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孫文韜
北宋的偃武修文政策,使得這一時期的文化藝術(shù)蓬勃興起。水墨山水畫秉承唐代以來的圖式嬗變,逐漸傾向于繪畫主體與繪畫客體之間的渾融無礙。唐末及五代十國的變亂,使得大量士人隱居山林。每日觀賞佳山水,自然筆下留神采。經(jīng)過荊浩的體勢峻拔、關(guān)仝的山川渾厚、李成的寒林淡遠,似乎需要一位集眾家之長的創(chuàng)作者發(fā)出這個時代的最強音。范寬無疑是兼具多重表現(xiàn)力、極擅物象質(zhì)地刻畫的代表人物。其代表作《溪山行旅圖》,有著極其強烈的藝術(shù)感染力。透過畫面,我們能夠感知到一種山水畫歷史上值得銘記的“美”!
題跋,無疑起到品評鑒賞的目的。書畫作品往往歷經(jīng)戰(zhàn)火,顛沛流離之際喪失許多繪畫創(chuàng)制的信息。董其昌題寫的“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圖”則是對畫作創(chuàng)制信息的恢復(fù)。在北宋時代編寫的《宣和畫譜》中,名為《溪山行旅圖》的畫作有多件,在這一豐富的題材樣式里,范寬的作品無疑是影響力最大的一件。
《跋范寬〈溪山行旅圖〉》明·董其昌
畫面近景,橫亙畫面底邊線的突兀巖石既起到穩(wěn)定畫面的作用,又展示出豐富的筆墨細節(jié)。遠觀混凝似鐵,近敲若聞銅聲。行旅商隊走出林蔭,為生計奔忙,如同林間溪流汩汩而出,像極生命進程中的大部分時光。畫面右側(cè)崖壁林麓間肩挑行李想要過橋的旅行者,似乎擺脫了生存的羈絆,像那崖壁間跳蕩的山澗。人生如旅程,體會孤獨時,也就離穎悟不遠了。大面積的密林掩藏了路途,林梢云際一座建筑安處巖上,正是觀賞瀑布飛流的絕佳場所。人生最終的安頓,也許就是旅程的終點。他人的貨物,自己的行李,都是旅程的一部分,終須放下。平靜的溪流、激越的山澗、神秘的飛瀑,對應(yīng)河谷的平坦、巖壁的峻拔、遠山的縹緲,宛若由濃重至淺淡的墨色。人生如旅途,我亦是歸人。觀賞的過程,即是分析畫面并融入畫面的過程。
董其昌是明末杰出的鑒賞家,曾為許多經(jīng)典巨制題跋。透過其廣博的跋文,我們可感受其立足于時代所建構(gòu)的山水畫脈絡(luò)。在其推動下,理論上以禪喻畫,揚南抑北。但是在實踐上,其有兼容并包的一面。我們可以在其《小中見大冊》等作品中,看到董其昌師法范寬的痕跡。
董其昌題寫的“北宋范中立溪山行旅圖”,結(jié)字遒勁不失韻致?!氨彼巍倍謿庀㈤_張,大有唐代顏魯公之風采。其后字跡一任天真,去其偽飾與刻意,回歸純真。結(jié)合畫面意蘊與題字體勢,我們可以得出結(jié)論,題跋是畫面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哪怕寥寥數(shù)語,抑或僅為題名,都散發(fā)著不可替代的藝術(shù)信息。在這個層面上,不同時代的畫作與題跋,“同頻共振,相得益彰”!
《溪山行旅圖》北宋·范寬 絹本水墨 206.3cm×103.3cm 臺北故宮博物院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