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關雪云
昆昆明明市市尋尋甸甸縣縣塘塘子子街街道道小小海海村村有有一一對苗族夫妻——張正明與蘇秀蘭,提起他倆,村民們都會豎起大拇指,夸他倆“十分難得”。
之所以說“難得”,是因為張正明與蘇秀蘭在一起生活的這34 年,也是他們?yōu)樾『4鍞[脫貧困盡心竭力奮斗的34 年。
和大多數出生于上世紀60 年代的人一樣,張正明、蘇秀蘭也是通過媒人介紹認識的,結婚前蘇秀蘭并沒到過張正明的老家。
1982 年,當蘇秀蘭第一次來到小海村,她的第一反應是委屈,甚至想哭?!白〉氖敲┎菸荩F得連衣服都穿不上,得赤腳去砍柴。”張正明也感慨說:“那時的小海村是真的窮,吃不上飯、穿不上衣、討不著媳婦。說起小海,大家都搖頭?!笨删退闶沁@樣,蘇秀蘭也沒想過逃離,因為她看中的正是張正明的倔強,“他是一門心思要回家的倔牛”。
原來,1982-1987 年間,張正明曾在山東濰坊當過航空兵,部隊的鍛煉增強了他對家鄉(xiāng)的責任感。當看到一則退伍老兵建設家鄉(xiāng)的新聞時,張正明更是認定這就是他要走的路。
其實,張正明當時有很多選擇。有人勸他留在大城市,有人勸他下海經商,甚至還有親戚給他找好了體制內的工作。但他都一一婉拒,一門心思想要返鄉(xiāng)。
上世紀80 年代,絕大多數小海村村民沒出過鎮(zhèn)、沒上過學,漢語說得也不流利。因此,當過兵的張正明被大家認為“見過世面”,回家后很快就被推選為村主任,而蘇秀蘭也跟著擴大了“賢內助”的工作范圍,成了張正明工作上的好幫手。
要想富,先修路。
張正明夫婦對此有深切的體會。小海村距離塘子街道大約7 公里,最困難的是入村那四五百米的小道?!耙郧疤磷觼淼摹疖嚶贰?,到快進村時就‘斷頭’了?!币坏┮\輸大體量的貨物,只能靠人力,別看路不長,只有四五百米,但卻苦了村民。“小海村有種植煙葉的傳統(tǒng),碰上烤煙季,對煤的需求量很大。上世紀80年代末,有一次我家拉了兩噸煤,由于車進不了村,煤被下在‘斷頭路’的盡頭。剩下的四五百米看著近在眼前,實則遠在天邊。”張正明回憶,當時他和老伴帶著一頭牛、一匹馬,2 噸煤硬是來回拉了7 天。
這7 天的艱辛讓夫妻倆感受頗深,那份艱苦直至今日都記憶猶新。經此一事,張正明更加清醒地認識到這段路不僅是村民生活的一大障礙,更是全村脫貧的“攔路虎”。
夫妻二人
“修路!”1989 年,張正明將小海村的實際情況反映到鎮(zhèn)里,獲得了4000 元的修路經費。經費到賬,張正明就在全村動員,一家兩人,出工出力。沒石頭就上山挖石頭,沒壓路機就拖著木樁壓,先修路后吃飯,大伙都拿出了吃奶的勁兒,100 個人修了40 天,雖然建成的只是一條土路,但對村民來說,卻是一條期盼已久的坦途。
1998 年,作為縣人大代表的蘇秀蘭在會上提出申請——為小海村鋪設一條水泥路。修路的4 年里,張正明家變成了聯(lián)絡站、監(jiān)督辦。“那年頭,從鎮(zhèn)上到村里都沒地方吃飯,領導來了,總得做頓飯給人家吃?!碧K秀蘭早已記不清自己為修路下了多少次廚,碰上沒錢的日子,她還會去親戚家找米、找油、找肉。張正明則承擔起監(jiān)督工程之責,從門外漢變成了專家,水泥標號是否合格、壓路是否平整、地基是否夯實都逃不過他的一雙火眼金睛。
兩口子偶爾也會因修路起沖突。一次,領導入村調查路況,張正明硬把正在田間勞作的蘇秀蘭喊回家做飯。蘇秀蘭邊走邊哭,委屈地說:“人家的包谷都一丈高了,我家的還沒出苗?!?/p>
張正明怎會不知道這些,“但修路是全村的大事,自家的事只能往后延”。憶及往事,他很自豪地強調,這條路今天仍是村內的主干道,“路還好得很,沒有修整過?!?/p>
不只是修路,34 年里,修水庫、辦夜校、裝電桿……老兩口哪一次都是舍小家顧大家。“十分難得”——老兩口對于村民的評價可謂受之無愧。
“我當村主任最難的事兒有兩件,一個是計劃生育,一個是脫貧攻堅???,特別苦?!睆堈魉f的苦,很大程度上與村民的不理解、不支持有關,這一點,在脫貧攻堅中體現(xiàn)尤為明顯。
小海村分為小海老村、山后村和易地搬遷后的小海新村。小海新村共有33 戶、114 人,其中大多數來自山后村。在小海新村的宣傳欄里,還保留著搬遷前山后村土坯房的照片,與如今的小海新村每家一套105 平米的新建磚混安居房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以至于讓人很難理解,村民一開始為什么不愿意搬遷。
“小海新村易地搬遷工作啟動得早,2015 年就開始了,當時新村這邊什么都沒有?!碧K秀蘭解釋道,山后村作為一個與世隔絕的苗族村莊,觀念上比較保守,“看著新村還是一片空地,大家心里難免有些不安。這么好的房子才交5000 元,誰都不相信。”
工作難做,村兩委、駐村工作隊得一戶一戶解釋、一家一家對話。蘇秀蘭記得最忙的時候,她給來家里歇腳的工作隊員烤土豆,“土豆還沒熟,人就都走了,就是為了抓緊時間做村民的思想工作”。
作為村干部的張正明責無旁貸。眼看三番四次登門勸說成效不大,他就帶頭簽字、做貸款擔保人或幫人墊資?!耙患屹J5.5 萬元,我擔保了200 多萬;有些人家5000 元的建房費用,也是我墊付的?!?/p>
蘇秀蘭也沒閑著,時常充當駐村工作隊和上級領導的苗語翻譯,成為上下溝通的橋梁?!胺畔碌乩锏幕罹妥撸蛔呔褪且徽?。最怕剛簽了協(xié)議書的農戶又反悔,所有工作又得再來一遍?!闭劦竭@里,蘇秀蘭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我們現(xiàn)在是笑著和你講,我們干的時候是干到哭起來,干到吵起來。脫貧攻堅,真是這些年來最難的一件事兒。”
2018 年9 月,33 戶小海村民搬到了小海新村,標志著小海新村在脫貧攻堅中取得了歷史性的成就。而張正明和蘇秀蘭在此間的努力也獲得了社會的認可——2018 年,張正明被評為“尋甸縣脫貧攻堅先進個人”;2020 年9 月,蘇秀蘭被評為“云南省民族團結進步模范個人”。
2018 年9 月,在籌備易地搬遷的同時,小海村同步籌備著“尋甸縣2018 年花山節(jié)暨第二屆摸魚節(jié)”的啟幕活動,蘇秀蘭接到了新任務——編一首歌曲。
這讓平日里愛唱歌的蘇秀蘭一下子犯了難。一方面是自己不會譜曲,只能邊哼唱邊創(chuàng)作;另一方面是回望小海村30 多年的巨變,想說的話實在太多了,一時間反而不知道該說什么、該怎么說?!拔揖鸵恢焙?,放牛時哼,種地時哼,晚上回家也哼。”
在近一個月的時間里,蘇秀蘭一直沉浸在創(chuàng)作中,因為太過投入,一天夜里,她在家里摔了一跤,等緩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頭上磕出了血。最終,蘇秀蘭以苗族山歌調為基礎,編寫出這首《感黨恩 跟黨走》:
天倫之樂
我們的鐘靈山 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
還有我的爹娘 還有我的伙伴
講不完的故事 唱不盡的山歌
我們的小海 住進獨棟樓房
黨的光輝 照亮我的心窩
感黨恩 跟黨走
哎呦喂呦喂呦喂
感黨恩 跟黨走
……
時隔三年,當蘇秀蘭再次唱起此歌時,輕快的旋律、質樸的歌詞在屋內流轉,久久不散?!俺亩际俏覀冃『5墓适拢际钦鎸嵡闆r?!?/p>
張正明不會唱歌,他對黨和國家,對小海村的熱愛更多地體現(xiàn)在他的思考和實踐中。“小海新村搬遷后,下一步得慢慢通過教育解決就業(yè)等問題。鄉(xiāng)鎮(zhèn)干部輪換快,剛了解情況就調走了,這事也需要想辦法……”
34 年里,張正明擔任村主任28 年,蘇秀蘭擔任縣人大代表十余年,同向而行的老兩口大多時候都在忙碌。但他倆對此的看法卻是:“這一輩子累是累點,不過也好,村里的事總要有人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