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LU
《高窗》
《世界盡頭的圖書館》
《兔子強尼》
印有“征信修復 王經(jīng)理”手機號、公司地址以及主營業(yè)務的名片,夾在雷蒙德·錢德勒的《高窗》中,初見到,我以為是被上一位借閱者遺忘的書簽,并未多留意,直到接連翻開《黑暗之刺》《父之罪》《酒店關門之后》……發(fā)現(xiàn)書里都夾著這樣一張名片時,才意識到,它是被塞進書中的小廣告。
“帶走滿腹知識,留下一架好書”,雖然圖書館的公益廣告這樣溫言相勸著,可仍有讀者——比如這位“王經(jīng)理”——想在好書之外,再多留下點兒什么。
“王經(jīng)理”的名片塞得很巧妙,在書脊處悄悄拱起,海明威若看到,會覺得它像“八分之一在水面上”的冰山,可在我看來,它更像兔子強尼——日本作家東山彰良筆下的偵探兔——豎起的小耳朵。像強尼一樣開一間偵探社,可能是“王經(jīng)理”的夢想:仔細看被他塞了名片的那些書,他一定是個推理小說迷,他在模仿書里的私家偵探,“把握每一個能夠發(fā)名片機會”,要知道想要抽絲剝繭地揭開謎底,小名片會起到大作用。
被“王經(jīng)理”夾在《高窗》中的名片,仿佛是偵探馬洛去拜訪莫爾尼太太時,被仆人扔到地上的那張。閉門羹豈能阻住馬洛?那張名片經(jīng)過太太的司機、她的“朋友”——他的手瘦得像橄欖枝,橄欖枝拋出可不好收回——到達太太的手中,她掃了一遍上面的內(nèi)容,又打量了一下馬洛,得出結論:他不好對付。
拿著這張名片,我也“打量”起未曾謀面的“王經(jīng)理”來:戴著口罩,與經(jīng)常出入圖書館的讀者相比,眼睛里少了份淡定,多了絲慌張。他來到借閱室靠窗的第三排書架前,那里是偵探小說書架,有他敬仰的前輩們——福爾摩斯、菲利普·馬洛、馬修·斯卡德、埃勒里·奎因……站在那些書面前,仿佛站在他們的偵探事務所門前,他不好意思叩門,只將自己的名片悄悄從門縫里塞進去……
《世界盡頭的圖書館》是麥考伊的處女作
有500年歷史的手稿中有一塊50年前的餅干
梅芙·賓奇,愛爾蘭當代女作家
藝術策展人羊頓將那些夾在書中的小零碎,稱為“以黑暗和文字為養(yǎng)分的‘生物”,她曾從二手書中選取了四十余件物品,——書信、車票根、電影票、大悲咒、診斷書、明星小卡、購物小票、謄寫著名言的小字條等——辦了一場“書中生物”展。羊頓用這些寄居在書中的生物,講述“隱秘的時光往事”,穿起“離散的生活軌跡”,同時告訴人們,紙質(zhì)書是能傳遞出人情味的載體,當書流動起來,書與“書中生物”,便會獲得新的生命。
但“書中生物”帶給人的,不全是有驚喜,也有驚訝、驚嘆甚至驚怒:英國劍橋大學圖書館整理古籍時,在一部有500年歷史的前都鐸王朝手稿中,發(fā)現(xiàn)一塊50年前的餅干,工作人員痛徹心扉地呼吁:“為了未來考慮,請不要在圖書館吃任何東西”,應該給污損書籍的人臉上,留個五指山的印記!
“隱秘的時光往事”
離散的生活軌跡
雖然在愛爾蘭小說《世界盡頭的圖書館》中,也出現(xiàn)了令人氣憤的生物——肉店老板竟然將一片火腿,夾在了一本梅芙·賓奇的小說中——但正因為與“書中生物”邂逅,熱愛的種子才散播進主人公漢娜的心田,長成一個瑰麗的夢想。
在小鎮(zhèn)郵局長大的漢娜,十四歲時,偶然從一張藝術展傳單上看到一幅畫,她被深深地吸引住,雖無繪畫天分,仍決定去參加培訓,希望能在美術館里的圖書館里找份工作。成年后的漢娜經(jīng)歷婚姻的失敗,回到家鄉(xiāng)圖書館上班,這里成為她孤獨和夢想的出口,最終,她挽救了這座差一點被關閉的書天堂。
當年,那張改變漢娜一生命運的宣傳單,就夾在校圖書館里的一本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