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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擁有全世界,卻弄丟了你

        2021-10-21 03:05:13柏顏
        南風(fēng) 2021年10期
        關(guān)鍵詞:木耳

        柏顏

        001

        世事有多難料。當(dāng)年不告而別的初戀男友,此時此刻就躺在我的酒店大床上。

        晃眼,七年過去。

        我居高臨下地注視著他的面龐,即便是這樣的死亡角度,那張“為禍四方”的臉,依然輪廓分明,毫無歲月痕跡。

        遠(yuǎn)川鼻,山水眸,像一幅絕版藏畫,讓人很難不動情。

        如果不是公司舉辦的這場商業(yè)酒會,或許我跟他再過十年,也不會相見。還記得高考后那個仲夏夜,他蹬著單車來找我,滿頭大汗地說對不起。

        灑水車唱著歌路過,震耳欲聾的蟬鳴聲此起彼伏,我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有沒有哭,只記得我轉(zhuǎn)過身不去看他的臉,緩慢地吐出一句,霍思延,我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

        002

        后來就真的沒再見過,我北上念書,他在父母安排下去了沿海一座氣候溫和的城市。只有偶爾能從高中同桌木耳那里聽說,他又拿了什么獎,他又去了哪里旅行,偶爾趁我心情好,也會試探著問一句:林嵐,你還喜歡他嗎?

        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我在公司精神抖擻地加班,小助理自告奮勇地留下來幫忙。那會她剛好敲了辦公室的門,一手遞上我愛吃的小籠包,一手放下剛剛整理完畢的市場數(shù)據(jù)。

        咬了一口包子,胃被濃烈的暖意填滿,才終于騰出手來看一眼亮了許久的手機屏幕。思緒一下子就被拽回高中時代,數(shù)學(xué)課上我望著籃球場上奔跑、灌籃的霍思延心動不已,結(jié)果正好被老師點起來答題,是木耳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答案紙條塞到我手中,才不至于讓我當(dāng)場出丑。

        下了課,我把值日生那一欄屬于自己的名字擦去,毫不猶豫地寫上木耳兩個字,然后在他一臉無可奈何的注視下,一路小跑到學(xué)校的隱蔽側(cè)門。

        只要不是下雨天,霍思延就會踩著單車在那等我。不合體的肥大校服外套,像斗篷一樣被他披在身上,他慵懶地騎在其中一個腳踏板,笑意盈盈地看向我這邊,細(xì)碎陽光在他劉海上跳舞。

        每當(dāng)想起那一幕,我都覺得整個人好像一條泡進(jìn)溫暖泉水里。每個細(xì)胞都情不自禁變得溫柔。我那會給他的情書上寫:你是我跑完8000米還想擁抱的人,你是我赴湯蹈火也不肯放下的執(zhí)著。

        結(jié)果這封本該被他好好收藏的信,被他父母鄭重嚴(yán)肅地交到我的班主任手上。

        在校導(dǎo)主人明亮靜謐的辦公室里,他媽媽用侮辱性極強的語言闡述了我作為學(xué)姐公然勾引她兒子的惡劣行徑。

        她甚至自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好像我是什么骯臟的,看一眼就倒胃口的惡心玩意。

        那之后,霍思延沒能再來學(xué)校。而我淪為整個年級的笑柄,人人都能用審判的目光正大光明地注視我,然后當(dāng)著我的面竊竊私語。還好距離高考不過100多天,我把自己埋在厚厚的習(xí)題下面,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剛剛書寫的鋼筆字上,暈成一個含糊不清的墨水漬。

        是木耳適時遞上紙巾,他說林嵐,考出去吧,考出去就好了。后來我果然拿到S大的錄取通知。也是那天夜里,霍思延突然之間出現(xiàn),他顧不上停好車子,汗水浸濕了他的襯衫,他抓著我的手說,林嵐對不起。我咬著嘴唇,說出那句決絕的道別。掙脫他的手,沒再回頭。

        大一新生舞會,室友把她心儀的男神指給我看。說是顏值堪比某流量明星,而我在炫目的燈光下,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那個人一眼,心里冒出念頭卻是,要是霍思延在,他頂多算個小透明。

        再后來考試、實習(xí)、畢業(yè)、順利拿到外企公司offer,也不是沒有情感故事,可都流云一般,不會停留太久。也許木耳說的是對的,他說林嵐,你是不是還介意霍思延他媽說的那些話。

        整個公司里,我算是最玩命的那個。就連直屬領(lǐng)導(dǎo)都不止一次地強制給我休假,他說林嵐,對自己好點。

        可是在那個城市里,除了同事之外,我根本沒有朋友。只有木耳,他會開車穿過半個城市陪我喝一杯咖啡。聊天話題也總圍繞著基金、房價、以及公司高層的種種暗潮涌動、勾心斗角。

        誰知道,夏天就快結(jié)束的時候,霍思延再次出現(xiàn)在我生命。

        這一次,他不再是被母親大人隨意拿捏的男孩,他西裝筆挺地站在我面前,已經(jīng)是一家新銳創(chuàng)業(yè)公司年輕的CEO。他掏出名片放在我掌心上,一臉恣意笑容,他說,林嵐,你知道為了這一天,我準(zhǔn)備了多久。

        003

        “7年。準(zhǔn)確地說,是七年零三十一天?!?/p>

        即使是在公開場合,他也絲毫沒掩飾跟我之間的私人交情。但凡長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我們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何況是公司里的那些人精們。

        幾乎沒有任何懸念地,我們團(tuán)隊就順利簽下他們公司一整年的宣傳合同。慶功宴那天,分公司大領(lǐng)導(dǎo)意味深長地和我碰杯,說了些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官話,話里話外,不過是讓我牢牢抓住這位金主。

        簽約以后,隔三差五就有快遞小哥把當(dāng)季鮮花送到我辦公桌。讓我在整個公司里結(jié)結(jié)實實地刷足存在感。平心而論,虛榮心當(dāng)然有,只不過,我更加猜不透霍思延的用意。是彌補,還是作秀。

        之后趕上公司年中酒會,霍思延也是被邀請的貴賓之列。我知道他喝得有些多,但也不至于醉得不記得自己的房間,但也只能把他暫時帶到自己房間休息。

        他好像真的醉了,就連我關(guān)上門離開也沒發(fā)現(xiàn)。第二天一早,他的電話打進(jìn)來問我在哪。我才終于沒忍不住反問,霍總,你不至于會以為,我會為了區(qū)區(qū)百萬訂單,跟你共度良宵吧。

        我甚至認(rèn)真地跟他計算起來,作為項目主管,我所能拿到的提成也不過夠在新世界商場買個貴點的包包而已。還是你以為,我這么多年都沒進(jìn)步過,高中厚著臉皮追你,只是為了你媽是當(dāng)?shù)財?shù)一數(shù)二的企業(yè)家霍明艷。

        那邊不說話了。我只覺得心里一陣刺痛,忍不住說出埋在心里太久的話。

        太晚了啊。為什么那天晚上我轉(zhuǎn)頭離開,你沒有拉著我的手。為什么大學(xué)四年,你沒有主動加過我的微信。為什么明明有無數(shù)次你可以解釋,但是卻沒有。

        你以為傷害我,羞辱我的人,是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霍明艷。但事實是,我在意的是,你從來沒有站在我這邊。

        窗外炸響一聲驚雷,我摁掉手機,眼淚比暴雨先至。扎在心里太久的刺,終于也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

        一個月后,霍思延在微信上發(fā)了張照片給我。他去了曼徹斯特。我翻了自己的朋友圈才想起來,曾經(jīng)發(fā)了一條關(guān)于曼徹斯特的電影劇評。

        大意是,有些人一生都會被困在傷痛里。如同電影里的不愿開始新生活的男主角。他說,林嵐,我總是一次又一次忍住去找你的念頭,我總以為要驚艷出場,才足以彌補我們錯失的七年。

        “但我錯了,在時光曠日持久的侵蝕中,有些事已經(jīng)沒辦法重新來過。好可惜,我擁有全世界,卻丟了你?!?/p>

        高二那年,父母時常為錢爭吵,彼此埋怨。我常常放了學(xué)還在外面游蕩,就是為了避免回到劍拔弩張的房子里。也是那個時候認(rèn)識念高一的霍思延。

        他明明被老師在教室外面罰站,耳朵里卻兩只白色耳機。他閉上眼睛,整個人沉浸在音樂世界,旁若無人地?fù)u晃身體。

        他靠在雪白的墻面,整個人好像在發(fā)光。我情不自禁地盯了他很久,直到迎頭撞到一位同學(xué),手上堆積如山的練習(xí)冊嘩啦啦地掉了一地。

        他聞聲睜開眼睛,想也沒想就大步跑過來幫我撿。笑意盈盈地說,學(xué)姐,我們班主任經(jīng)常炫耀你的英語作文。你就是林嵐吧。

        他說那句話時表情太過生動,我第一次明白什么是言情小說里寫的,晃了心神。

        現(xiàn)在回憶起來才懂得,有些心動,從一開始就覆水難收。

        七年里,我習(xí)慣了帶著痛想念,一時間再也分不清楚是喜歡,還是執(zhí)念。

        責(zé)編: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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