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倩如
薩羅尼克灣港口
2021年是希臘獨立戰(zhàn)爭200周年。由于疫情,雅典閱兵式上沒有觀眾、沒有喧鬧,裝甲車開過空曠的市中心,軍機飛過帕特農神廟……
然而,在這個紀念英雄的關鍵年份,有一個海島不能不提,那就是我現在居住的伊茲拉島。
第一次踏上這島,是在2014年的一個冬日。經歷了兩小時的海上顛簸,從雅典起航的噴射船靠近目的地碼頭時,我遠遠望去,只見城區(qū)建在一個斜坡上,排列緊湊的房屋呈圓形劇場狀分布,俯瞰著薩羅尼克灣。港口兩側的巨石城墻上,架設著一排排古老的大炮。
踏上碼頭,我見到驢子們成群地守候在岸邊,廣場上到處聳立著青銅或大理石的人物雕像。我當時非常好奇:一個小島難道會出這么多的名人?后來我才知道,伊茲拉島竟是現代希臘海軍的誕生地,也是希臘的一位總統和五位總理的出生地!
此次行程之后,我和伊茲拉島結下了不解之緣:2016年夏天,我在島上舉行了婚禮,我的丈夫正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去年初新冠疫情在歐洲暴發(fā),雅典的所有學院停課,在教育部門供職的丈夫改在網上工作。去年2月底,我們從雅典回到島上居住,直到今年9月才返回城里。
伊茲拉真不愧是非常時期最好的避難所。疫情期間,我們雖然經歷過一些艱難時刻,但在島上度過的這一年半,卻是十分寧靜和愜意。這種經歷產生的后果,是我對城市生活開始感到厭煩。
島上有種超乎尋常的寂靜,能聽見風、鳥的聲音,偶爾也能聽到驢子那種帶有喜感的吼聲。我家位于島上中間半山腰的位置,從港口走到我家,需要上180多個階梯。我常常行走在縱橫交錯的崎嶇石頭小路上。
三角梅到處可見,在白色石墻的襯托下,顏色更加鮮艷。
守候在岸邊的驢
港口兩側古老的大炮
去年2月底,我們從雅典回到島上居住,直到今年9月才返回城里。
塔索斯是我丈夫的表兄,他年過七旬,家在離碼頭不遠的山谷里。他房子后面的山丘上種了十幾棵橄欖樹。他常坐在海邊的咖啡館,品著烏佐酒,懶洋洋地看著海上的帆船和落日。他的橄欖樹因無人照料,橄欖掉得滿地都是。
我問他:“你不采這些橄欖嗎?”
“我想吃多少就摘多少。”
“你難道沒有想過在果實成熟的時候采摘,然后拿去賣嗎?”
“賣了換錢嗎?”
“為什么不呢?你賺點錢可以過你喜歡的生活。”
“可是我現在正喝著小酒,這就是我喜歡的生活?!?/p>
這聽起來,令人聯想到古希臘犬儒派哲學家第歐根尼。
同時,我在另外一些本地人身上看到了島民的另一面:進取的海洋文明。當地一些人多年供職于船運公司,他們有的是船東、船長、工程師或海員。他們游歷四方、見多識廣,有開闊的思維和視角去觀察并認識世界。他們大部分人都去過中國沿海的城市港口,所以我也常常和他們交談。
伊茲拉島碼頭邊的山丘上方,有一所海事學校,專門培養(yǎng)郵輪和貨輪的船長,這也是當地年輕人夢想求學的地方。島民的命運一直與大海息息相關,他們一次又一次利用大海創(chuàng)造輝煌,并一次次從逆境中掙扎出來。
在島上,能不時聽到遠處趕驢人的吆喝聲。島上沒有機動車,所以杜絕了交通事故。島上的交通工具,只有驢子騾子。隨著牲口的蹄子聲越來越近,我側身讓開道,驢子騾子們馱著沉重的貨物擦肩而過。時間恍如停止凝固了,數百年來,一如往昔。
島上的人特別愛野生動物,這里貓的生活質量讓人都羨慕。我常常觀察到,很多流浪貓的某一只耳朵上會有小小的缺口,后來我特意咨詢了一個親戚。他告訴我,這是動物保護組織的獸醫(yī)義務給貓做了絕育手術之后,給貓做的一個標記。在耳朵尖上剪去一小塊,避免了為同一只貓重復做手術。貓兒與人相伴了幾千年,貓需要人喂養(yǎng);反過來,孤獨的和心靈有創(chuàng)傷的人又需要貓的相伴和慰藉。
二戰(zhàn)后,希臘工業(yè)化和人口進入加速發(fā)展的階段,原有的建筑風貌受威脅。雅典藝術學院的校長君士坦丁·拜占庭,聯名其他藝術家們,呼吁政府立法來保護伊茲拉島。幸運的是,50年代初當地終于通過了法律,保障了島上的建筑風格,并杜絕了機動車在島上行駛。
《金童海豚》劇照
島上的流浪貓
島上的交通工具,只有驢子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