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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宋詩學的“物理”探求

        2021-11-11 16:37:48蔡丹君
        文藝理論研究 2021年5期

        蔡丹君

        晉宋詩學在齊梁時代受到了諸多批判。其中,鐘嶸、劉勰討論的焦點,落在了詩人到底應(yīng)該如何處理物我關(guān)系這個問題上。例如,鐘嶸批評陸機“尚規(guī)矩,(不)貴綺錯,有傷直致之奇”(鐘嶸 132—134),意思是他對“物”刻畫太過;劉勰認為西晉詩風“稍入輕綺”(劉勰 67),而劉宋以來“情必極貌以寫物,辭必窮力而追新”(67)這種挖空心思去狀物的風氣,蔓延至鐘、劉所在時代的當下。詩人們以紛繁語言來競寫“物”,這讓他們感到詩風在沒落,于是他們都希望回到“氣之動物,物之感人”(鐘嶸 1)、“應(yīng)物斯感”(劉勰 65)這樣的漢魏詩學的“感物”模式,重建“比興”傳統(tǒng)。這場詩學批判,歷代備受肯定。然而,事實上,這場批判與晉宋詩學本身的價值是一種“脫軌”的關(guān)系: 當晉宋詩學展現(xiàn)出對“理”的探索時,鐘、劉認為它的缺陷在于“辭”。于是,后世的人們透過鐘、劉的意見來理解晉宋詩學的整體價值時,總是困惑重重,最多是尋找一些齊梁詩歌藝術(shù)興起的碎末因子,但是對晉宋詩學對“物理”的探求之功有所失察,而這才是關(guān)切到詩學思維與語言發(fā)展的關(guān)鍵。

        “物理”是晉宋詩歌中出現(xiàn)頻率很高的詞,是指萬物之本體?!袄怼边@一概念來自郭象玄學,它也會被表述為“某一事物的‘性’(自性)‘本性’‘性分’等等,它們都是指某一事物之所以為某一事物者,也就是某一事物本身所固有的內(nèi)在素質(zhì)(天然如此的素質(zhì))”(湯一介 165)。在玄學的發(fā)展過程中,“郭象對理的使用,標志著一個決定性的分水嶺”(任博克 31)。漢代以及之前的詩學與哲學有其同質(zhì)的一面,借用湯用彤先生的話,是“由物象之盛衰,明人事之隆污”。而魏晉玄學是“脫離漢代宇宙之論(cosmology or cosmogony)而流連于存存本本之真(ontology or theory of being)”(湯用彤 47—48)。伴隨著玄學的發(fā)展,晉宋詩人在漢魏詩人“感物”的基礎(chǔ)上,發(fā)展了“觀物”的方法和對象,并嘗試理解“我”在世界萬物之中究竟是如何存在的。只有理解了晉宋詩學對“物理”的探求,才能明白鐘、劉晉宋詩學批判的本質(zhì)是什么,晉宋詩運之轉(zhuǎn)關(guān)又究竟是如何達成的。以下嘗試梳理這些問題,以求教于方家。

        一、 作為晉宋詩學批判的“應(yīng)物斯感”說

        春興秋悲是中國古代詩歌中最常見的情感之一。從先秦漢魏詩的內(nèi)容來看,基于四時、月令的知識,是人們推知萬物與自我關(guān)系的基礎(chǔ)?!抖Y記·月令》《四民月令》等月令書,都在提出物候?qū)θ说纳a(chǎn)、生活的影響,強調(diào)根據(jù)物與四時之間的關(guān)系來安排具體到各種作物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時間。春草萌發(fā)為春,草木搖落為秋?!对娊?jīng)》中,標志季節(jié)變化以及轉(zhuǎn)折起落的物,如蟋蟀、秋草、黃鳥等,總是最能吸引詩人關(guān)注的目光。人們在流動的時間中感受物的變化,并且將之與自身的生命衰榮聯(lián)系起來。這種感物思維模式,概括地說,是源自漢代“天人合一、天人感應(yīng)的自然觀”(錢志熙 204)。在西晉之前,它在以四季分明的溫帶落葉闊葉林氣候?qū)?yīng)的地區(qū)為地域背景的詩歌中是常見的。

        漢魏詩歌中,人們對物的描述和刻畫,基本上圍繞主觀抒情的需要。例如,漢末文人五言詩《古詩十九首》中寒士的感情,大多依托物候而抒。如《古詩十九首·明月皎夜光》(逯欽立 330)中,促織的鳴叫,星辰(玉衡)的轉(zhuǎn)移,衰草上的白露,樹上的秋蟬與遠去的玄鳥——這些自然變化之物,牽動詩人的衷腸。而節(jié)候的變化,對應(yīng)著世情的變化,于是這首詩的后八句談?wù)摿擞亚榈囊子谙?,感慨人間真情的不長久。這種以物候之變來指代人世變遷的寫法,是漢魏詩學的突出特點之一。曹丕多寫秋日,《雜詩二首》其一提及秋夜,以“白露沾我裳”“草蟲鳴何悲”來烘托徘徊不安的心境(401)。他的《寡婦詩》中“霜露紛兮交下,木葉落兮凄凄”(403)一句,將秋來萬物凋零、心境忽如死灰的情緒,抒發(fā)到極致。他的《燕歌行》更是一幅離人思婦的斷腸圖,雖未明說季節(jié),但明月皎皎、星漢西流的天象變化即是在表達物候之變(394)。而曹植前期的作品則多寫春日,如《雜詩七首》之七寫到了一個草木茂盛卻又帶著寂寞和憂慮的春日:“閑房何寂寞,綠草被階庭??帐易陨L,百鳥翩南征。春思安可忘,憂戚與我并?!?457—458)曹丕登基以后,曹植的政治地位下滑,于是將滿腔郁憤托意為“秋風發(fā)微涼,寒蟬鳴我側(cè)”(453)。曹魏時代其他文人,以物候催發(fā)性情,同樣是借語于季節(jié)。如徐干《室思詩》中“慘慘時節(jié)盡,蘭葉凋復零”“涼風動秋草,蟋蟀鳴相隨。冽冽寒蟬吟,蟬吟抱枯枝。枯枝時飛揚,身體忽遷移”(377),雖對節(jié)氣物候純?yōu)榘酌瑁渤錆M了身世之感。這類例子皆基于漢魏詩歌創(chuàng)作模式——“感物”。

        “感物”的背后,是以五行思想為核心的宇宙觀念。這種觀念,認為人與一切事物,皆在這個統(tǒng)一的宇宙之下,且彼此之間有著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劉勰認為物我關(guān)系的核心,是人的情感隨著四季的物候之變來轉(zhuǎn)移:“春秋代序,陰陽慘舒,物色之動,心亦搖焉?!?劉勰 693)人們對四時興衰的認知,最終醞釀出了詩學抒情中的比興傳統(tǒng)。鐘、劉推舉的源自漢魏的比興傳統(tǒng),實際上就是以物候?qū)懶牡脑妼W模式。物與心之所以產(chǎn)生譬喻關(guān)系,背后仍然是漢代宇宙論的表現(xiàn),也即湯用彤先生所總結(jié)的:“漢代之又一談玄者曰:‘玄者,無形之類,自然之根。作于太始,莫之與先?!?張衡《玄圖》)此則其所謂玄,不過依時間言,萬物始于精妙幽深之狀,太初太素之階。其所探究不過談宇宙之構(gòu)造,推萬物之孕成?!?湯用彤 48)

        在“應(yīng)物斯感”“引譬連類”這類模式中,詩人不太在意表現(xiàn)物的多樣性,也不去深究它們的具體特征。比如,在屈原辭中,“物”因此會被按照道德是非整體上的兩面來作區(qū)分——“《離騷》之文,依《詩》取興,引類譬喻,故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洪興祖 2—3)。鄭毓瑜女士曾深度討論過“引譬連類”這種傳統(tǒng)的文學創(chuàng)作手法,認為中國文學中的意象常常存在一種“連類”現(xiàn)象,它使每件事物都是整體的一部分(2)。物被賦予了社會人才有的道德辨識標記以后,實則泯滅了它自己的存在特性。

        曹魏文人會在詩歌中“共享”一些經(jīng)典的物象,并不會對它們進行細致的區(qū)分和描摹。鄴下詩人作品中的物象會被重復使用,比如黃鳥、驚風、白日等等。人們借由這些四時之物表達情感,而不在意物的具體形貌,實則已經(jīng)是將這些物從實際生活中作出了概念抽離的凝練,使之完全服務(wù)于興感。既然抒情被放在了詩歌的第一位,那么詩歌對物本身就不會有很深的探索,詩人僅需取物的基本特征入詩即可。因此,有的詩人會背離“物感”的真實性,轉(zhuǎn)向利用典故,將這些引譬連類之言化用為套語。宇文所安先生曾總結(jié)曹叡《樂府詩》中“春鳥向南飛”這一句,它的邏輯與自然真實是背道而馳的,因為這首詩一方面在再現(xiàn)夜越來越長、眾鳥南飛的秋天景象,對明月的指稱也和秋天一致,卻要將鳥稱為“春鳥”。這種季節(jié)錯亂感讓人疑惑,但這個“春”字作為修飾語出現(xiàn),是在提醒讀者,這是“對景色的‘再現(xiàn)’(representation),因此這些景色反映的是詩歌的邏輯,不是現(xiàn)實生活的邏輯?!?宇文所安 92)再比如,《古詩》之《東城高且長》中寫道:“回風動地起,秋草萋已綠。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晨風懷苦心,蟋蟀傷局促?!?逯欽立 332)這幾句詩仿佛是一組關(guān)于四季的快進鏡頭: 眨眼間,風來了,秋草枯黃,轉(zhuǎn)而又綠了。四季如此騰轉(zhuǎn)變化,瞬息便飛速轉(zhuǎn)入歲暮。晨風鳥在哀鳴它的悲苦,而蟋蟀感到生存之局促。秋草、晨風與蟋蟀,皆是與《詩經(jīng)》相通的田野意象,它們經(jīng)過文人詩的反復使用和模擬,從此成為物候更迭的象征。讀者只要看到這些意象,就知道它們對應(yīng)的是何種情感。于是,自然物象在文本中被符號化了。所以,鐘、劉所執(zhí)念的“物感”,在漢魏詩歌中未必真正發(fā)生過,它也可能是一種停留在文本層面的詩歌語言習慣的沿襲。

        而進入晉宋以后,詩人們對物的競寫,導致“物”現(xiàn)而“感”藏,這引起了很多批評(鐘嶸 47)。即便是針對自己最為鐘愛的謝靈運,鐘嶸也頗有微詞,評價說:“故尚巧似,而逸蕩過之,頗以繁蕪為累?!?鐘嶸 160)他評價顏延之時,也強調(diào)了他“尚巧似”“又喜用古事”(鐘嶸 270)這兩宗“大罪”;他對鮑照的批評也是落在“善制形狀寫物之詞”“貴尚巧似”(鐘嶸 290)這類問題上。被列為中品的陶淵明,反而是符合鐘嶸的要求的。鐘嶸認為他的詩歌語言風格是“文體省凈,殆無長語。篤意真古,辭興婉愜”(鐘嶸 260)?!笆簟倍?,恰好與將陸機、謝靈運評價為“尚巧似”還有“繁蕪”等觀點是相對的,而陶淵明得到這樣的評價,是因為他符合鐘嶸對賦比興斟酌使用的期待——“辭興婉愜”。鐘嶸希望能讓詩歌創(chuàng)作回到“比興傳統(tǒng)”,并將漢魏詩作為這種傳統(tǒng)的典范。他提倡在賦、比、興三義之下作詩,且對這三者的取用要各自有度(鐘嶸 45)。在比興傳統(tǒng)中,最為重要的便是以“取類”為基礎(chǔ)來實現(xiàn)的物我關(guān)系,以物候之感入詩:“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云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鐘嶸 47)也即事物感蕩心靈,引發(fā)所感,方可為詩。鐘嶸贊賞謝惠連,稱其“風人第一”(鐘嶸 284)。所謂“風人”,其實就是指善用比興。

        劉勰對晉宋詩學的批判,同樣集中在了狀物過分追求形似的詩風上。他覺得沒有必要在狀物上花費太多的力氣,因為“物有恒姿,而思無定檢,或率爾造極,或精思愈疏”(劉勰 694),意思就是,物是永恒的,它的姿態(tài)是沒有變化的,是人的思考讓它獲得語言技巧的塑形而已?;诖?,他覺得“是以四序紛回,而入興貴閑;物色雖繁,而析辭尚簡”(694),也就是說,在物色的形容上,作者需要為“情”留出余地:“物色盡而情有余者,曉會通也。”(694)在他的論證中,一首詩如果過于關(guān)注物姿、物色,就會造成辭繁,失卻抒情的空間。劉勰強調(diào)的是“比興傳統(tǒng)”中的“感”——“是以詩人感物,聯(lián)類不窮。流連萬象之際,沉吟視聽之區(qū)。寫氣圖貌,既隨物以宛轉(zhuǎn);屬采附聲,亦與心而徘徊”(693)。這其中反映的一種物我關(guān)系的邏輯是: 詩人有七情,故而能借用物之盛衰來感物,繼而進入吟志的環(huán)節(jié)。

        事實上,“感物”模式在晉宋之際消退,首先是因為對物的四序變化所產(chǎn)生的情感波動,為玄學思想否定,而并非因為詩人對物象的追逐和刻畫,導致了“感”的消亡。郭象認為:“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物而動,性之欲也。物之感人無窮,人之逐欲無節(jié),則天理滅矣?!?郭慶藩 230)人如果因為“感動”而觸動情性的波動,那么這是一種“逐欲”狀態(tài)。一旦在感物方面毫無節(jié)制,就違背了“人生而靜”的天性,不利于養(yǎng)生、養(yǎng)性。因此,遭遇玄風之后,漢魏詩中常見的“感物”模式一定會被超越的。超越的方式,就是在詩歌中呈現(xiàn)對“理”的深刻認知。如孫綽的《秋日》詩因為對漢魏傳統(tǒng)多有沿襲,被認為是玄言詩中尚有“文采”的詩,但是它本質(zhì)上已經(jīng)開始在逐“理”,而非沉溺于“感”。詩曰:“疏林積涼風,虛岫結(jié)凝霄。湛露灑庭林,密葉辭榮條。撫菌悲先落,攀松羨后凋。垂綸在林野,交情遠市朝。澹然古懷心,濠上豈伊遙?!?逯欽立 901—902)在這首詩中,秋日的季節(jié)變化引領(lǐng)著全篇的意脈,催動情感的興發(fā)。在此前提下,詩人再將目光延向萬物,于是有了后面幾句關(guān)于枯榮之理的表現(xiàn)。代表秋之特征的疏林、虛岫和庭林,純出于詩人自己的描摹,是新的物象命名。“撫菌”“攀松”皆為用典,詩人借此二物而言及“悲”“羨”之感,是對生命的理性認識,而不是要去代入到季候的枯榮感受中。詩的最后四句中,詩人的感受與秋日帶來的時變被明確拉開了距離。詩人自命為一個居于林野、不問市朝之人,而自己所懷之古心,就像濠上之樂一樣逍遙。從此詩可見,感物模式在玄風到來以后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感物的余緒,夾雜在對物理的朦朧認知中,體現(xiàn)了玄風之下物我關(guān)系的悄然變化。物我之間的關(guān)系在此時并不是更遠的,而是更近了。這類詩歌在晉詩中是為數(shù)不少的。比如陸機的諸多擬古詩,皆未脫“踟躕感節(jié)物”(687)的風味。他的《東宮作詩》是一首應(yīng)詔詩,其中也有“歲月一何易,寒暑忽已革。載離多悲心,感物情凄惻”(685)這種符合感物模式的句子。潘岳的《內(nèi)顧詩》也是在感物基礎(chǔ)上,講述人生中難以拋卻的深深情愫(635)。陸機《園葵詩二首》(其二)中,思考一株晚凋之葵的生命寓意,頗有理性之語,后四句云:“庇足周一智,生理各萬端。不若聞道易,但傷知命難?!?690)他還有一首無題殘詩云:“物情競紛紜,至理自宜貫。達觀儻不融,居然見真膺。”(693)

        綜上可見,鐘、劉對晉宋詩學的批判是一種整體化的總結(jié),他們略過了晉宋詩歌中具體而微的事實。而他們的批判影響深遠,他們所標舉的漢魏詩學中的“感物”傳統(tǒng),在此后文學發(fā)展的進程中,也被當作一劑針對詩歌形式主義的良藥。事實上,晉宋詩人利用詩歌的形式言理,順應(yīng)了當時的哲學發(fā)展之變,將“物”視為與“我”平等之客體,改變了漢魏以來詩歌中常見的“感物”思維模式,但是也并沒有完全拋卻“感物”的一些遺留影響??傮w來看,晉宋詩學的哲學思維是在進步的。下面結(jié)合晉宋的具體作品,來談?wù)劸唧w進步在何處。

        二、 觀物得理: 東晉詩人對物我關(guān)系的哲學升格

        晉宋之際之所以能擁有“聲色大開”(沈德潛 532)的詩學局面,首先是因為遇到了一個重要的知識發(fā)展契機,即博物學的發(fā)展。如當時陸璣《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郭璞注《山海經(jīng)》《爾雅》等,都在將人們的視野引向真正的自然界(江曉原 23)。

        承此而來,西晉詩人開始關(guān)注物的多樣性。陸機的《文賦》最早提及了物的多樣性的問題:“體有萬殊,物無一量。紛紜揮霍,形難為狀。”(蕭統(tǒng) 765)因為物是多樣的,所以為物作出特定的描述是有難度的。陸機認為,克服這些難度,需要更加深切地考慮好辭、意關(guān)系,也要處理好情與物之關(guān)系:“其致也,情曈曨而彌鮮,物昭晰而互進?!?763)這里的“情”,是指對萬物保持好奇與探索之心。他形容這份好奇之心如旭日東升之晨,初始朦朧,逐漸清晰,直至一切物象涌入心中,變得更分明。既然萬物在天地之中,如何能使它們進入筆端呢?陸機認為關(guān)鍵則在于找到“理”:“理扶質(zhì)以立干,文垂條而結(jié)繁。信情貌之不差,故每變而在顏?!?764)準確地敘述物之理,才是最為關(guān)鍵的。陸機十分重視“物”本身的地位:“其為物也多姿,其為體也屢遷;其會意也尚巧,其遣言也貴妍?!?766)也就是說,要根據(jù)物的多樣性,在觀物的基礎(chǔ)上來會意、遣言。而過分充沛的情感,并不能對文產(chǎn)生更為積極的作用,只有盡力去掌握物之存在,才能獲得自己與宇宙之間的開塞之途??梢哉f,陸機的這番探索已經(jīng)走在了物我關(guān)系的新的哲學理解層面上。

        在玄學影響下,詩歌超越了月令模式,走出了自然定勢約束的“嘆逝”主題和以物來論道德是非的“取類”、譬喻理念。詩人們轉(zhuǎn)而從“觀物”的角度,肯定并敘寫物的多樣性。西晉初年,嵇喜的《答嵇康詩四首》(其一)表現(xiàn)出了對觀察“物”的興趣——“逍遙步蘭渚,感物懷古人”,其中出現(xiàn)了很多與“觀看”近義的動詞,如“仰瞻”“俯察”等。(逯欽立 550)雖然,在這首詩中,“四時代謝”(551)仍然是人們關(guān)注物的重要前提,但深入探究這種代謝內(nèi)在的道理的意圖已經(jīng)有所顯現(xiàn)。且鋪排事物之間,融合了很多詩人自己的獨造,如詩中出現(xiàn)的華堂、浚沼、靈芝、清泉還有禽翔、綠水、蘭渚,都是更為豐富的物的形容或命名。再如陸云描摹植物,已經(jīng)開始細化它的具體形狀:“綠房含青實,金條懸白璆。俯仰隨風傾,煒燁照清流。”(718)通過這些詩學中迥異前代的物之命名,晉宋詩學構(gòu)建出了新的物的世界。

        沈德潛看到了詩至于宋以后詩運的“轉(zhuǎn)關(guān)”特性,但也只強調(diào)了“聲色”的表面變化現(xiàn)象。聲、色之義,西方漢學家直接翻譯為sound(聲音)和sight(視覺),其實強調(diào)的也是事物外表(Goh Meow Hui 4)。但是,在晉宋詩運轉(zhuǎn)關(guān)之際,“物”之所以能與人構(gòu)成新的關(guān)系,不僅僅是因為它表面聲色的展現(xiàn),而更在于它的存在方式被重新定義和理解,從而引導人們思索自己的存在方式。晉宋詩學的特別之處即在于此,它將人們之前對物的感受,發(fā)展為對物的觀察。這個環(huán)節(jié),是人們進行“物理”探求的關(guān)鍵一步,是由玄學促成的。

        隨著玄學的深入,人們不僅關(guān)注物的多樣性,更關(guān)注物的本體性。這種本體性,郭象玄學將之概稱為“理”。晉宋詩歌中的物,是指“萬物”,也即郭象所說的“天地以萬物為體,而萬物必以自然為正”這個“萬物”。郭象用“理”來概述萬物,讓萬物進入人們的哲思之中,而不再是表面“物象”的呈現(xiàn)?!肮蟪殡x出以理為根基的各適其性的抽象結(jié)構(gòu),萬物并不是在‘氣’本的存在論意義上相通的,而是在形式化的抽象結(jié)構(gòu)中會通為一,是反思性的,而非直觀性或體悟性的。”(田豐 83)如哲學學者所說,郭象通過這一系列的“自生”“獨化”學說,打破了過去的宇宙根本論,這相當于否定了外因的決定作用,而認為萬事萬物存在一個“性”本體,認為事物存在于宇宙之間,并且不斷變化的終極動因,正是這樣自性。而事物的一切現(xiàn)象,不過是它本性的某個方面的展現(xiàn)(王曉毅 50)。郭象讓物去除了是非的標簽,而這是通過“理無是非”來論證的?!袄頍o是非,而惑者以為有,此以無有為有也。”(郭象 32)這種去是非論,對于詩學突破感物模式而言尤其有意義,宇宙之萬物從此不再在詩學中被利用為道德判斷之意象、情感起伏之喻體,而是物本身。于是,人們通過觀物來認識物理的過程,在詩歌中也表現(xiàn)得越來越豐富。如許詢詩曰:“良工眇芳林,妙思觸物騁。篾疑秋蟬翼,團取望舒景。”(逯欽立 894)這是一首詠物詩,慨嘆良工的高超技藝中暗含了體物之玄想,故而所制作的竹篾薄如蟬翼,扇如滿月。顧愷之《神情詩》曰:“春水滿四澤,夏云多奇峰。秋月?lián)P明輝,冬嶺秀寒松?!?930)這四句詩看上去仍是四時的老調(diào)重彈,但其實已經(jīng)不再是月令模式下常見的“徂物”,而是意在觀察四季中的生機之物。

        因于探索“理”的立場,東晉詩的四季描寫被置換了藝術(shù)內(nèi)核。詩人已不再只是描述季節(jié)更迭之下的生命感受,而更想通過觀萬物來探索生命之理,找尋人所未知的自然秘境。潘岳詩中說:“春秋代遷逝,四運紛可喜。寵辱易不驚,戀本難為思?!?逯欽立 634)這與“嘆逝”的情感是完全反其道而行之的,詩人是在表達,他對于“四運”是以一種接受的態(tài)度來面對。結(jié)尾的“戀本難為思”,意思就是去追尋這一切之根本,則是要費思索的。再如殷仲文詩“四運雖鱗次,理化各有準”將四季的變化視為“理化”規(guī)律,接下來才說:“獨有清秋日,能使高興盡。景氣多明遠,風物自凄緊?!边@看似進入了一個“感物”的邏輯,但很明顯,詩人想要探討的并非自己的情感,而是秋天之中的諸物之理:“何以標貞脆,薄言寄松菌。哲匠感蕭晨,肅此塵外軫?!?933—934)詩人是要作為一個“哲匠”,來思索生命為何脆弱、為何有榮枯。而他不但沒有因為物變而情感波動,甚至很快為自己解惑:“廣筵散泛愛,逸爵紆勝引。伊余樂好仁,惑祛吝亦泯?!?933—934)湛方生《秋夜詩》起于悲秋之物感,繼而又接受了“凡有生而必凋”這樣的生命現(xiàn)象,從玄學角度體悟應(yīng)告別物之感懷,最后兩句說:“萬慮一時頓渫,情累豁焉都忘。物我泯然而同體,豈復壽夭于彭殤?!?946)這正是郭象玄學所追求的至高境界,也即“物一與化”。

        從東晉詩的整體情況來看,有一部分詩人對“理”的發(fā)現(xiàn)和陳述,并不是來自山水的觸動,而是將所習得之玄理知識,還原到山水之中。比如,支遁在詩歌中還原了他從玄學角度對“物”的深層思考。在《詠大德詩》一詩中,“物”出現(xiàn)了三次:“品物緝榮熙,生途連惚恍”;“既喪大澄真,物誘則智蕩”;“攝生猶指掌,乘彼來物間”(逯欽立 1082—1083)。在這里,“物”被高度抽象化,且有多層涵義。一方面,“物”與“生”構(gòu)成一組辯證關(guān)系。它既有與“生途”“攝生”等相通的成分,但是,人一旦失去對“真”的持守,喪于“物誘”,就可能失去人生之“智”。另一方面,物相當于不待人加以選擇,而紛涌于宇宙之間并與“我”相遭遇的“來物”。而只有掌握了“攝生”的基本法則,運籌它們于指掌之間,才能駕馭這些“來物”(1082—1083)。支遁的這些發(fā)現(xiàn),或許確實就是他的日常“詠懷”,如果尋一句詩作為他的思想的概括的話,那就是:“心與理理密,形與物物疏。蕭索人事去,獨與神明居?!?1081)在詩人看來,“人事”是蕭索的,而心對“理”的追求、對“神明”的精神期待,反而是更有趣味的。

        “領(lǐng)握玄標”(釋僧祐 91)的支遁,為了實現(xiàn)玄佛之互通,主動融入了當時名僧云集的玄言詩寫作潮流,作了諸多方面的創(chuàng)新。他一方面稍稍靠近漢魏傳統(tǒng),一方面又將之偷梁換柱,將談物感之處,置換成談玄的內(nèi)容。例如,支遁的詩中雖然也有節(jié)候之物,但并非用于感懷。如他的《五月長齋詩》開頭說:“炎精育仲氣,朱離吐凝陽。廣漢潛涼變,凱風乘和翔。令月肇清齋,德澤潤無疆。四部欽嘉期,潔己升云堂。靜晏和春暉,夕惕厲秋霜?!?逯欽立 1078—1079)他以冷靜的口吻敘寫四季物候,并不賦予它們?nèi)魏胃星樯?。在感物模式中,依照特定的四時之取類,就能得知詩人要抒發(fā)何種感情。而這首詩中的“物”,如凱風、春暉、秋霜等,都是為了說明“淵汪道行深,婉婉化理長”(1078—1079)這樣恒遠的哲理。這些物感內(nèi)容,形成了支遁詩學中“豐蔚的修辭”,“避免詩歌成為枯燥的玄理演繹”(蔡彥峰 114)。這種從萬物之間跳脫出來冷峻觀看之,完全符合支遁自己對“逍遙”義的解釋:“物物而不物于物,則遙然不我得;玄感不為,不疾而速,則逍然靡不適。此所以為逍遙也?!?郭慶藩 8)

        支遁現(xiàn)存兩組《詠懷詩》(分別為《詠懷詩》五首和《詠懷詩》兩首),已經(jīng)完全看不到原本屬于這個漢魏傳統(tǒng)題材的“感物”的蹤影,是純粹“理”化了的詠懷。物候背景、取類觀身的方式,也是漢魏詩人基本的表達理路。與其說是詠懷,不如說是要在萬物之理中安放自己的神思。在這樣的境界下,支遁對詩歌功用的理解,絕非傳統(tǒng)的詩言志、詩緣情,而是在詩中實現(xiàn)對性、理的理解和表達,如:“重玄在何許,采真游理間。茍簡為我養(yǎng),逍遙使我閑。寥亮心神瑩。含虛映自然。”(逯欽立 1080)他的有些詩,其中雖有“感物思所托”這樣的基調(diào),也有一些山水的形容,但是,詩意的重心,仍然是純粹的一番玄理,如“隗隗形崖頹,冏冏神宇敞。宛轉(zhuǎn)元造化,縹瞥鄰大象”(1080)。因此,這里的“感物”,與鐘、劉所言之感物不是一回事,它充滿了對物質(zhì)本真的探索欲望,與“踟躕觀象物”(1080)并無二致。

        廬山僧侶的詩同樣展現(xiàn)了他們觀物得理的玄學理路,而這正是“自然”從哲學概念轉(zhuǎn)入審美范疇的關(guān)鍵(葛曉音,《唐詩流變論要》 205)。他們常將山水作為“萬物”這一抽象哲學概念的具象,把它納入與玄思相關(guān)的討論。這些討論,恐怕其主觀意圖原本并不是審美,而是“超游罕神遇,妙善自玄同”(逯欽立 938),也即尋求對玄理的印證。“冥”字在他們的詩中,甚為多見,如劉程之《奉和慧遠游廬山詩》中說:“孰至消煙外,曉然與物分。冥冥玄谷里,響集自可聞?!薄半U雨列秋松。危步臨絕冥。”(937)這些山水之間具體存在的“冥”,也是抽象的“玄冥”之寫照。詩人如此著筆,是讓山水情境類似于一種宇宙或者方外之擬態(tài)。廬山僧侶們的追隨者張野的廬山詩中,更是看不到任何關(guān)于山水本身的內(nèi)容,而全是佛理之闡悟。這些深思之求,凌駕于狀物之上,且表達非常抽象,無怪乎前人學者如黃侃會認為這些句子類似于佛語偈子(陳允吉 109—112)。再如在廬山諸道人《游石門詩》這組詩中,“序”分擔了景物鋪敘的內(nèi)容,而“詩”的部分則是要去“言理成篇”的,也就是闡說玄理。山間之行,是為了“端坐運虛論,轉(zhuǎn)彼玄中經(jīng)。神仙同物化,未若兩俱冥”(逯欽立 1085—1086)。可見,石門之游中,山水的細節(jié)沒有被充分呈現(xiàn),而是被一些文本典故裝飾了起來,也就是說“物”并不“昭晰”。詩的表意重心,始終還是在表達對“理”“性”等方面的追求。詩中有“超興非有本,理感興自生”這樣的句子,“尤能揭示玄言詩作者對詩情的認識,寄興生于理感”(錢志熙 284)。這與湯用彤先生總結(jié)的當時流行于南方的“心無義”論是相合的。僧肇在寫給劉遺民的回信中說:“心無者,無心于萬物,而萬物未嘗無也?!彼€曾總結(jié)此論之得失,說“此得在于神靜,而失在于物虛”(湯用彤 57)。這一類玄言詩后來被時代拋棄,正是因為它幾乎純是“托意玄珠”,“神靜”而“物虛”,最終只剩下了詩的形式,而失去了詩的意趣。即便如此,它們對此后劉宋的詩歌而言,也是頗有過渡意義的。

        總之,博物學、玄學的發(fā)展為東晉詩人提供了一個新鮮、優(yōu)裕的知識環(huán)境。人們觀物得理,體悟生命,提升了哲學思維水平,而語言風格也迥異于前代。鐘嶸認為此際詩歌語言是“理過其辭,淡乎寡味”,而事實上,這些幾乎告別“熟語”、拒絕在詩歌中“共享”物象的獨創(chuàng)之言,正體現(xiàn)了詩歌語言藝術(shù)的另類發(fā)展。劉宋時代的詩人們正是在此基礎(chǔ)上實現(xiàn)“物理”與“物感”的調(diào)和,補足東晉詩歌的一些缺憾,以下繼續(xù)論之。

        三、 謝靈運詩對“物理”與“物感”的調(diào)和

        謝靈運的晉宋詩學推進之功,在于他調(diào)和了“物理”與“物感”的關(guān)系。謝靈運詩中反復出現(xiàn)的“物”概念,一般都會被作為“山水”來加以理解(洪之淵 178—186),而且主要是挖掘它的藝術(shù)審美價值。其實,所謂的“山水”詩,其創(chuàng)作本意是探求物理,并將物理之求引申至生理。謝靈運的很多“山水詩”,是首尾完整的玄思之作。謝詩中的玄言非但不是贅疣,反而可能是他創(chuàng)作的核心。登履山水,俯仰萬物,都是為了觀“物理”并獲得對“生理”的認知。“生理”是謝詩中常出現(xiàn)的,它不僅包含了物之“理”,也包括了關(guān)于“人”也即“我”的存在之“理”。在這類詩歌中,謝靈運不斷加深著對自我的認知,于是也調(diào)和了物我關(guān)系,使得此際詩學的發(fā)展呈現(xiàn)出一種走向理、辭平衡的趨向。

        謝靈運詩給人的感覺是“大有東晉人的筆意”(童嶺 72),這是因為,基于“物理”來識得“生理”這樣的篇章邏輯,在東晉詩中比較多見,而謝靈運又對之加以了吸收和改造。東晉袁宏的四言詩頗多玄意,突出的是神悟。他的詩有些接近嵇康的四言詩,如《從征行方頭山詩》曰:“峨峨太行,凌虛抗勢。天嶺交氣,窈然無際。澄流入神,玄谷應(yīng)契。四象悟心,幽人來憩?!?逯欽立 920)這首詩中的“神”與“悟”配合著山川自然變化而生,是詩人觀看山川萬物之所得,但無法將作者與山川放在同一共感的聯(lián)類模式中。再如他的《采菊詩》,曰:“息足回阿,圓坐長林。披榛即澗,藉草依陰。”(920)這樣的四句,按照過去的說法,幾乎純粹是“寫景”,但實際上是詩人在反思當如何在林澗中“息足”,也即思考自身在萬物之間如何存在。康僧淵《又答張君祖詩》面對山水,是將之擬想為一個“萬物”生息的“方外”世界:“高尚凝玄寂,萬物息自賓。棲峙游方外,超世絕風塵?!?1076)后人期待在山水詩中看到的情興,晉宋人并無興趣,他們想要了解的是“物理”和“生理”。而且,晉宋詩人不僅僅在一個開放的室外空間中認識“萬物”,也會在室內(nèi)體悟自然之理,這也是郭象玄學將萬物歸于一理的要義在普通詩人這里得到的反饋。王彪之《登治城樓詩》僅有殘句,但恰好就反映了這一點:“俯觀陋室,宇宙六合,譬如四壁?!?922)這些詩,都并非純粹的玄言詩,而是用“觀物”來體現(xiàn)獲得玄理的過程,并將這些玄理視為物我之本質(zhì),最后無不落筆于物我之和諧。

        而相對于東晉詩的玄意與神悟而言,謝靈運詩中的“物”,被賦予了更多的玄學之虛與日常之實之間的調(diào)和性。首先,在謝靈運筆下,“物”是有區(qū)分的,一方面是塵世之外物,這是自己對之有所警惕的,即不可以情來沉湎其中。這一觀念起源很早,嵇康《養(yǎng)生論》就說過:“外物以累心不存,神氣以醇白獨著。曠然無憂患,寂然無思慮。又守之以一,養(yǎng)之以和。和理日濟,同乎大順。”(蕭統(tǒng) 2292—2293)郭象玄學也提倡“不以物傷己”(郭慶藩 236)。所以,謝靈運的篇章,常表達自己與外物之間,需要保持距離。如:“宿心漸申寫,萬事俱零落。懷抱既昭曠,外物徒龍蠖。”(顧紹柏 45)“含情易為盈,遇物難可歇。積疴謝生慮,寡欲罕所厥。”(顧紹柏 40)“束發(fā)懷耿介,逐物遂推遷。違志似如昨,二紀及茲年?!?41)“逝物悼遷斥,存期得要妙?!?51)這種對物的理解,也常見于謝靈運同時代的詩人筆下,比如謝瞻的《答康樂秋霽詩》提到的“物役”也即俗務(wù)、行旅之艱,是要去除的東西,詩人欣慰的是,在一個獨處之夜,曾經(jīng)因物役而生的倦怠感能獲得安慰也即“懷勞”(逯欽立 1132)。此外,謝靈運詩中頗有繼承魏晉比興傳統(tǒng)的感物詩,比如《歲暮詩》仍是嘆逝主題,且直引了建安詩人的筆調(diào)——“明月照積雪,朔風勁且哀。運往無淹物,逝年覺易催”(顧紹柏 22)。在懷人的日常題材中,他也傾瀉情緒,以感物為主,如《廬陵王墓下作詩》即是對漢魏詩學感物模式的復刻。而且,他模擬了建安七子之詩作《擬鄴中太子集》,這批詩歌中所涉及的“物”同樣屬于塵世之物,看上去都非常具體,而且,其中一些明顯是直接從前人文本語詞中繼承而來的典故之“物”。謝混詩中也多借用漢魏詩之集句,如:“美人愆歲月,遲暮獨如何?無為牽所思,南榮戒其多?!?逯欽立 934)這種寫法,能去除玄言帶來的滯澀,也避免了“生撰之病”(葛曉音,《八代詩史》 225)。

        “物”的另一層面,是“萬物”之物。所謂萬物之物,有其哲學抽象性,它們常被置于觀、覽、賞的視角,詩人要憑借它們獲得對“生理”的體悟,要完成對萬物的“玄化”。“這樣一種含靈玄化的本性顯然是站在和日常經(jīng)驗大不相同的層次上,才能顯現(xiàn)出來的”,因此就需要去“轉(zhuǎn)化經(jīng)驗的身心狀態(tài),以求身心與山水之契合”(楊儒賓 236)。謝靈運《從斤竹澗越嶺溪行詩》詩中曰:“情用賞為美,事昧竟誰辨。觀此遺物慮,一悟得所遣?!?顧紹柏 121)“萬物之物”的視角之下,詩人并非為了審美而去形容山水之游,而是要展現(xiàn)自己的“妙物”之賞。謝靈運認為,“非賞而不可通其理”。(118)“理”為何如此重要?因為它是連接人與萬物的根本。郭象在強調(diào)事物各自依據(jù)本性“獨化”的前提下,承認事物之間仍存在著無主宰非因果的互相聯(lián)系和互相作用——“相為”與“相與”(王曉毅 50)?!拔铩迸c“物”之間,“物”與“人”之間,都是通過“理”來聯(lián)結(jié)的:“故天地萬物,凡所有者,不可一日而相無也。一物不具,則生者無由得生;一理不至,則天年無緣得終?!?郭慶藩 225)從物理到生理,意思就是將物與人看成平等的兩個方面。這即郭象玄學中所謂的“性同得”:“就其異者而言,萬物皆有自性,就其同者而言,則皆有自性,皆不可移乃是萬物之同處。”(楊立華 152)

        再比如《石門新營所住四面高山,回溪石瀨,修林茂竹》這首詩,開頭四句“躋險筑幽居,披云臥石門。苔滑誰能步,葛弱豈可捫”,是“移步換形”(葛曉音,《八代詩史》 199)的寫法,即按照旅行線路,將所寓目者收入詩中。這幾句是山水詩審美角度的佳句,頗有辭采。然而“感往慮有復,理來情無存”(一作“感往慮有復,理來清光存”)才是詩之主題,謝靈運要表達的正是對感物的超越以及他在山水之間的理性所得。感物導致的“慮”,與“理”撇除的“情”,實則都是指人間平凡的情感。只有面對萬物,觀看萬物,這些平凡的情感才能消去。而這些平凡的情感,即是詩中那些帶有濃郁感物情調(diào)的句子:“裊裊秋風過,萋萋春草繁。美人游不還,佳期何由敦。芳塵凝瑤席,清醑滿金樽。洞庭空波瀾,桂枝徒攀翻。結(jié)念屬霄漢,孤景莫與諼?!痹娙藢⑦@些景色稱為“孤景”。而感物的部分,從定義為“孤”以后,就結(jié)束了。此時詩人換成了另一種“觀”的姿態(tài):“俯濯石下潭,俯看條上猿。早聞夕飚急,晚見朝日暾。”這里出現(xiàn)了很多感觀詞語,而非情感體驗式的動詞,比如“看”“聞”“見”,而最終得到的結(jié)論是一種萬物奔騰不息、時間永遠向前的物理,即“崖傾光難留,林深響易奔[……]持乘日車,得以慰營魂”。時光的幽眇與深林的幽眇,相映成趣,彼此應(yīng)和,共同走向無窮。要留住時間,只有乘坐“日車”——詩人用浪漫的神話,對時光的流逝給出答案。而“感往慮有復,理來情無存”,正是在詩人觀看了眾物之后所獲得的新知。這種新知,他認為簡直是一種秘境,是尋常之人無法分享的,而只能與智者交流——“匪為眾人說,冀與智者論”(顧紹柏 174)。因此,謝靈運的詩學追求,并非遵循感物模式、與物共情,而是要在物中發(fā)現(xiàn)物理?!吧聘枰栽?,言理成篇”(224)這句四言詩,恰可借用為對謝靈運詩學的精妙概括。

        謝靈運的詩對“物理”的展現(xiàn),比之于東晉詩的這一方面更見精細?!妒诰徇€湖中作》的“昏旦變氣候,山水含清暉”“林壑斂暝色,云霞收夕霏”(顧紹柏 112)等,曾被認為是山水詩名句,實則這兩句的重心是訴說晨夕變化的“物理”。這首詩中雖然沒有觀和賞這些動詞,但詩人作為在萬物之間的穿梭者,已然留影其間——詩中有“清暉能娛人,游子憺忘歸。出谷日尚早,入舟陽已微”“披拂趨南逕,愉悅偃東扉”(112)。若是唐詩,那么這首詩中的“愉悅偃東扉”已經(jīng)可以為全詩作結(jié)。但是謝靈運是不會止步于此的,他定然會在詩中總結(jié)為何如此愉悅,最終獲得的“生理”是什么。于是有了下面這樣幾句“玄言的尾巴”:“慮澹物自輕,意愜理無違。寄言攝生客,試用此道推。”(112)在此次徒步旅行中,“慮”的擱置,讓他感到眼中萬物沒有羈絆之感,不再觸動悲緒,這是對感物模式中嘆逝主題的放棄。而且他認為,如此對待物我,澹然看待宇宙的變化,以及這些變化與人之間的聯(lián)系,是一種與萬物的相處之道,可以分享給那些追求“攝生”的人們?!兜鞘T最高頂詩》亦是如此,晨與夕之間的攀登,路塞與徑迷導致的困惑,這些與萬物交接的過程,無不將詩人引向關(guān)于“理”與“道”的思考。山水之間,有急流,有哀猿,但是,詩人認為,要“沈冥豈別理,守道自不攜”,“居常以待終,處順故安排”(178)。這里要借用郭象之論方能理解。郭象注《大宗師》說:“夫理有至極,外內(nèi)相冥,未有極游外之致而不冥于內(nèi)也,未有能冥于內(nèi)而不游于外者也。故圣人常游外以弘內(nèi),無心以順有,故雖終日揮形而神氣無變,俯仰萬機而淡然自若?!?郭慶藩 268)攀頂于石門,正是“游外”而知萬物之性,而遇險之過程中,正是“無心以順有”。物之理,最終都與生之理相互輝映。謝瞻已經(jīng)能明白謝靈運途中所寫的這些景和他所體悟的理,《于安城答靈運詩》中“尋途途既暌,即理理已對”(逯欽立 1132)一句,正是知音之論。

        基于這樣探索物理的虔誠與對理之所得的自信,謝靈運常在詩中表明自己僅可與智者、賢人共論真意。他的諸多詩的結(jié)尾,經(jīng)常非常直白地將普通讀者排除在外,如:“匪為眾人說,冀與智者論”(顧紹柏 174),“桑茅迭生運,語默寄前哲”(226),“惜無同懷客,共登青云梯”(178),“不惜去人遠,但恨莫與同”(118),還有“惜無同懷客,共登青云梯”等。這類表達自己要與前哲相契,而在當世則無有知音的孤獨感,在謝靈運筆下早已宣泄得非常濃郁。這種孤獨感,一方面是謝靈運人生心境的寫照,另一方面也是郭象玄學映照的結(jié)果。郭象玄學認為要萬物要“各是其是”“各適其性”(郭慶藩 317)。謝靈運之所以如此強調(diào)自己一人之游與悟,已經(jīng)是將自己與前哲比肩,是尋覓一己迥異于周圍世界之“性分”。這類探求物理、以物理實現(xiàn)對生理之玄學體悟的詩篇,是謝靈運對晉宋詩學的極大開創(chuàng)。謝靈運詩中常見的“獨往”,在后來的盛唐山水詩中,仍然煥發(fā)理趣。葛曉音先生在《“獨往”和“虛舟”——盛唐山水詩的玄趣與道境》中指出,盛唐詩人對山水的興悟中,不著痕跡地將玄理轉(zhuǎn)化為幽適之趣和自在之境,這反映了山水詩的哲學本質(zhì)(葛曉音,《唐詩流變論要》 317—336)。

        另外,在謝靈運之前,謝混以“清新”去“玄氣”的調(diào)和之功也值得認可。《世說新語·文學篇》劉孝標注中說玄言詩風氣是“至義熙中,謝混始改”(劉義慶等 143)。謝混的這種詩史地位,沈約也附和了:“仲文始革孫許之風,叔源大變太元之氣?!?沈約 1778)但是,蕭子顯并不同意這樣的說法,他認為義熙年間兩個被稱道的詩人,并沒有擔負起改變玄風流行的使命:“仲文玄氣,猶不盡除;謝混清新,得名未盛?!?蕭子顯 908)在這里,“玄風”與“清新”構(gòu)成一種詩學上的反向詞。所謂的“清新”,究竟是指什么呢?謝混《游西池》中“惠風蕩繁囿,白云屯曾阿。景昃鳴禽集,水木湛清華”是他最受稱道之句。體玄之氣歲未全脫,但風、云、禽、水和木,交織出和諧之景。詩的最后,他將深奧的玄思放棄了,而是還原到普通的生之情感,說:“美人愆歲月,遲暮獨如何?無為牽所思,南榮戒其多?!?逯欽立 934)謝混之變,即是在于他對物理的觀察,并最終落著在對“生理”的探索之上。他的這些努力,可以視為謝靈運詩歌探索的先導。

        總之,從探求物理,到體察生理,詩人從中獲得的哲學省思,正是義熙詩人調(diào)和物我關(guān)系的詩學軌跡。詩人主體與萬物的聯(lián)結(jié)性開始獲得突出以后,才能迎來詩歌史思維與語言兩個主要方面的風氣“大變”。晉宋詩運轉(zhuǎn)關(guān)的實現(xiàn),一賴詩人之深思,二賴詩人之博學,正所謂:“極貌寫物,有賴于深思,窮力追新,亦資于博學,將欲排除膚語,洗蕩庸音?!?黃侃 39)所以,當詩壇迎來“奇才博學”(黃侃 38)的謝靈運,這場“大變”才得以實現(xiàn)。

        結(jié) 論

        晉宋之際,在詩歌“聲色大開”的表面之下,詩人們通過探求“物理”,構(gòu)建了新型的物我關(guān)系,即從感物模式轉(zhuǎn)變到了觀物模式,這是晉宋詩歌頗有價值的一面。那些看似語詞陌生、僵滯的晉宋詩歌,起源于一種哲學思維的追求,即力圖通過玄思,觀看萬物,來識得物之“理”與生之“理”。物我關(guān)系發(fā)生變化,不僅僅是因為郭象哲學造成的“自性”論,讓物有了獨立的客體價值,而是因為人們相信,在探索物理的過程中,人的生命本身和意義同樣能夠獲得更多的發(fā)現(xiàn)。“物”是獨立的,“我”也是獨立的,各有特性,但二者之間可以通過“觀”“賞”“想”等富有沉思意義的思維聯(lián)結(jié)起來。而為了表述這些理性思維,詩人不再采用過去沿襲物象的寫法,而是盡量地在“以玄對山水”的過程中去精心刻畫,且為了體現(xiàn)一己之獨造而與前人詩歌的語言保持距離,絕不雷同。正因如此,晉宋詩學的發(fā)展,既是一次哲學意義的升格,也是一次語言藝術(shù)水平的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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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volu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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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ng

        Poet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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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ound

        and

        Sight

        Poetry

        and

        Courtier

        Culture

        in

        the

        Yong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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