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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邊地的美學(xué)

        2021-11-11 14:07:22阿貝爾
        邊疆文學(xué) 2021年4期

        阿貝爾

        哀傷的羌地

        第一次逆湔江而上,由通口河進入土門河。8月的洪水沖刷的河岸線和崩塌的山體還很醒目,但仍能覺出停泊在河谷的往昔時光。

        偶見新建的集鎮(zhèn)、廠房和載重汽車,以及時代碾壓的痕跡;往昔時光依然裊娜,像影子,呈現(xiàn)出鉛灰,帶著麻布的粗針線頭,使得整條土門河寂然。在陌生化的審視與感覺中,我覺出的不是羌人的顏色和氣味,而是土門河自古的寂寞——向晚的天光與遺落的時間合伙,銷蝕著走錯了地方的工業(yè)。

        我自然感覺到了,土門河的時間里生了布,甚至是生了鋼絲。站在清同治年間修建的石拱橋上,時間的灰燼頭皮屑一樣掉下來,模糊了我的視線。

        穿過土地嶺隧道,便進入了岷江河谷。我設(shè)想土地嶺中脊上的一滴水,因為風(fēng)向或某一動物的助力,本該流入涪江卻流入了岷江,有了截然不同的命運。

        茂縣縣城讓我想到“敦煌”。敦而煌之,堂而皇之。敦者大也,主要是針對我看見的縣城周圍的山——基座大、腰身大、頂部或鈍或銳直入云霄,看第一眼就想到金字塔和司母戊大方鼎。尤其縣城東南方的九鼎山,只要面朝東南,抬眼即可看見,在茂縣停留的三十多個小時里,我仰望、眺望、凝望,不經(jīng)意看見它上百遍?;驼呤⒁?,恰好通茂縣的“茂”,不是指周圍山上的樹木,也不是指山巖或現(xiàn)代建筑的顏色,而是指浩蕩的岷江水。

        在酒店安頓下來,我便出門去追隨岷江水。不單純是追隨江水,也是追隨整條岷江。河谷寬綽,由城區(qū)臺地二次下切,形成幾近封閉完美的河床。一座索橋橫跨東西兩岸,站在橋上,可以欣賞到幾公里長的奔流的岷江。起風(fēng)了,索橋晃蕩,送來江水特別的味道——羌味、藏味、雪味和柴油味。

        第一次到茂縣,作為陌生人,走在任一地方都像是走在異域。敦而煌之的異域,九頂山和岷江,讓人內(nèi)心踏實而宏亮。

        陌生感也是安全感,也是美感,與外界接觸全憑直覺,感官收獲的都是花瓣、花粉、蜜和隱藏在云頂?shù)纳裣伞?/p>

        早上九點,去古羌文化城觀看開城儀式,一路上總在不住地抬頭去看九頂山,仿佛九頂山有根繩子牽著我的眼。從看第一眼開始便有種云開霧散的跡象,然而,直到開城儀式結(jié)束都沒有現(xiàn)出山頂,太陽隱去,九頂山反倒把面紗扯得更低。每次去看,都能看見希望,有時甚至能看見薄霧彌散、撲了雪的巖體和高山草甸金子般的日線。

        對一座時隱時現(xiàn)、希望與失望交織的雪山的期待,包含了觀望者個人內(nèi)心怎樣的不甘與苦楚?看似一次不經(jīng)意的、略顯奢侈的審美,隱藏在背后的是一個人詩意的救贖。

        我不懷疑盛大的開城儀式上仍飄著古羌人的靈魂,即便是文旅展演,每個環(huán)節(jié)、每一局部甚至每個元素,都有很細的血脈相通。我特別注意到臺階上穿黑衣、戴羊頭帽、插黑羽毛的男子,他們黝黑的面孔和略顯笨拙的笑容是老羌人留下的遺產(chǎn);還有我身邊站著的穿藍衣黑坎肩、纏黑絲帕,手捧羊角或背著背篼等待出發(fā)的羌婦——即使戴著口罩,也能看見到她們真實的表情。

        羌族是一個用靈魂講話的民族,話語里帶著岷江的激流、疾風(fēng)的吆喝;他們相信有靈,且能與天萬物通靈,在他們與天地萬物間有一條茶馬古道供他們通行,但關(guān)卡重重、鬼怪出沒,需要足夠的法力和正確的對話程序。

        茂縣敦而煌之,除了敦敦大山和滔滔岷江,還可引申至歷史——自然史和王化史。自然史發(fā)自內(nèi)力,就像一樹羊角花開,或一群羊落入一片草甸。自然屬性中有善有惡,善惡只是一個水系中的溪河或一片樹葉上的經(jīng)脈,更多肉的部分也即是日常部分,都是個體在山水時間中的自生自滅;欲望的痕跡是他們的個人史、家族史和部族史。歷史——書面意義的——就是王化史,或者叫文明史。歷史就是沸騰、沖突和最終平息——融化,小溪注入江河,本性被閹割馴化——不是自然進化,而是主流價值主導(dǎo)下的強扭……歷史好比沙雕,換句話說歷史是用灰燼書寫的,先是燃燒,而后將灰燼聚攏,尚有余溫便是德政仁政。

        茂縣的歷史從兩面說。兩面兩抔灰燼,一抔是羌人的求生史,一抔是帝國的文明史,取二者之間的任一沖突都是大片。就像九頂山的沉穩(wěn)和岷江永不停息的奔流,不管是自然史還是歷史的發(fā)生都取決于先入為主的意志;它是自然力,也是人性的暗河,或者說是宇宙的基因,沒有對錯美丑,只有大小強弱,將萬物歸于秩序。

        次日起早,去江邊散步。天尚未大亮,茂縣還是一些暗影和線條。我穿戴整齊,感覺卻如同裸行——不只裸身,連肉體也脫下了。我從明宇雅舍酒店下到江堤,逆流而上,時跑時走,經(jīng)過三座橋梁,直至城北青土灣。岷江有多條蘇醒的線條,唯有流水是自然力學(xué),但人工也是依照了自然力學(xué)的,江水、江堤、綠化樹都不失神性。借了陌生和朦朧的光影,我捕捉到了它們的神性,但并不去打擾它們。

        大河灣劃出的弧形是最美的。外圍是山的弧形、國道的弧形,河岸線的弧形由江堤、行柳以及與堤岸接觸的河水部分構(gòu)成;兩岸兩條河岸線,內(nèi)外各一像兩根琴弦,土石和混泥土的部分也流暢如水。

        我一邊跑一邊念叨著岷江,這條被《水經(jīng)注》記為江源的大河,與她相處的分分秒秒都是赴約。不是把岷江鑲嵌在我的人生,也不是把自己鑲嵌在岷江上,而是交流與聆聽。

        老實說,這赴約也有不忠——如果不能將九頂山看作岷江的一部分,因為我跟岷江在一起時老是去瞅九頂山。單單是瞅不要緊,還心念念,盼著它云開霧散露真容,沐浴到金子般的朝陽,為我坦露出悉尼歌劇院般的立面。

        我想,這算不得不忠。在我的感覺中,九頂山和岷江是一體的——岷江是血脈與肉身,九頂山是頭顱與思想。

        略顯陰郁的晨光,晦暗但舒暢的流水,撲朔迷離的云霧,時隱時現(xiàn)的撲了雪的九頂山……天空放晴的希望不大但一直存在,即便失望尚可接受……我與岷江即便不是最理想的約會,也是最真實的會見。

        在酒店見到夢非、谷運龍,我沒有去想他們的羌族身份;稍后在席間見到雷子、羊子、闕玉蘭、郭文花,也不覺得他們是羌族。即使注意去分辨,從穿著、面貌和語言,我也看不出他們的羌族身份——血液和信仰是不可目測的,其數(shù)據(jù)只有檢測與內(nèi)觀。

        寄居在茂縣所在的岷江河谷,我不時會生出奇想,其中之一就是想看看有著純正羌族血統(tǒng)的人的面貌——男人的面貌和女人的面貌,與我想象中的和地方史志描述的是否一樣?在開城儀式上,我的確看見了有別于我在別處看見的漢人或藏人的羌人——有頭包黑帕、手捧月亮饃饃的老嫗,有背彩禮蓋羌紅的老嫗,有穿麻衣的釋比,有穿節(jié)日盛裝的年輕羌女;在晚會上,我又看見了釋比裝束的羌人,但我不太相信他們的模樣就是古羌人的模樣,我覺得古羌人的面部有自原始靈魂逸出的本真。

        在乘車前往岷江上游疊溪的途中,河谷兩岸的半山總有一些羌寨進入到我的視野,完好的和搬遷后的,它們都有一個上過史志、古老而讓人費解的寨名:吾爾、俄爾、雞公、則吁、羅都、墨飛、熱窩、巴豬、陽雀……我想,今天留守在老寨中的羌人或許要接近他們祖先的模樣一些。

        與我同行的余瑞昭、雷耀瓊、闕玉蘭,他們的祖上都是羌人,身份證上的族屬也是羌族,換句話說他們的血管里流的是羌人的血,但看穿著、看面容、聽他們講話,他們和我們并無差別,面部特征和價值認同也沒有差別。他們不再有爰劍、白石、徹里吉、黑倫萊、熱米他這樣的名字。

        王明珂走訪羌寨數(shù)年,在黑虎寨的老釋比身上訪到了老羌人的靈魂——與羌地文人熱衷于書寫的羌魂還是有區(qū)別的。

        在茂縣,我第一眼看見岷江河谷,就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這是一條偉大的河谷?!蔽易砸詾槲沂且粋€用詞審慎的人,“偉大”用在岷江河谷,獲得了本義。

        從縣城出發(fā),越是沿213國道往河谷深處走,“偉大”便愈加具體、愈加有體量,且有更多鋒芒。打開衛(wèi)星地圖,在縮放中審視這段河谷,我發(fā)現(xiàn)“偉大”的詞義里還有破碎、險惡的含義。地圖上的河谷的灰白色是人類活動的痕跡,更是斷裂帶破碎的山體、裸巖裸土的痕跡。我們可知,大河谷的形成需要偉大的地質(zhì)震蕩、冰川刨蝕和江水沖刷?縣城到疊溪58 公里(河谷要多出幾公里),加上縣城以下雁門至縣城的36 公里,這一段偉大的河谷有近百公里,岷江的激流、破碎的山體、斷裂的地層釋放出了肉眼看不見的光;還有人文,不用去翻閱史志,只需品味一下歸順、定遠、北定、鎮(zhèn)戎、長寧、穆肅、普安、太平這些地名,就明白個中意味兒了。更早,也更有意味(不敢說純)的是用羌語命名的地名和寨名:烏都、鵓鴿、大章洼、麥非、獨日、哭栗、出沙音、大力日、黑虎、巴地吾卜、鵝月、羊密獨、白蠟、日泥、押國……釋放的是另一種光,不是彼此輝映,而是彼此覆蓋。

        行徑在岷江河谷茂縣段,偉大是我個人暗中的感覺,也是我分派給視線所及的河灣、懸崖、激流、村寨、盤山路和塌方體的審美。我感覺到了河谷的氣勢、氣質(zhì)和構(gòu)成河谷的細小元素的質(zhì)地——粗糲、富有棱角,堪稱尖銳,也有柔和的、頗為安撫人心的河岸線、草坡、瀑布、山脊和云卷。

        我是第一次行走在這段河谷,陌生之余也生出了些熟悉感,經(jīng)過羅都寨口外,這種熟悉感還相當(dāng)?shù)孛魑?。不是與涪江河谷的某種相似,更不是我之前來過忘了,而是我曾附著在先祖的身上光顧過了,像一個展開的夢魘——他們曾聽命朝廷,從龍州翻雪山過來,援助松潘漢軍平定松、茂、疊番變。

        疊溪是一個美麗的意象,富有自然水景和中國山水畫的意境。然而,1933年8月25日發(fā)生的一場大地震,將其變成了一個美被毀滅后的悲劇意象。河谷斷裂,眾山崩塌,溪江阻梗,古鎮(zhèn)、羌寨沒于海子。這毀滅的美里,上萬生命瞬間魂斷塵煙、余震,凝固定格,其間生命泯滅的千萬細節(jié),至今尸骨或沉水底或深埋山體。

        2018年第一次自松潘來疊溪,由疊溪海子的尾水進入,海子隨河谷逐步進入視野,直到正在新建的疊溪古鎮(zhèn)下方。古鎮(zhèn)選址的臺地,亦是岷江左岸的一處大型滑坡體。站在北門外開通隧道后棄用的老國道邊上,遠眺或近觀疊溪海子,多年來關(guān)于疊溪海子的傳說、對疊溪海子的想象終于變成了現(xiàn)實。疊溪海子與我想象中的還是有些差距,不管是視角的高度、水域的顏色還是岸邊的山崖植被。最大的差距是沒有我想象中的僻靜、神秘。

        我不知道我在老國道的崖邊站了多久、眼睛在遠方和腳下的水域停留了多久,我妄想獲得一種不可能的可能——目睹地震發(fā)生時的情景和10月9日海子決堤的情景;我看見的僅僅是八十五年后疊溪海子風(fēng)平浪靜的樣子,時間的灰燼比大地震騰起的塵埃更具有覆蓋力和遮蔽性。我特別注意到銀瓶崖下的淤塞體已變成了原生山體,上面的草木已長成氣候。

        這一次,我從疊溪海子的下邊去了松坪溝。從地圖上看,小關(guān)子至疊溪海子這段岷江是一段淤塞體,山體崩塌阻塞了江水,江水蓄積到足夠的體量淤塞體崩塌,沖刷出新的河道,具體時間為1933年10月9日。

        乘車經(jīng)過,我也是這樣感覺的,岷江在這里沒一點岷江的樣子。如果說疊溪是一塊傷疤,那么疊溪海子下方的這段岷江便是一處腸阻梗,海子的決堤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

        車過疊溪海子,陰郁的天氣泊著濃重的秋意。這方海子是我兩年前目及的水域,也是水質(zhì)相對清澈、初現(xiàn)層次感的水域;讓人心顫的是水下還躺著疊溪古城,它有一個創(chuàng)世紀般的名字——蠶陵。

        打開車窗,讓水氣進來。不是死亡的氣息,只是水汽,八十七年前的淤塞體已經(jīng)坐實,長滿草木,在一個不知實情的人的眼里僅是一處風(fēng)景。自然力創(chuàng)造出美、毀滅美,再將毀滅之美修復(fù),再毀滅、再修復(fù)。自然力不考慮人的感受。

        我很難將新磨村遺址給我的感受與審美聯(lián)系起來,任何試圖尋找美感的舉動——即或是悲劇的美感,都是不人道的。

        悲劇發(fā)生得太突然、太慘烈,距離我站在遺址的時間太近了——僅僅相隔1211 天,事發(fā)現(xiàn)場還沒有落下多少時間的灰燼,呈現(xiàn)我在眼前的是采石場一般的半新的痕跡?;仡?017年6月24日凌晨五時四十五分,因為下雨,天剛粉粉亮,新磨村的人還在夢鄉(xiāng)或習(xí)慣性賴床,沒等反應(yīng)過來便被深埋大葬。對于個別醒來或早起的人,反應(yīng)也只是一瞬,濃稠的黑色便將其澆鑄為混泥土,其間夾雜的恐懼、疼痛和絕望不過是混泥土裹挾的格?;?,剎那間便失去了知覺。無論在事發(fā)時或是今天,這一悲劇對于大多數(shù)人都僅僅是一個新聞或事件,即便是面對鏡頭中挖掘機翻出的慘不忍睹的殘肢,即便是有一棵菩薩心。

        上午10 時10 分(2020年10月18日),新磨村(遺址)第一次載入我的視野,呈現(xiàn)出廢棄的采石場的寂靜和深秋凋敝的景象。我下了車,走到路邊,看不見全貌,只能看見山體崩塌后留下的幾近裸巖的巨大創(chuàng)面。山頂云遮霧罩,看不見創(chuàng)面的頂部。我沿著公路前行幾十米,再回轉(zhuǎn)身來看新磨村原址——蒿草和灌叢尚不足以遮住碎石,一個剛剛廢棄的采石場,干干凈凈,并無悲劇與死亡的氛圍;只有當(dāng)腦殼里跳出事發(fā)前新磨村的圖景,我才意識到視線所及是一個悲劇現(xiàn)場,碎石下、蒿草和灌叢下、河床被挖掘機刨開的堆積體下,甚至于我們立足的公路下,仍埋著遇難者的肢體。

        過了新磨村,再往里走便是松坪溝。岷山中同海拔的溪溝大都是這個樣子,熟悉而又陌生,有一些異域異族的痕跡,但已不明顯,植被與景色、包括植物的種類都很相似。途中經(jīng)過修整一新、做旅游接待的村舍,并不知道叫白蠟寨,車從白蠟海子的邊上經(jīng)過,也不記得看見過海子了。

        車在白石海停下,松坪溝到了。我感覺很意外——在我的想象中,我們的車還將經(jīng)過九寨溝或丹云峽那樣的溪谷。

        我知道,來疊溪就是看海子。不是九寨溝那樣的被地質(zhì)時間沉淀和凈化的海子,而是八十七年前的大地震制造的海子。九寨溝的海子已經(jīng)發(fā)育完美,疊溪海子還是傷口傷疤。

        第一眼看見白石?!锖W樱疫€是頗有好感,雖非細膩完美,卻也不像傷疤那樣挑戰(zhàn)感官。瞬間自然力像一個觀念,能量被釋放后便留下了海子的具象。繼續(xù)往水磨溝里面走,沿路經(jīng)過了更多海子,留下印象的有墨海、長海、五彩池,它們可以被看作是九寨溝海子的雛形。

        松坪溝是夾在西-東、西北-東南走向兩列雪嶺間的一條深溝,與黑水和松潘小姓溝一山之隔,以前是劫匪、潰軍、難民、重罪犯等五馬六道之人的避難所。六月草長鶯飛,山花爛漫,也可看作是伊甸園。然而在專事靈魂的釋比眼里,松坪溝則是一處“不干凈的靈魂”的寄居地,需要誦經(jīng)作法驅(qū)逐或救贖?;蛟S是上天嫌宗教的法力有限,才發(fā)生了1933年疊溪7.5 級地震。

        無論從地質(zhì)板塊還是人文板塊看,松坪溝和疊溪都同屬一體,處在上述二雪嶺和東面一列南北走向的雪嶺之中,構(gòu)成一個向東北傾斜的等邊三角形。岷江從偏東一側(cè)穿過,湮滅的疊溪古城是這個三角形的心臟,松坪溝和岷江是兩條大動脈。

        換一種思維和想象,疊溪又是一朵碎裂、沉降于三列雪嶺間的地質(zhì)之花,地殼碎裂沉陷了,古城陷落淹沒了,羌寨也崩塌掩埋了、沉于水底,魂魄更是飛散、不可聚斂。不只是破碎、陷落、掩埋,還被強大的扭力揉搓,形成一個無序的淤積群。幸存的人寄生在不穩(wěn)定的淤積體上,經(jīng)過幾代人的叫魂,才漸漸平靜下來。

        返回時路過新磨村遺址,我透過車窗,再次望了望崩塌的山體的頂部,仍罩著云霧看不見邊際。午后,河谷倒是敞亮了許多,那些仍壓在死難者身上的礫石白花花一片,看上去無比潔凈。

        再次路過疊溪海子,天光微暖,水面平靜,藍色均勻,岸上的紅葉也像模像樣。八十七年前的巨創(chuàng)已愈合為風(fēng)景,沒于水底的古城想必也有了火山灰下的龐貝城的美學(xué)。

        車出金槍巖隧道,回到213 國道,爬行在疊帶狀的九道拐。我無意間又一次朝新磨村的方向眺望,云霧還在,但高了許多,下方現(xiàn)出刺眼的白鐵皮般的光光的巖層——山體崩塌后留下的創(chuàng)面的頂部——死神的居所。安息吧!我在心里無助地念叨出這三個字。前人已安息了,你們也安息吧!

        疊溪疊溪,疊溪的風(fēng)景下是毀滅與死亡的美學(xué)。

        失義的奪補河

        奪補河是白馬人插在頭上的一支羽毛。下游河谷山高谷深、落差巨大,是羽毛側(cè)放的樣子;上游及源頭河谷接近高原,河谷開闊,植被豐饒,線條柔和,是羽毛平放的樣子。

        在奪補河河谷進進出出三十年,某一天從九寨溝回來,自駕到王壩楚與索古修之間的自一里電站庫區(qū),看著眼前沿河谷急轉(zhuǎn)直下的247國道,我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奪補河河谷是岷山和摩天嶺開裂出的一條罅隙。

        公路一直急下坡,透過擋風(fēng)玻璃看見的河谷呈現(xiàn)的景物完全是俯瞰狀的。晴天,能見度很好,河谷自索古修而下,一直可以看見刀立巖兩岸聳立的峭壁山峰。這時候,我的腦海里呈現(xiàn)出奪補河峽谷的全貌——岷山是一個巨型蓮花白,奪補河峽谷是一根細繩在蓮花白上勒出的一道深槽。駕車沿河谷而下,過刀立巖,一直都有種俯沖和滑行的感覺。

        奪補河起于奪補河與涪江交匯口的鐵龍堡,止于王朗自然保護區(qū)竹根岔、白熊溝兩條支谷的末梢,長度107 公里。

        原本是一條神性十足的線條——簡潔干凈的地質(zhì)與生態(tài)神性,有著自然崇拜的白馬人的神性,而今雙重神性開始退卻,河谷呈現(xiàn)出開放的、受現(xiàn)代人類活動重創(chuàng)的慘不忍睹的面貌。就像那些業(yè)已消失的古城僅僅保留下了老的街名、巷名一樣,奪補河后來也只能保留下一些山名、地名和寨名了。

        地質(zhì)變遷本無意義。上帝之斧高懸白云之上。利斧一劈,只在一念。一念之后便是千萬年的風(fēng)霜雪雨、地裂和冰川刨蝕,隨后才是生態(tài)賦予地質(zhì)的一種適宜于人類眼睛與心靈的美。

        植被遮不全巖崖,巖崖總會從莎草和灌叢露出,給予人類的審美一種骨骼。

        如果真要追溯,奪補河最初的意義只在溪水的流淌,就像一個人有話要說。自源頭而下,無數(shù)的溝谷匯集,溪水總得有個去處。那些純粹的水——地質(zhì)的水,之后是飽含地質(zhì)因子的生態(tài)之水——岷山之血,帶著雪山冰川的低溫和氣息,將神性烙印在河床,猶如血色的象形文字。

        人的出現(xiàn)——白馬人的出現(xiàn),賦予了奪補河河谷第二種神性——可以言說的神性。山和樹成了神性的載體,篝火、獸皮、曹蓋、火銃、蕎麥粒、竹簽、經(jīng)文……成了神器,白該白姆成了神的引薦人。

        每個人都是神子,神與人時而合體時而分離。謙卑的白馬人的生息讓奪補河河谷有了時間和文明的刻度。

        這些刻度首先表現(xiàn)為語言——白馬人對奪補河的命名,包括了白馬人對自身的命名——奪補唷甲尼——住在奪補河畔的人。

        就奪補河的命名而言,白馬人理應(yīng)是這條河谷的原住民,且很可能是唯一的原住民。單就人文意義,白馬人與這條河谷相遇既是白馬人的全部也是河谷的全部。大熊貓、扭角羚、藍馬雞、麝香鹿、雪豹、獨葉草……只是修辭和襯托。

        少署依瓦、烏納伊瓦、普枸依瓦、延代依瓦、巴都依瓦、楚阿依瓦、烏魯依瓦、沙帕依瓦、若熱伊瓦、迭瓜依瓦、紫呷依瓦、薩拉依瓦……

        這是由白馬語命名的匯入奪補河的溪谷。

        梅家溝,磨房溝,羊峒河,自一溝,南一溝,黑河溝,白河溝,中溝,沙坪溝,梭子溝,胡家溝,高家磨溝,巖窩溝,碟子溝,八洞溝,新益溝,任家溝,小河溝……

        這是由漢語命名的匯入奪補河的溪谷。白馬語命名已經(jīng)丟失,被漢語命名代替。

        多籍家,色臘六家,祥述家,色如家,扒西家,水牛家,厄里家,交昔家,彭信家,駝駱家,垰岻家,瓦舍家……

        這是由白馬語命名的山寨。

        上殼子,下殼子,羅通壩,獨木頂,馬家寨,薅子寨,陳家寨……

        這是由漢語命名的山寨。有的白馬語寨名已經(jīng)丟失,有的還保留著雙語寨名,比如上殼子-垰岻家,下殼子-駝駱家。

        王朗,亞者造祖,稿史腦,烏八舍,巴都,下達里,熱那里,薩拉……

        這是由白馬語命名的小地名。

        胡家磨,高家磨,小槽,刀立巖,南一里,自一里,磨刀梁,羅鍋坪,獨水坡,泥地坎,竹壩子,地洞口,新驛,關(guān)壩,陽地隘,水泉壩,篩子巖,倒梯子,毛山子,西天巖,蜈蚣口……

        這是由漢語命名的小地名。

        念勿如恰告,俄繞扎姆,桑南如珠,若吉嘎魯,阿貝索熱,梭曼奪都,葉西納莫……

        這是由白馬語命名的神山。其中,總神山“葉西納莫”有了一個漢名,叫“白馬老爺山”。

        在奪補河的命名中,奪補河上游河谷保留下來的白馬語命名較多,也侵入了漢語命名;奪補河下游河谷以漢語命名為主,白馬語命名所剩無幾,大多被漢語命名取締。

        我還注意到,有的漢語命名已經(jīng)發(fā)生演變。比如“南一里”“自一里”“沙地坎”,其早先命名是“攔夷里”“制夷里”“殺氐坎”。這些地名用字上的演變發(fā)生在近幾十年地名使用的規(guī)范過程中,體現(xiàn)出處理新的民族關(guān)系的態(tài)度。

        奪補河深切于岷山余脈和摩天嶺之間,呈西北-東南走向。下游河谷特征顯著,西岸山嶺為岷山核心山脈的綿延,山脊平均海拔在4000 米以上,多數(shù)山峰海拔在4500 米以上,最高峰在亂石窖西南,海拔4983 米,河谷高差在1000-2000 米;東岸山嶺為摩天嶺,綿延200 公里,山脊平均海拔在3500 以上,最高峰在南一溝源頭,海拔4072 米,屬前震旦系木皮復(fù)背斜軸部——麻山,構(gòu)成了河谷最為壯麗的景象。

        1986年第一次走進奪補河,即使是坐在車里,經(jīng)過蜈蚣口、篩子巖、刀立巖等處也有種貼身而過的感覺。貼身而過,且是背身面巖,不敢下看。后來進進出出,這種讓人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感覺也未減弱。開始走伐木廠運輸木材的老公路,沒有護欄,車輪之外便是萬丈深淵,奪補河水沖擊著橫亙河中的花崗石發(fā)出巨響,回蕩山谷。往往是不敢下看就本能地上望,篩子巖留下的印象最深——裸崖壁立,一直延伸至飛鳥藍天。

        在橫亙河中的石頭中有一巨石,因為巨大而高出公路很多,像一座石山。石山上長了樹、長了灌木花草,更為神奇的是誰在上面蓋了小廟,用鏨子鑿出一道石級。

        頭頂?shù)穆阊伦屓四垦?,對岸的裸崖、山脊和旁溪卻是風(fēng)景。

        滴水巖陰森。頭頂是貓兒埡,奪補河在這里進入“一線天”。公路上方的瀑布從天而降,寒冬則凝為冰瀑。

        毛山子對岸的西天巖不如篩子巖高聳,但同樣陡峭,巖面不生草木,呈現(xiàn)出黛色和鐵銹色,太陽照在上面像一面銅鑼,兩旁支裂風(fēng)化的山峰長滿灌木雜樹。

        如今的金鳳村有個老地名叫曾巖窩,是“曾巖窩”還是“爭巖窩”已無從考證。幾個路過的人爭巖窩是一件生動有趣的事。

        就地形地貌,我對奪補河印象最深的是刀立巖,準確地說是南一里到今天的索古修一段。這十幾里地自古都是無人區(qū),且是奪補河河谷海拔陡增的一段,惡劣的自然條件加之匪患,歷來都是行人最為懼怕的地方,即便是帶了武裝的白馬土司也不走這條路。

        刀立巖是這段恐怖之路的核心地,舊時稱作“鬼門關(guān)”,兩岸都是刀面一樣的巖崖,遇到“鬼”了找不到任何灌藤可以依附攀爬。每到冬天,太陽南斜,陽光被河谷完全遮蔽,積雪積冰,寸步難行。

        刀立巖是鬼門關(guān),但刀立巖的風(fēng)景很美,簡直就是一個岷山河谷的博物館。河谷的原始性在這里保留完整。這原始性里有地質(zhì)構(gòu)造的,有溪流沖刷刨蝕浸漫的,有灌叢雜樹和大葉杜鵑呈現(xiàn)的,有山峰崩塌堆積的,有蒲公英和報春悄然暗示的……有一年正月,我們的車過冰雪路滑進了邊溝,在等人拖車的當(dāng)兒,我走進路邊雪地,受虐般地享受了一次“鬼門關(guān)”的雪景。

        如果把白馬人的寨子、青稞蕎麥地和牛羊看作純自然的一部分,那么奪補河上游河谷便是極富自然美的。當(dāng)然,河谷的這種自然美早已結(jié)束。厄里家在2006年以前還是一個自然村落,村前大片草地開滿格?;ê推压?,就連滾落草叢的馬糞都是極自然的。奪補河從草地流溢而過,在河畔形成一個以沙棘和高山紅柳為主的灌叢帶。

        記憶中厄里家至祥述家的二十里河谷是高原河谷的景象,也生長著高原河谷特有的花草樹木。奪補河或淙流或潺流,溪上架著木橋的樣子顯出溫馴的一面。今天水牛家水庫壩口外的草灘有好幾個足球場大,草灘的線條和小片的灌叢流露出創(chuàng)世初的神性。一個牧羊人獨坐草場,遠處是白石頭一樣的羊群,有種曠世的寂寞和飄逝的邈遠。

        水牛家、祥述家一帶河谷寬敞,山地平緩,兩岸種著青稞、蕎麥和洋芋,蕎麥開花的河谷最為絢爛。每到收割季,頭上插白羽毛的白馬人在地里割蕎麥、打蕎麥,也是極美的圖畫。

        事實上,如果提早三十年進到奪補河河谷,我看見的景色要更為原始、天然,不僅溪水、谷地是原始生態(tài)的,山崖林地也是原始生態(tài)的,陽山長著松樹、杉樹和各種雜樹,陰山是草甸和以大葉杜鵑為主的灌叢。短短三十年,河谷兩岸的樹木便被砍光,森林變成了荒山。

        作為一個外來者,我對奪補河的體驗始終是審美意義上的——異域異族的審美。這異域異族有地質(zhì)地理的,有植物動物的,但主要是諸多白馬人元素的,呈現(xiàn)為一種風(fēng)情……民居、農(nóng)耕方式、特殊的作物,隨后是人——面貌、語言、服飾、生活方式、宗教崇拜、基因,一種自在的曬太陽喝咂酒的生活,一種敬畏自然的原始崇拜以及巫術(shù)的力量。

        就起源和相容性而言,奪補河是白馬人的世界,白馬人是河谷的主人。他們最先來到這個河谷,為河谷的萬物命名。在他們之前,河谷不曾有過命名。換句話說,是白馬人賦予了奪補河文明。在白馬人的語言系統(tǒng)里,河谷的任一事物都有一個命名、都有一個詞匯或敘述與之對應(yīng)。這些敘述與命名直指他們的文明。

        在白馬語中,海子對應(yīng)“者(zhe,zao)”,龍對應(yīng)“主(zhu)”,水對應(yīng)“慶加(qinjia)”,山對應(yīng)“惹(re)”,河對“輟(chuo)”,樹對應(yīng)“抖(dou)”,石頭對應(yīng)“嘚(de)”,松樹對應(yīng)“萄誰抖(puosheidou)”,男孩對應(yīng)“青拜(qingbai)”,女孩對應(yīng)“樸念苶(puonianga)”,青稞對應(yīng)“餒(nei)”,大熊貓對應(yīng)“扽尕(denga)”,牦牛對應(yīng)“伢(ya)”,青稞酒對應(yīng)“餒炒(neichao)”,吃飯對應(yīng)“梢諾(suonuo)”,杜鵑花對應(yīng)“尕塞瑪(gashema)”……

        這是一個自由王國。奪補河河谷是他們的疆土也是他們的母親。白馬人將一個純地理意義的河谷變成了一個語言的河谷。

        然而,就像奪補河的流淌,時間的流轉(zhuǎn)改變了奪補河的意義。這種改變是漸進的,先是一個雨點一股東風(fēng),其間又是幾百年的安寧,隨后才是疾風(fēng)驟雨、經(jīng)久不息的大洪水和泥石流?;鹣?、火溪溝、白馬路、殺氐坎、攔夷里、制夷里……這些漢語命名逐步在奪補河河谷穩(wěn)定下來,時間也流轉(zhuǎn)到了另一維度。

        漢語命名對白馬語命名的逐步取代,意味著外來文明開始侵入或嵌入奪補河河谷。這當(dāng)中有接受、有沖突。白馬土司既是外來文化的攜帶者,也是外來文化與白馬文化沖突的緩解者。在時間的流轉(zhuǎn)中,陽地隘、殺氐坎、攔夷里(南一里)、制夷里(自一里)這樣的漢語命名為奪補河貼上了歷史的標簽,也改變了河谷的顏色與氣場。

        就土司文化及其附帶的外來文明對奪補河的濡染程度,舊志把奪補河分成了兩段,即奪補河下游河谷和上游河谷。下游河谷是“火溪河”意義上的、屬“熟番”居住地。一個“熟”字道出了河谷的時間流變,猶如一只土豆伸入沸水的部分;上游河谷仍是“奪補河”意義上的,雖然也是土司轄地,卻是“生番”的居住地,來自沸水的熱力只是熏烤到了局部和表層,并未改變質(zhì)地。

        如今,奪補河只保留下了這個白馬語的命名,其內(nèi)涵從地表生態(tài)到原住民文化都改變了,既不是白馬語意義的,也不是早期火溪河河谷之漢語意義的,完全變成了一條當(dāng)代意義上的河谷。

        完成奪補河河谷“轉(zhuǎn)義”的不是土司、馬幫和煙客,也不是1956年的民主改革,而是四十年的森林砍伐、一庫四級梯級電站的建設(shè)、國道247(原省道205)的改道與黃土梁隧道的開通、王朗-白馬旅游的開發(fā)以及尚未竣工的九(寨溝)綿(陽)高速的建設(shè)。

        伴隨這些時代大動作的是白馬人對外來審美與價值的認同與接收。

        在進出奪補河的三十多年里,我不曾聽到白馬人談起他們對奪補河的認知。他們是“奪補唷甲尼”,他們一定有他們的經(jīng)驗與感觸。他們不曾談起,是因為他們?nèi)谌肓撕庸?,成為河谷的一部分,就像河谷的雜樹和麝香鹿;他們不曾談起,是因為他們將經(jīng)驗與感觸轉(zhuǎn)化到了命名中,比如垰岻——云中的寨子,比如烏巴舍——大風(fēng)吹過的河谷。還有就是被嚴酷的生存忽略了。

        現(xiàn)今人們再走奪補河,都是直奔河谷的源頭王朗自然保護區(qū),有意要忽略和回避河谷。河谷改變的不只是視覺所及的地貌,也包括觸動人心的靈魂。

        在王朗自然保護區(qū)竹根岔的深處,我停住在一棵瘦而禿癩的無人顧及的刺柏下問那刺柏,你知道奪補河河谷的“轉(zhuǎn)義”嗎?

        雪溪從礫石灘和草甸流出,穿過灌叢變得豐沛,在珍寶橋與從長白溝流出的溪水匯合為奪補河。我駐足珍寶橋,問眼前的溪水,你們知道你們將流入水庫進入隧道嗎?

        在垰岻。一個高山移民留下的云中老寨。我離開團隊,在寨子的南頭找到了格繞才理的家。我熟悉的木門開著,門廊里依舊黑洞洞的。我瞭了一眼,轉(zhuǎn)到房當(dāng)頭,深呼吸,面朝東南,將視線投給自羊峒河口延伸出去的奪補河河谷。

        雪峰崢嶸,陽光如金箔,河谷綿延天外。我不經(jīng)意將視線落入近谷——黃色的挖掘機,白色的施工創(chuàng)面……轉(zhuǎn)瞬,我的視神經(jīng)斷開,兩眼屏蔽。

        看見格繞才理,我才慢慢恢復(fù)了視力。他老了,顯得木訥了,笑起來眼角的皺紋就像巖層的皺褶。

        走過門廊,進到火塘?;鹛晾锶贾窕?。方形的天窗如我十年前所見深而漆黑,因為晴天透進略多的天光。煙囪四壁的黑依舊是顆粒狀的。

        我站著,與格繞才理說話,會見這個奪補河河谷的留守者。

        十年前第一次見格繞才理,他四十二歲,未婚。平生唯一一次相親,因為女方的飯量太大,他嫌棄人家、沒娶。十年后的今天,他依舊單身。

        他的母親叫雪女,移民搬遷到了王壩楚場鎮(zhèn),如今癱瘓在床??粗毨艚ㄉ系摹把┡倍?,我總覺得該是格繞才理已娶妻子的名字。

        孤獨變溫暖之后,以一種半融化的狀態(tài)顯現(xiàn)在弱光下,叫人不敢接近。

        格繞才理隨我來到屋外,與我告別,我竟然不敢直視一眼。

        奪補河就在寨子南側(cè)的群峰之中,與神山“葉西納莫”相連的山脊遮擋了近谷,我只能看見河谷的上部。忽略了人類活動的河谷似乎又變回了自然的模樣。

        回去的路上,我們乘坐的大巴車在河谷走了近兩個小時,我清晰地感覺到山谷和河床新近多出的鋸齒狀帶給我的剮痛與滯留感。由此,我想到白馬語內(nèi)部的現(xiàn)狀,曾經(jīng)的明晰沒了,詞根枯萎,詞義破碎,就像筑壩后斷流的奪補河,就像鑿?fù)ㄋ淼馈仓鹨慌排艠蚨盏膴Z補河峽谷,要想進到它的內(nèi)部就得像煤炭工人下井帶上頭燈。

        附記:

        2020年8月17日,奪補河白馬人聚居區(qū)祥述家、扒西家、厄里家、焦西崗、索古修等遭受了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和泥石流。厄里家、焦西崗,特別是羊峒河與奪補河交匯口、白馬神山葉西納莫腳下等于是地貌重塑;建設(shè)中的“九綿高速”第九標段、第十標段損失慘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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