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靜

當今世界，百年變局與世紀疫情交織，全球經濟陷入嚴重衰退，大國戰(zhàn)略競爭更趨激烈，國際社會面臨分裂風險，世界進入動蕩變革期。復雜嚴峻的外部環(huán)境使金磚合作面臨的風險和不確定性明顯上升，金磚國家伙伴關系正經歷重大考驗。但是，這既彰顯出金磚國家伙伴關系的價值和意義，也為創(chuàng)新和提升伙伴關系提供了新動力。為推動伙伴關系邁上新臺階，金磚五國應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和智慧積極構建面向未來的金磚國家伙伴關系。

百年變局下金磚國家伙伴關系的價值和意義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加速了百年變局進程。作為人類社會百年來經歷的最為嚴重的公共衛(wèi)生危機，疫情既對各國的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帶來“壓力測試”，也使全球化進程和全球治理面臨嚴峻考驗。在疫情面前，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獨善其身，各國本應攜手應對、共同抗疫，但個別國家卻將疫情政治化、病毒標簽化，從而使全球抗疫行動陷入異常艱難的困境，并且加劇了大國戰(zhàn)略競爭，國際社會面臨分裂和對立的風險。同時，受疫情等因素影響，世界經濟正在經歷20世紀30年代大蕭條以來最嚴重的衰退。面對世界范圍的經濟衰退、政治動蕩和社會分裂，國際社會迫切需要一種引領世界前行的力量。

“金磚”是具有全球影響的新興市場國家和發(fā)展中國家合作機制。在過去的十余年中，金磚國家通過積極的實踐創(chuàng)新探索出了一條符合時代要求的新興大國合作之路，構建了一種真正的伙伴關系，它“超越了政治和軍事結盟的老套路，建立了結伴不結盟的新關系;超越了以意識形態(tài)劃線的老思維，走出了相互尊重、共同進步的新道路;超越了你輸我贏、贏者通吃的老觀念，實踐了互惠互利、合作共贏的新理念”。

“伙伴關系的意義和價值，不僅在于順境中共襄盛舉，更在于逆境中攜手前行?！泵鎸ν话l(fā)的新冠肺炎疫情，國際上出現了各種狹隘自保、責任“甩鍋”、政府不作為等行為，這既嚴重妨礙了國際抗疫合作，也使國際社會面臨分裂和對抗的風險。金磚國家也深受疫情之困。盡管個別金磚成員的雙邊關系也出現了分歧和摩擦，但在金磚合作的多邊舞臺上五國攜手抗疫，展現出守望相助、共克時艱的精神，向世界傳遞出一種正能量。疫情暴發(fā)后，面對部分西方媒體借機污名化中國的行為，2020年2月金磚國家輪值主席國俄羅斯發(fā)表主席聲明，代表金磚國家對中國抗擊疫情的努力表示支持，這既是患難中的友情，也向世界證明了金磚國家的團結。隨著疫情的全球大流行，金磚國家加強合作，聯手抗擊疫情。一方面，金磚國家通過舉辦應對新冠肺炎疫情特別外長會、衛(wèi)生高官視頻會議、外長視頻會晤等形式交流抗疫經驗，加強信息分享;另一方面，金磚國家也努力通過提供資金支持、捐贈物資、本地生產以及促進疫苗出口等方式，支持世界各國抗擊疫情，并積極設立金磚國家疫苗研發(fā)中心。2021年5月中國率先成立金磚國家疫苗研發(fā)中國中心，推進金磚五國開展疫苗聯合研發(fā)和試驗、合作建廠、授權生產、標準互認等工作。中國在本國疫苗研發(fā)取得成功并投入使用后，將其作為全球公共產品，積極參與世界衛(wèi)生組織“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劃”，向有需要的金磚國家和更多有急需的國家提供援助。此外，金磚國家新開發(fā)銀行也充分發(fā)揮應對危機的重要作用。2020年3月，新開發(fā)銀行為成員國設立了多達100億美元的與危機相關的援助，用于加強金磚五國的公共衛(wèi)生基礎設施建設和幫助各國實現經濟復蘇。新開發(fā)銀行還通過快速通道機制為成員國提供緊急貸款。總之，在疫情加劇全球分裂的形勢下，金磚國家攜手抗疫，向世界釋放出團結合作的積極信號。

2021年1月19日，醫(yī)護人員在巴西亞馬孫州塔巴廷加市為一名原住民接種中國新冠疫苗。（新華社圖片）

面對百年變局，金磚國家勇擔時代重任，努力放大正能量，積極為全球經濟復蘇貢獻力量，并推動世界秩序朝著更加公平、平等、正義和均衡的方向發(fā)展。早在2014年習近平主席就指出，“金磚國家主持公道、弘揚正義，致力于建設公平公正的美好世界，是國際關系中的正能量。我們應該放大這種正能量，在國際事務中共同提出方案，伸張正義，踐行平等。”面對當前經濟全球化遭遇強勁逆風、保護主義加劇、國際貿易和投資急劇萎縮、人員和貨物流動嚴重受阻的困境，金磚國家強調開放市場，維護公平、公正、非歧視的營商和貿易環(huán)境的重要性，積極采取務實行動加強經貿合作，為促進全球經濟復蘇貢獻力量。2020年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二次會晤制訂《金磚國家經濟伙伴戰(zhàn)略2025》，為未來5年金磚國家經貿合作規(guī)劃了重點領域和方向，明確了路線圖。同時，批準《金磚國家投資便利化諒解》和《促進中小微企業(yè)有效參與國際貿易指南》，積極構建透明、可預見的投資法律框架，改善營商環(huán)境，為中小微企業(yè)開展貿易投資活動和融入全球價值鏈創(chuàng)造有利條件。此外，面對現行國際體系遭受嚴重侵蝕的情形，金磚國家堅定維護多邊主義，為穩(wěn)定國際秩序注入正能量。2021年6月金磚國家發(fā)表關于加強和改革多邊體系的聯合聲明，重申維護國際法，維護聯合國在國際體系中的中心作用，主張振興和改革聯合國及其主要機構，提升新興市場和發(fā)展中國家的話語權和影響力?？傊鎸Π倌曜兙?，金磚國家積極推動構建一個更加包容、公平、具有代表性的多極國際體系，在互利合作的基礎上共建人類命運共同體。

2017年6月23日，金磚國家電影節(jié)在四川成都開幕。（IC photo 圖片）

構建面向未來的金磚國家伙伴關系的基本內涵

近年來，隨著西方民粹主義的興起和“逆全球化”思潮涌動，大國戰(zhàn)略競爭加劇，全球化進程和全球治理遭遇前所未有的沖擊。當前疫情背景下，個別國家的政治操弄又加劇了國際體系無政府狀態(tài)下的競爭。此種形勢使金磚國家伙伴關系既面臨嚴峻挑戰(zhàn)，又迎來創(chuàng)新提升的新機遇。金磚國家要順應歷史潮流、擔當時代重任，積極構建面向未來的伙伴關系。

第一，構建平等互信的全方位安全伙伴關系。受百年變局和世紀疫情相互交織的復雜影響，國際安全形勢更加動蕩，地緣政治博弈加劇，大國戰(zhàn)略競爭進入新階段。同時，疫情也直接或間接導致一些國家的內部動蕩和暴力事件增加。在恐怖主義、網絡安全、氣候變化等一系列非傳統安全威脅日益嚴峻的形勢下，維護世界和平安寧、確保國家安全穩(wěn)定、保護人的生命安全等各層面各領域的安全問題更加緊密交織在一起，這就需要各國將人的安全置于首要位置，協同推進安全治理。金磚國家人口占世界總人口的2/5以上，國土面積占世界的1/4以上，龐大的人口規(guī)模和遼闊的地域面積使金磚國家在全球安全格局中占據重要位置。金磚國家也是地區(qū)大國和具有全球影響的新興大國，在維護地區(qū)穩(wěn)定和世界和平方面承擔著重要責任。為此，金磚國家應秉持共同、綜合、合作、可持續(xù)的安全觀，堅持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和求同存異方針，相互尊重和照顧彼此核心利益及重大關切，加強溝通交流，增進戰(zhàn)略互信，通過對話協商和談判來化解矛盾、解決分歧，深化各層次多領域的安全協作，積極構建全方位安全伙伴關系。

第二，構建開放創(chuàng)新的共同發(fā)展伙伴關系。發(fā)展是解決一切問題的總鑰匙。在疫情沖擊下，各國經濟均面臨嚴重困境，謀求發(fā)展顯得更加重要和迫切。在“逆全球化”風潮推波助瀾下，個別國家出臺經濟民族主義和貿易保護主義政策，對金磚國家參與全球經濟合作帶來嚴峻挑戰(zhàn)。金磚國家唯有堅持開放和創(chuàng)新、推動經濟高質量發(fā)展，才能更好地應對挑戰(zhàn)。目前，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yè)變革深入推進，以數據為核心生產要素、以數字技術為驅動力的新生產方式蓬勃發(fā)展，各國迎來數字經濟轉型的新機遇。金磚國家要抓住歷史機遇，大力發(fā)展數字經濟，推進產業(yè)數字化、數字產業(yè)化，提升產業(yè)創(chuàng)新能力，優(yōu)化完善產業(yè)結構。同時，金磚國家也要充分釋放互補優(yōu)勢和發(fā)揮協同效應，深入開展產業(yè)合作，積極推進新工業(yè)革命伙伴關系建設，加強戰(zhàn)略對接和政策協調，在貿易和投資、數字經濟、互聯互通等領域不斷打造合作成果，構筑互利共贏的發(fā)展格局，推動全球經濟實現包容性發(fā)展，加快落實聯合國2030年可持續(xù)發(fā)展議程。

第三，構建包容互鑒的多元文明伙伴關系。金磚五國分處四大洲，各自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蘊和鮮明的民族特色，是世界文明多樣性的重要體現。五國政府和人民都對本國優(yōu)秀傳統文化具有高度認同感和強烈的自尊心、自信心、自豪感，同時也以開放包容姿態(tài)對待他國文化，尊重他國人民自主選擇發(fā)展道路的權利，反對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于他國。金磚國家相信“文明因多樣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鑒，因互鑒而發(fā)展”，因而“強調鼓勵不同文明、文化、宗教和人群對話的重要性”，“支持‘不同文明聯盟”，“促進各國的溝通、了解和理解”?。?為促進不同文明間的對話與交流，金磚國家持續(xù)擴展和深化人文合作，即使在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背景下，金磚五國在治國理政、文化、體育、藝術、電影、青年和學術交流等領域的合作活動也沒有中斷。人文合作的成果既對金磚國家構建包容互鑒的多元文明伙伴關系具有積極意義，也對世界文明多樣性和不同文化交流互鑒作出了貢獻。

第四，構建盡責擔當的全球治理伙伴關系。百年變局下，全球治理赤字變得更加嚴重。一方面，大國戰(zhàn)略競爭加劇使得應對全球挑戰(zhàn)的國際協調與合作變得異常困難，而疫情帶來的經濟社會困境也極大阻礙了全球公共產品的供給;另一方面，作為全球治理基石的多邊主義正遭受侵蝕，一些國家打著多邊主義旗幟，實際上通過“本國優(yōu)先的多邊主義”“俱樂部式的多邊主義”“有選擇的多邊主義”等在推行單邊主義甚至搞霸權。全球治理面臨的嚴重困境，需要各國尤其是大國發(fā)揮表率作用，積極承擔國際責任。金磚國家作為新興大國，是國際事務中的新興力量，也是影響全球治理和世界秩序走向的重要因素。金磚國家要構建盡責擔當的全球治理伙伴關系，堅定維護多邊主義和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積極通過必要改革增強多邊體制的效能，提升新興經濟體和發(fā)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決策中的參與度，使全球治理反應更加迅速，更加有效、透明、民主、有代表性和負責任。

2021年9月8日，金磚國家新工業(yè)革命展在廈門舉辦。圖為參觀者觀看展出的“艙內航天服”。（新華社圖片）

構建面向未來的金磚國家伙伴關系的著力點

構建面向未來的金磚國家伙伴關系，既是大變局下的新要求，也是金磚國家提升合作水平的內在需要。金磚國家應努力練好內功，積極應對外部壓力和挑戰(zhàn)，將壓力轉變成動力，將挑戰(zhàn)轉化為機遇。

第一，強化共識，提高凝聚力。凝聚力是金磚國家生存與發(fā)展的必要條件，也是發(fā)揮更大影響力的動力來源。金磚國家由于內部異質性突出而對其凝聚力提升形成一定考驗。強化共識是提高凝聚力的前提和基礎。共識指的是人們共有的信念、意向、價值觀和規(guī)范準則等。金磚五國雖然差異性突出，但共同點也很顯著。五國要堅持求同存異原則，加強平等對話和民主協商，積極尋找和擴大利益交匯點及共同點。在當下，金磚國家更要進一步擴大和強化共識：一要堅定信念共識，堅信百年變局下惟有積極維護好金磚合作平臺，才能更好地共克時艱，才能在國際上發(fā)揮更大影響力;二要凝聚目標共識，提高發(fā)展中國家在國際事務中的話語權，積極構建更加公平、公正、包容、平等、更具代表性的多極國際體系;三要匯聚價值共識，繼續(xù)秉持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金磚精神，做到平等相待、求同存異，務實創(chuàng)新、合作共贏，胸懷天下、立己達人;四要形成責任共識，發(fā)揮負責任大國作用，倡導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觀，推動完善全球治理體系;五要增強行為規(guī)范共識，堅持不沖突、不對抗，以和平手段解決分歧與矛盾，堅決反對搞霸權、反對零和博弈，相互尊重、平等合作，實現互利共贏。

第二，增強制度韌性，提升協同力。協同力是匯聚個體力量、增強整體效能的一種能力。金磚合作是一個涵蓋了諸多領域內容并由多元主體參與的復雜統一體，加強協同是必然要求。面對新形勢和新挑戰(zhàn)，金磚國家要著力加強制度韌性，增強抵抗外部干擾的能力：一要提升五國之間的戰(zhàn)略協同力，維護好領導人會晤機制，深化五國領導人之間的戰(zhàn)略對話，有效處理戰(zhàn)略自主與戰(zhàn)略協同之間的關系，使本國戰(zhàn)略訴求與金磚國家整體戰(zhàn)略目標有機結合起來;二要增強跨領域合作的協同力，融通經濟、政治、安全、科技、教育、文化、衛(wèi)生、體育等各領域的合作制度;三要強化跨部門的協同力，完善協調政府、市場和社會各界不同機構之間的制度，形成合力;四要加強輪值主席國的作用，輪值主席國不僅要積極推進本年度合作議程的順利開展，而且也要做好引導、溝通、協調、團結等工作，推動金磚合作邁上新臺階。

第三，推進實踐創(chuàng)新，增強行動力。金磚國家不是碌碌無為的清談館，而是知行合一的行動隊。新形勢下，金磚國家要加大實踐創(chuàng)新力度，持續(xù)增強行動力。面對新工業(yè)革命為金磚國家發(fā)展提供的重要契機，建設新工業(yè)革命伙伴關系已經成為金磚國家的重要共識和深化務實合作的新領域、新亮點、新方向。2020年12月，廈門正式啟動金磚國家新工業(yè)革命伙伴關系創(chuàng)新基地，通過在政策協調、人才培養(yǎng)、項目開發(fā)等領域加強合作，努力打造創(chuàng)新金磚合作的試驗田和橋頭堡。2021年9月9日，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三次會晤以視頻方式舉行，五國就《金磚國家創(chuàng)新合作行動計劃》達成共識，這將對促進經濟增長、支持創(chuàng)造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和結構性改革、提高生產力和競爭力、為公民提供更好服務以及應對全球性挑戰(zhàn)等發(fā)揮重要作用。同時，新開發(fā)銀行也加大實踐創(chuàng)新力度，通過擴員來加強其作為全球發(fā)展融資機構的作用。此外，金磚國家在改革多邊體系方面，也需要更多創(chuàng)新實踐和務實行動，使其更加有韌性、有效率、有效力，更加透明并具代表性。

行而不輟，未來可期。百年變局對于金磚國家來說既是壓力也是動力，為構建金磚國家面向未來的伙伴關系提供了契機。金磚國家要不斷提高凝聚力、提升協同力和增強行動力，推動金磚合作邁向更高水平、發(fā)揮更大作用，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建設更加美好的世界貢獻金磚力量。

作者系外交學院國際關系研究所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