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慶市黃梅戲(地方戲曲)研究院
茶調是中國古代流行最為廣泛的民間歌謠之一,凡有茶山之地都會有采茶歌的傳唱,采茶燈戲也在燈會活動中得以廣泛應用。
民族音樂學者黃允箴在《論“采茶家族”》中說,在全國各地的采茶音樂中,存在著一個由同一曲調母體繁衍而成得龐大的“采茶家族……這支曲調流遍大半個中國,滲入多個民族,到處有它的變體,到處可遇到它的‘遠親近戚’,它們之間有的酷似,有的近似,乃同根同源,同宗同脈,就像是同一祖先的后代子孫,雖散居四方,地北天南,雖長久遠隔,互不‘相識’,可相通的‘血緣’使他們結成了一個顯赫而龐大的‘家族’……”。
在長江兩岸數(shù)十個縣流傳的數(shù)十個“采茶戲”劇種都有血緣關系。那么這支曲調的源頭“母曲”是“起源于湖北黃梅的采茶歌嗎?”
江西知名戲曲研究學者流沙、毛禮鎂經(jīng)長期調查研究后所著《采茶劇種散論》(以下簡稱《散論》)對采茶歌的源頭進行了追溯,《散論》引述的大量翔實資料顯示,采茶歌最先產(chǎn)生于南宋時期的浙江。南宋時期(1127—1279)對流傳于浙江湖州、杭州等地的采茶歌已有記載?!渡⒄摗氛J為:“從采茶歌到采茶三腳班的產(chǎn)生,這中間還有采茶燈為其過渡階段,這種民間小調才可能成為戲曲的唱腔。采茶歌在茶鄉(xiāng)變成燈節(jié)中的歌舞表演,名曰‘采茶燈’或‘茶燈’”。1那么,“采茶燈”又首先出于何處呢?
江西龍書鄆撰《采茶劇種散論·序》中說:“根據(jù)文獻記載和大量采茶燈音樂曲調的比較,足以說明‘采茶燈’也產(chǎn)生于浙江,因為浙江不僅是我國南方的重要茶區(qū)之一,而且在南宋時代就有采茶歌的流行,而與其毗鄰的福建、江西等地,在明代才見到采茶歌的記載,這要比浙江推后兩三百年的時間……”2
“采茶燈”的流傳。通過追蹤發(fā)現(xiàn)這種歌舞表演藝術形態(tài),各地方文獻記載頗多。在浙江、福建、廣東、廣西、貴州、云南、湖南、江西一路,即所謂“東南路”各省及數(shù)十府、縣志書與地方文獻資料中,記述了“采茶燈”在各地民間燈會中的演唱活動。而且都有“由姣童扮成采茶女,每隊八人或十二人,另有少長者二為隊首,手持花籃,邊唱邊舞,歌唱〔十二月采茶〕?!边@種采茶燈表演形式,所唱的〔十二月采茶〕歌的歌詞與曲調基本相同。最值得重視的是,這種〔十二月采茶〕歌曲詞與曲調,不僅與岳西縣流傳的相同,并且在岳西縣各地民間燈會和高腔《采茶記》中全都原貌保存。
“采茶燈”不僅由浙江往南一路傳播,還有一路是自浙江西進傳到安徽的皖南。清代乾隆、嘉慶年間,涇縣人朱薦在《小萬卷齋詩稿》中提到其家鄉(xiāng)的采茶燈。其一:“沿頓(邨?)予(預)習‘采茶燈’,竹馬兒童被彩繒……”[原注:上元節(jié)采茶、竹馬諸燈隔年予(預)習……]。第二首詩原注:“元夕燈戲,多童子作女妝,唱采茶歌?!眱畱驅W者王兆乾說:“今日猶能演出貴池儺戲,有高腔與儺腔兩類聲腔,其儺腔就是以唱采茶歌為主。所演《孟姜女尋夫記》一戲,小姑送孟姜女上路一出,兩個旦角,執(zhí)手巾扭動,穿∞字,唱〔十二月采茶〕,顯然是采茶燈的移植。貴池儺戲明嘉靖時已見諸府志??梢栽O想,這種向戲劇蛻變的形式明中葉已經(jīng)出現(xiàn)?!?
由皖南傳至安慶地區(qū)的文字記載,如清道光五年(1825)《懷寧縣志·風俗》:“自人日至元夕,鄉(xiāng)中無夜無燈,或龍,或獅,或‘采茶’,或‘走馬’……燈樹鰲山,城中為勝?!钡拦饬辏?826)《宿松縣志》:“十月立冬后,農功寢息,報賽漸興,吹豳擊鼓,近或雜以新聲,溺情惑志,號曰‘采茶’”(按:此“采茶”或不是采茶燈抑或指采茶戲)。民國續(xù)修《桐城縣志·風俗》:“(正月)十三日,謂之‘正燈’……又有船燈、車燈、馬兒燈、采茶燈……金鼓喧闐,看燈者爭放花爆,謂之‘燈節(jié)’?!?/p>
今池州市轄東至縣原屬安慶地區(qū)?!?956年安慶地區(qū)民間會演,我在東至縣發(fā)現(xiàn)農村的采茶燈,有‘采茶’、‘盤茶’、‘販茶’等段落?!刹琛墒刹枧邪纾┦痔岵杌@繞一燈樹(茶棵)歌舞,唱〔十二月采茶〕〔倒采茶〕等,接著,還有茶行老板娘(旦)、山東茶客(生)、挑腳小二(丑)等販茶、運茶,其中不少丑角的調侃,已形成一個包括茶葉生產(chǎn)過程和單故事的戲劇。其中生角(茶客)唱高腔〔駐云飛〕,其余則一律唱〔采茶歌〕。這正是‘采茶燈’在燈會中向戲劇發(fā)展的典型形式。1958年我又在岳西高腔的燈會班中收集到內容相仿的《采茶記》一本,我們從中得知:‘古老的青陽腔已在很多地方消亡后,它仍……保存在燈會和民俗活動中。并且與新興的藝術形式相結合,在一定歷史條件下,也向采茶燈班匯合。’4”
岳西高腔,原稱高腔,是明萬歷年間傳入安慶地區(qū)的皖南青陽腔的后裔,當時曾在安慶地區(qū)平原各縣盛行。明末傳進皖山深處,有近400年歷史。王兆乾所說“采茶燈”,岳西統(tǒng)稱《戲采茶》。據(jù)高腔藝人口述:“民間燈會《戲采茶》要早于高腔戲《采茶記》進山。至今仍在五河、田頭、來榜、中關、古坊等10多個鄉(xiāng)鎮(zhèn)流傳,每年的民間燈會都還在表演?!逼湓~、其曲都與《采茶劇種散論》中舉例的浙、閩、粵、桂、云、貴、贛、湘各地一種“羽調式(6)”〔十二月采茶〕基本相同,其淵源關系十分清晰。
所以,江西的戲曲研究權威專家流沙、毛禮鎂,通過大量地方文獻和“采茶燈”詞、曲、表演形式的實際比對,在《采茶劇種散論》中得出結論:“以上這些事實證明,皖鄂采茶燈的原始形式,是由浙江傳入安徽,再由安徽傳到鄂東黃州地區(qū),這一點可由采茶歌曲調和某些歌詞為證。但其發(fā)展和衍變,卻受江西采茶燈的重要影響?!?/p>
湖北《黃梅采茶戲志·源流沿革》中沒有列出“采茶歌”和“采茶燈”的具體資料,也認為“史無記載”,因此,《安徽近現(xiàn)代史辭典》關于:“……采茶調,起源于湖北黃梅的采茶歌”的定論,就與歷史事實不符,起碼是太絕對了。
清人李調元在《粵東筆記》這樣記述廣東地區(qū)的茶燈戲表演:“粵俗,歲之正月,飾兒童為彩女,每隊十二人,人持花籃,籃中燃一寶燈,罩以絳紗,以轉行為大圈,緣之踏歌,歌《十二月采茶》?!?/p>
廣西《西林縣志》載縣令王維維詩云:“秧歌小隊競招邀,高髻云髻學舞腰。十二花籃火簇簇,采茶聲中又元宵?!?
清人劉獻廷在《廣陽雜記》中記述湖南采茶歌藝術是這樣的:“舊春上元,在衡山縣曾臥聽‘采茶歌’,賞其音調,而于詞句懵如也。”6
貴州《麻陽縣志》中引《舊志》:“每年上元初至中元十五為燈火佳節(jié),有數(shù)女手提花籃,在一燈頭率領下采茶觀舞者,一唱眾和,歌聲婉轉,舞姿隊形變化異常?!?
乾隆三十年(1776)進士陳奉茲記述江西采茶歌情狀的《潯陽樂》詩中云:“燈光照龍河,魚龍雜綺羅。偏憐女兒港,一路采茶歌?!?
福建《龍巖縣志》記載:“自元旦至元宵沿街鼓吹歌唱……或裝扮女子,唱采茶歌,比戶游行,謂之‘采茶戲’……”9
上列地方志與文人的記述,足以證明采茶歌、戲是全國皆有并廣泛流行的一種民間說唱藝術。歷史上的安慶地區(qū)有無屬于自己的采茶歌系統(tǒng)只須稍加檢索,便可得出結論。
安慶的區(qū)域地勢為由西北向東南傾斜,西北為山地丘陵,東南沿江一帶為沖積性平原。安慶的氣候條件十分優(yōu)越,四季分明,氣候溫和。年平均氣溫為16.5℃,全年日照為2012小時左右,降水量在1389毫米左右。這樣的地貌與氣候條件特別有利于各種農作物的生長。安慶地區(qū)種茶、制茶、販茶的生產(chǎn)經(jīng)營始于秦朝與漢代時期,時至唐宋,已進入產(chǎn)業(yè)規(guī)模生產(chǎn)經(jīng)營狀態(tài)了。
宋太宗(976—997)年間,朝廷頒布確立榷茶制度,即對茶葉的生產(chǎn)與經(jīng)營實行專賣制度。在東南地區(qū)設定十三個山場為“六榷貨務”機構,該機構通過控制茶葉生產(chǎn)、交易、流通的手段,實現(xiàn)官府牟利目的。
安慶地區(qū)在這十三個山場中占據(jù)兩席的份額,太湖、羅源(岳西境內)為當時較大的山場,是宋代中國較為繁華的茶葉生產(chǎn)、貿易的中心區(qū)。宋代安慶茶區(qū)的面積、茶農的人數(shù)、茶葉的產(chǎn)量,由于年代久遠,一時無考。不過新中國成立后統(tǒng)計的數(shù)據(jù)可供推測參考:1950年安慶全區(qū)茶園面積近四萬畝,采摘面積為1.23萬畝,產(chǎn)茶900噸。1987年茶園面積為28.71萬畝,采摘面積為22.44萬畝,產(chǎn)茶57450噸。
安慶地區(qū)自古至今處于茶經(jīng)濟的領軍地位,茶文化的產(chǎn)生與流行亦順理成章。自宋代開始,反映茶山生活的民謠、民歌便在這里生成和傳唱,并根據(jù)各地音韻習慣和文化積淀創(chuàng)造出了各具音樂風采的采茶調系統(tǒng)。試舉幾例為證:
1.宿松采茶歌詞:油菜么開花么落蓮,蓬蓬黃哪,家家戶戶采茶忙哪落蓮。十指尖尖采茶落蓮采茶忙。這是融入了“文南詞”聲腔的采茶歌。始于明代早期,至今傳唱。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編號04—041—0414。10
2.桐城采茶歌詞:五更來雞叫哎上茶來山,郎來燈籠哎身背著筐。姐姐約采茶喂郎幫來姐,郎插黃秧姐幫來郎。郎來郎幫來姐,男女哪心思哎是一般。11
這是融入了“桐城歌”音樂的采茶歌,始于宋代中期,至今傳唱。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編號:04—041—041312
3.岳西采茶調詞:(采茶)正月采茶是新年,奴在家中點茶園,點起茶園十二畝,當官寫紙交價錢喏。(盤茶)正哪月里盤哪茶正哪月里梭,拜年的哥哥金菊花兒開來得喲多來得喲多。(販茶)正月販茶走湖廣,走的走湖廣,湖廣有個絲棉行哪喲啥絲棉喏行。(倒采茶)十二月里倒采茶呀索牡丹花過年冬,十擔茶籃紅菊花兒開九擔空。水仙花兒開水仙花兒飄,飄飄好,飄飄好,飄飄蕩蕩進姐籮咦喲呀喲海棠花兒飄著。
這是融入了岳西高腔音韻的采茶調,始于宋代早期,至今傳唱,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編號04—041—05125。岳西明末清初高腔抄本中存有《采茶記》劇目,上引采茶調也在劇目中得到沿用。
引述幾段古老的采茶歌謠,足以鑒定安慶地區(qū)采茶調傳唱的時代之久、地域之廣。根據(jù)各地方言音韻而生成的不同腔調具有相當?shù)姆€(wěn)定性和保守性。參與茶生產(chǎn)人數(shù)的體量龐大,茶民歌的產(chǎn)生也隨之龐大,安慶地區(qū)的采茶歌謠種類和數(shù)量更是極大極多。這些足以證明,黃梅戲的萌生初期,在音樂上的取材僅從安慶本地采茶歌中汲取就是用之不竭的。更有青陽腔、高腔、徽調等前代劇種的滋養(yǎng),從而形成了黃梅戲自身的唱腔體系。
安慶地區(qū)的民歌民謠、村曲時調浩如煙海,傳唱時間可追溯到2000年前的漢朝,由于聚族而居的生存環(huán)境和方言音韻的差異,這些歌謠品種繁多、各具特色。勞動人民在社會生活實踐中,言之不足而歌之,以這些民歌講述自己的生活、勞動情狀,抒發(fā)認知和情感。清代桐城名士戴名世是這樣評價的:“余游四方,往往聞農夫細民情治思之所歌謠,雖其辭為方言鄙語,而亦時有義意之存,其體不出于比、興、賦三者,乃知詩者出于心之自然者也?!?/p>
千百年的積累,民間歌謠的總體數(shù)量太大,不能全面地介紹與分析,只能就一些影響較大,與黃梅戲親緣較深的體例進行探討。
桐城歌是起源于安慶地區(qū)桐城的一種地方民歌,是勞動人民集體創(chuàng)作的一種韻文形式的民間文學,同時又是一種融詞、曲、表演為一體的綜合藝術。它起源于唐代以前,明代開始刊布成帙。明代著名文學家馮夢龍的《山歌》辟專卷“桐城歌時興歌”,錄桐城歌24首,并謂之“鄉(xiāng)俚傳誦,婦孺皆知?!蓖┏歉柚饕缮礁?、民謠、小調三大類組成,內容涉及時政、風土、傳說、生活、情感、勞動、儀式、事理、趣味等諸多方面,以其獨特的七言五句式體系,委婉凝練的語言、優(yōu)美動聽的曲調等藝術特色,廣為傳唱。
“桐城歌”在雅俗中見傳統(tǒng),在自然中見生動,在質樸中見凝練,在幽默中見傳神,在融匯中見創(chuàng)新。以至早在明代以前“桐城時興歌”(主要是情歌)就流布于湖北黃梅一帶和江浙吳語地區(qū),不僅成為安徽歌謠盛行時期的主要本土民歌,而且還影響到“湘、鄂、贛以及浙西地區(qū)”等地區(qū),歷史上形成了一種范圍廣泛的“桐城歌謠文化帶”。同時“桐城歌”特有的“七言五句”式歌體也成為“湘、鄂、皖、贛以及浙西地區(qū)山歌的常見句式”,專家稱之為“桐城歌體”。
桐城歌的詞、曲被桐城文化浸潤,具有較強的文學性和抒情性,而且動作性特征明顯,極易作表演性演唱。因此,在早期黃梅戲大小演出劇目中,桐城歌的基因元素比比皆是。黃梅戲《打豬草·對花》《鬧花燈·開門調》《送同年》《苦媳婦自嘆》《天仙配·四贊》《孟姜女送寒衣》《新八折》《三字經(jīng)》《補背褡》《送綾羅》等都借鑒和引用了桐城歌的詞曲及表現(xiàn)手段。有些如《苦媳婦自嘆》《送同年》《慢趕?!贰缎掳苏邸返然ㄇ恍驇缀跏窃獠粍拥貙⑼┏歉璋嵫萦谖枧_。桐城歌中的男女對唱的比興手法在所有黃梅戲傳統(tǒng)劇目中都被加以運用,以至于成為黃梅戲劇目、聲腔系統(tǒng)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現(xiàn)代黃梅戲音樂定名的《梳頭調》《椅子調》《煙袋調》《打紙牌調》《對花調》《汲水調》《瞧相調》《哭歿調》《討學俸調》《自嘆調》《十二月調》《四季調》等音樂聲腔均出處可查、根系可尋。可以說一戲一腔或一戲多腔的數(shù)十出黃梅戲花腔小戲的專用曲調,都取材于安慶城鄉(xiāng)的民歌系統(tǒng)。這完全符合戲諺稱初期黃梅戲“十腔九不同,各唱各的調,各唱各的音”的歷史真實。這樣的歷史事實能說明和證明:黃梅戲是汲取眾多的藝術營養(yǎng)孕育發(fā)展起來的。
安慶城鄉(xiāng)在明末清初流行的說唱藝術有鼓書和琴書。鼓書藝術于清代早期由山東、河北等地說書藝人在安慶地區(qū)賣藝,安慶的民間藝人仿效學習并自創(chuàng)出符合本地人審美習俗的安慶大鼓、懷寧大鼓、程嶺大鼓書、樅陽大鼓、樅陽胡琴書、岳西鼓書、岳西胡琴書等曲藝形式。這些鼓書的表現(xiàn)形式均為單人表演,伴奏樂器為大鼓和牙板,也有的再加一塊醒木。說書人擊鼓打板進行表演,唱詞多為四句式、兩句式,也有六句以上的多句式,基本相同的是每唱至四句、六句落板時,連擊大鼓或胡琴過門作為節(jié)奏的掌控。鼓書的唱詞為七字句或十字句,語言為各地方言,聲腔都為各自創(chuàng)造的“平板調”,十分近似黃梅戲正本戲出現(xiàn)時的“板腔體”主調。而新中國成立前后,安慶各地的鼓書聲腔又能明顯的聽出有黃梅戲音樂的韻味與旋律。這說明,黃梅戲和安慶鼓書,在藝術上是相互借鑒、相互影響的,完全符合任何藝術產(chǎn)生的發(fā)展規(guī)律。
安慶大鼓:形成于清早期,開創(chuàng)人為安慶人何永年,傳承至20世紀50年代由何秀卿接掌,達到鼎盛時期。其創(chuàng)造的聲腔藝術,在安慶至今仍是安慶老居民美好的回憶。13
程嶺大鼓書:形成于明末清初時期的宿松縣程嶺鄉(xiāng),最早創(chuàng)始人已無考。20世紀40年代程嶺大鼓書發(fā)展到了一個高峰期,全縣有數(shù)十位程嶺說書藝人,在茶樓與大戶人家宅院進行表演,現(xiàn)僅存?zhèn)鞒腥私鹑A先生在堅守這門藝術。14
岳西鼓書:形成于清代中期,為岳西縣古坊鄉(xiāng)劉氏家族先人所創(chuàng),繁盛時有數(shù)位劉氏傳人外出說書,傳承至今。古坊鄉(xiāng)劉友梅先生是該項技藝的唯一傳承人了。15
清代說書人
岳西胡琴書:形成于清代晚期,最早創(chuàng)始人已無考。這門曲藝藝術,在岳西縣境內流傳廣泛,至今仍為深山鄉(xiāng)民自娛自樂的文化活動之一,傳承人為東營村大坳組村民胡仿蘇先生。16
陽大鼓書:形成于清代晚期,為樅陽縣白石鄉(xiāng)王氏家族先人所創(chuàng),在桐城東鄉(xiāng)地區(qū)流動演出,很受歡迎。民國五年,經(jīng)藝名為利華小陳的藝人改革創(chuàng)新,這門藝術逐漸規(guī)范、完善,形成一種該地區(qū)特有的說唱藝術門類。17
樅陽胡琴書:形成于清代中期,青陽人算命先生馮瞎子在樅陽境內謀生,白天在四鄉(xiāng)替人算命,晚上到人家宅院唱琴書,逐漸得到鄉(xiāng)民的認同和喜愛。后傳于樅陽函山鎮(zhèn)青年唐義取,唐義取學成后又收了一批徒弟,胡琴書這門曲藝開始在樅陽全境推廣開來并傳承至今。18
懷寧大鼓:起源于清代中期,最初創(chuàng)始人已無考。傳承至今,在懷寧縣境內仍有鼓書藝人的表演活動,石牌鎮(zhèn)的盛兵伢先生、月山鎮(zhèn)的黃代斌先生是這門藝術的當代傳承人。他們都是宗族傳承七代以上的民間說唱藝人,其先人學藝的時間可追溯到清嘉慶初年。
這些民間說唱藝術,在黃梅戲板腔體聲腔的形成中,被大量引進使用。黃梅戲傳統(tǒng)劇目在發(fā)展形成積累階段,直接大量汲取了安慶地區(qū)說唱藝術的書目,如《賣花記》《烏金記》《張朝宗告漕》《花針記》《白扇記》《絲羅帶》《小辭店》《雙合鏡》等經(jīng)典傳統(tǒng)劇目就是從說唱藝術中移植而來。搬演舞臺時,只要把一唱到底的格式加上道白,把第三人稱的敘事唱詞改為第一人稱的自唱自說就可以了。1932年安慶黃寶文書店和1945年安慶坤記書局印售的唱本,大都是鼓書和黃梅戲交融化合后的唱本。
道教文化在安慶地區(qū)傳承已逾千年,由于是歷代帝王和政府承認并尊重的正統(tǒng)教派,其經(jīng)文及音樂一直被完整和嚴格地保存下來。
安慶地區(qū)的道教徒絕大多數(shù)是信奉正一派的火居道士,也稱俗家道士,屬于江西龍虎山的天師道教派。其專事法事活動的音樂聲腔則因安慶地方音韻主導而與其他地區(qū)道教音樂略有不同。正是這些頗具安慶特色的道教音樂及伴奏方式,被初始的黃梅戲大量應用。審視黃梅戲板腔體系聲腔中的組成部分,可以明顯看出道教音樂的成份,有些甚至是原封不動地搬演過來,如黃梅戲主調中的〔仙腔〕〔陰司腔〕等?!驳狼椤场舶讼蓱c壽〕〔撒帳調〕〔十月懷胎調〕〔賑孤調〕〔琵琶詞〕〔慢趕?!车却罅康澜桃魳罚荚邳S梅戲聲腔中得到廣泛運用。道教音樂的伴奏音器有大鑼、小鑼、云鑼、鈸、鐃、磬、云板、鼓、嗩吶、笛、笙、管、籌等,依據(jù)道士組成規(guī)模來配置樂器。
民間道士唱經(jīng)
綜合以上敘述要義,可見黃梅戲在安慶萌芽初始,是基于當時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社會綜合環(huán)境的有利條件,基于徽調進京的突發(fā)事件而突顯文化市場的強大需求,基于徽班藝人在班社建制和演出模式上的幫帶提攜,基于安慶地區(qū)數(shù)百年積淀的戲曲文化基因與土壤,基于安慶地區(qū)極易兼容和汲取的民間藝術源泉。諸多環(huán)境因素和社會條件催生并發(fā)展出一個全新的地方劇種——黃梅戲。稍作縱深一點研究與分析,便能得出結論:任何單一原因作為“激活”黃梅戲的源頭,都是牽強和無稽的。
因后文中會對各種腔系、民歌、時調、佛道音樂與黃梅戲音樂聲腔作實例比對,詳盡分析,所以本文中提及這些方面只是略作說明,點到即止。
(未完待續(xù))
1、流沙、毛禮鎂:《采茶劇種散論》,中國戲劇出版社2006年版,第7頁。
2、龍書鄆:《采茶劇種散論·序》,載流沙、毛禮鎂:《采茶劇種散論》,中國戲劇出版社2006年版,第2頁。
3、王兆乾:《燈、燈會、燈戲》,《黃梅戲藝術》1991年第1期。
4、王兆乾:《燈、燈會、燈戲》,《黃梅戲藝術》1991年第1期。
5、王兆乾:《黃梅戲歷史研究》(未刊稿),第2頁。
6、王兆乾:《燈、燈會、燈戲》,《黃梅戲藝術》1991年第1期。
7、王兆乾:《黃梅戲歷史研究》(未刊稿),第2頁。
8、王兆乾:《黃梅戲歷史研究》(未刊稿),第2頁。
9、王兆乾:《黃梅戲歷史研究》(未刊稿),第2頁。
10、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一卷),第84頁。
11、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三卷),第116頁。
12、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一卷),第245頁。
13、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二卷),第338頁。
14、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一卷),第93頁。
15、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一卷),第284頁。
16、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一卷),第285頁。
17、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二卷),第192頁。
18、引自《安慶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田野調查》(第二卷),第19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