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米
這則短文想說的是二戰(zhàn)時期的兩場對話。前者是《絞刑架下的報告》的記述,發(fā)生于1942年;后者是《巴黎燒了嗎》中的記載,發(fā)生在1944年。前者描寫了捷克作家伏契克與逮捕他的蓋世太保頭子博姆的對話,地點在布拉格;后者敘述的是納粹德國駐法蘭西首都最高指揮官馮·肖爾鐵茨將軍與維希政權巴黎市長泰丁格和中立國瑞典駐法總領事諾德林的對話,地點在巴黎。
第一場對話的場景是布拉格風光似畫的景區(qū)。博姆常帶伏契克坐在一個小飯館里,看著川流不息的人群?!拔覀兇读四??!辈┠氛f,“你瞧,周圍有什么東西改變了嗎?人們走著,笑著,想著自己的心事,世界還像從前一樣繼續(xù)存在下去,就像不曾有過你這個人似的……我知道,你愛布拉格。好好瞧瞧它吧!你難道再也不想回到它的懷抱里嗎?它是多么美??!縱使你不在人間了,它也依舊這樣美……”夏天的傍晚,布拉格被淡藍色的輕煙籠罩著,猶如成熟了的葡萄。伏契克愿意看著它直到世界的末日……但他打斷了博姆的話說:“……等你們不在這里了,它會變得更美呢?!?/p>
第二場對話在巴黎莫里斯飯店德國司令官馮·肖爾鐵茨將軍辦公室的陽臺。
肖爾鐵茨奉希特勒密令要把巴黎炸為一片廢墟。全城各個要害部門都已深埋了重磅炸藥,只待他一聲令下,全城頃刻化為平地。這可急壞了巴黎市長泰丁格。他在肖爾鐵茨辦公室的陽臺上,對這位司令官苦口婆心地勸說:“不妨設想將來有一天,你有機會作為游客又站到這個陽臺上來,欣賞這些使我們歡樂的建筑。你能夠這么說:‘本來我可以把這一切都毀滅掉的,但是我把它們保存了下來,作為獻給人們的禮物。我親愛的將軍,難道這不值得一個征服者感到光榮嗎?”肖爾鐵茨沉默片刻,說:“你不愧是巴黎的杰出辯護者,你完成了你的任務。而我,作為德國將軍,也同樣要完成我的任務?!?/p>
后來,在同一陽臺上,前來勸說的中立國瑞典總領事諾德林,聽到俯望街景的肖爾鐵茨對身邊的人說:“我喜歡這些漂亮的巴黎女人,把她們殺掉,毀滅她們的城市,會是一場悲劇?!敝Z德林趁機警告肖爾鐵茨,夷平巴黎,他就會犯下一樁歷史永遠不會寬恕的罪行。肖爾鐵茨仍回答:“我是個軍人。我奉命行事?!笨蓛?nèi)心已動搖了,他不想讓自己成為歷史的罪人……終于,肖爾鐵茨俯下身來,非常嚴肅地一字一頓地告訴這位瑞典外交官:唯一可以阻止執(zhí)行“掃平”命令的是:盟軍迅速抵達巴黎!
最后,肖爾鐵茨竟然冒著“叛國罪”的危險,幫助諾德林越過封鎖線去向盟軍報信。就這樣,盟軍及時進城保住了巴黎,肖爾鐵茨則成了俘虜。
現(xiàn)在我們來看這兩場對話,就推動歷史進程的具體效果來衡量,第二場明顯強于第一場:它有效地保護了巴黎免遭毀滅;恰似傅作義將軍的和平起義保護了北京城不受破壞一樣。
而第一場則是伏契克運用智慧與蓋世太保做“高妙的游戲”迷惑敵人,保護大批同志安全脫身斗爭的同時,表露了一名抵抗戰(zhàn)士強大不屈的精神力量,所呈現(xiàn)的革命意志和抗戰(zhàn)英雄的人格魅力是無價的。就是此刻我在重述伏契克與博姆那時空久遠的對話時仍會熱血涌動。
這兩場對話實質(zhì)上都是人性的較量:人性中的真善美戰(zhàn)勝了強權勢力和罪惡陰謀。正如伏契克描摹的,博姆是個“誘惑者”,他懂得怎樣去摧垮他“獵物”的意志,深知伏契克熱愛布拉格熱愛生命,他就于此下手誘惑。但伏契克寧可犧牲生命以維護自己的信念和祖國的利益。而肖爾鐵茨則人性未泯,他愛美好事物、愛花都巴黎,加上納粹大勢已去,最后冒殺身之罪對抗希特勒協(xié)助盟軍保住巴黎,功德無量。
(摘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