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雪

正在失去的

年幼時就知蜻蜓低飛

意味著

大雨即將來臨。

有時并不準(zhǔn)確，那么

輕靈的生命

并不為預(yù)示什么而存在。

我寧愿那只是美的

在陽光下通體透明

可以被忽略

又恰是被天空和大地

同時需要的

一點美。

我一直不知道

它們飛向了何處

與蝴蝶如此迥異，少有入夢

或不曾入夢。

也不知真下起雨時

它們在何處停留。

雨水從底部進(jìn)入生活

其實還有晚櫻在開。

這樣的下雨天

它們落起來，是整朵地落

當(dāng)我走到丁字路口

就是那個可以望見一排晚櫻的路口

突然感覺到左腳濕了

真讓人羞愧啊

為了更好地生活

每天努力工作

盡量按時回家吃飯

陪兩歲半的小孩堆積木

或者捉迷藏

也識讀字母和數(shù)字

但這并不順利。

除此之外，我還做了什么？

珍惜短暫的走路機會

相信春天的正確性，在它優(yōu)美的秩序中

撐著雨傘看櫻花

但鞋底磨破了——

這樣的小事，竟需要老天

來提醒。

親愛的女兒

她睡著了。睡著的人

有不自知的深刻和美麗

我祈禱更多快樂穿過

那深深的夢境

來到她的臉上。

在黑暗中，每個細(xì)微的表情

都讓人著迷

窗外下著大雨。我卻透過她

薄薄的皮膚和黑睫毛

看到那個內(nèi)在的世界——

她像只鹿一樣飛奔

周圍是開滿花的長日照植物

有幾朵被碰落了

正是那些自由

而晴朗的香氣溢出來時

照亮了我。

何為故土

人死后，都去了哪里

沒有誰能告訴我

這是好的。

在鄉(xiāng)下，并沒有整齊的墓園

這也是好的

想過很多年后

我也被埋在山里或山腳下

總之，挨著山就好了

到處都是蓬勃的草木

它們幽深的根部

總是提醒我

我有一個永久留在人間

四季開著不同野花的屋頂。

雨的表達(dá)

暴雨迷人，潮濕的

空氣迷人

被擊打的喜悅迷人

樹葉、玻璃、遮陽板……

對不起，我醒得遲了

比它們晚一步發(fā)出的聲音

是否很不協(xié)調(diào)？

好的，我知道了

不要克制自己。

（這很艱難，

作為成年后的習(xí)慣）

好的，我閉上眼睛了

每一滴雨都是這樣

自我訓(xùn)練

我也盡量，讓自身的消逝

聽起來十分悅耳。

（選自《湖南文學(xué)》2021 年5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