們還要找回那幾個已經(jīng)提前離去的同學:文革、海林、秋梅。1985級1班不能沒有你們。我們要讓我們的班級完完整整,一個都不能少。

        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永遠有多遠?永遠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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