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a

我坐在一架由雅典飛來的螺旋槳飛機上，舷窗外的風(fēng)光從廣袤的山嶺、平原，逐漸過渡到舒緩的海洋。低空盤旋之際，碧藍的愛奧尼亞海灣，正以一道接近完美的弧線漸漸靠近。

遠處一片片藍綠相間如棋盤格的土地，正是希臘境內(nèi)最迷人的島嶼。作為一名自由攝影師，我禁不住興奮：終于要踏上這片眾神居住的秘境之地了。

1 扎金索斯島橄欖樹下的庇護

奇跡發(fā)生了！來時海上烏云密布、陰郁的天氣，沒過多久居然云開霧散，陽光慷慨地投射向海面，變成一幅風(fēng)和日麗的景象。洞內(nèi)，搖擺不定的水面將洞外的光線折射進來，發(fā)出深幽的藍色光芒。

飛機落地扎金索斯島，我與從巴薩羅那趕來的兩個閨蜜會合，在租車行提了一輛白色越野車，開始沿海岸線飛馳。

這個愛奧尼亞海上面積僅402平方公里的小島，商業(yè)還未過度開發(fā)。粗獷的海岸線上布滿黑色礁石，海風(fēng)讓人心生畏懼。

我執(zhí)意去島的最北端尋訪藍洞。

多年前某個艷陽高照的夏季早晨，我在意大利波西塔諾的酒店里起了個大早，準備坐船去卡布里島看藍洞。可岸邊賣票的小伙兒告訴我，天氣預(yù)報說下午會有點風(fēng)浪，今天一整天船都開不了。我懊喪地回酒店，和一個南歐客人聊起此事，對方安慰我說：“誰知道是不是天氣的原因，恐怕是那些隨性的意大利人還在海灘曬太陽，沒有收心回來工作呢?！?/p>

然而這次眼前的海面，刮起風(fēng)浪、云層低徊，岸邊一只頂多坐六七人的小船在搖晃。要抵達海岸懸崖下方那些因海水侵蝕而形成的洞穴，唯有當(dāng)?shù)刈钍炀毜乃忠曁鞖鈼l件才能靠近。我開始擔(dān)憂：難道這一次又將與藍洞失之交臂？留著大胡子的船夫看出我的疑慮，揮動手臂，“出發(fā)吧，相信我，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希臘人果然給力。盡管風(fēng)浪讓小船靠岸變得吃力，但船夫幾經(jīng)折返，我們終于駛?cè)肫渲幸蛔囱ā?/p>

奇跡發(fā)生了！來時海上烏云密布、陰郁的天氣，沒過多久居然云開霧散，陽光慷慨地投射向海面，變成一幅風(fēng)和日麗的景象。洞內(nèi)，搖擺不定的水面將洞外的光線折射進來，發(fā)出深幽的藍色光芒。所有人發(fā)出驚嘆，是對自然的敬畏，也是見到這一幕的幸運。我探過身，與希臘人擊掌表示感謝。

在海上換了艘大船，一路向南急駛，我們到達一片被三面絕壁包圍的隱秘小海灣——沉船灣。上世紀八十年代，一條走私船在此失事擱淺，海灣因此得名。出于環(huán)保需要，現(xiàn)在游人已不能登上海灘。我從船上觀望，能分辨出海灣內(nèi)外海水的迥異，海底仿佛有道神秘的光透上來，將海灣內(nèi)的水面照亮，從而呈現(xiàn)溫潤明亮的湖藍色。銹跡斑駁的沉船宛如一段朽木靜默在潔白的沙灘上，時間在此失去了意義。

想要從高處俯拍絕美的風(fēng)景，就必須要下船，繞路攀上海灣一側(cè)的懸崖。一段陡峭多碎石的山脊之路，竟讓我在狂風(fēng)中冒出汗，好在最后的風(fēng)景值得。從崖頂一窺沉船灣的全貌，危崖千仞，更令人生畏。有登頂?shù)挠慰图拥卦陲L(fēng)中插上了藍白色的希臘國旗，我則一邊被風(fēng)吹得“熱淚盈眶”，一邊按下快門。

隨后，我們開車回到扎金索斯鎮(zhèn)上休整。我預(yù)訂的酒店位于一小片山坡上，擁有直面愛奧尼亞海的絕佳視角，這讓每個人都掩飾不住欣喜。晚餐尚早，我洗完澡擦干頭發(fā)，褪去疲憊。推開房間落地門，望見正前方的泳池旁，歐美客人還在慵懶地曬日光浴。再遠處，便是倚靠著愛奧尼亞海濱的全海景餐廳，服務(wù)生正在為即將到來的晚餐而忙碌。粗獷野性的海岸，此刻溫柔無比。

我瞥到有熟悉的人影來到泳池邊，是我那兩個可愛的閨蜜。她倆居然搬出了瑜伽墊與啞鈴，熱起身來。但她們絕非是在此擺弄造型，健身是她們的日常，她們在國內(nèi)開了幾家健身館，即使長途旅行也隨身扛著器材。聽說上飛機前，這幾塊鐵疙瘩還差點兒被西班牙海關(guān)攔下。

夕陽西下，酣暢淋漓的運動過后，一頓枕著海風(fēng)的海鮮晚餐，絕對是一場美妙的享受。餐廳的服務(wù)人員熱情極了，他們會告訴你：今天最新鮮的海產(chǎn)品有哪些，看上去兇猛的烤章魚是如何的美味，龍蝦意面不容錯過，餐前開胃的蒜油面包搭配此地的芝士與橄欖是絕妙的組合……

希臘人一直引以為傲的橄欖，也是我這一路餐桌上最喜歡的食材。從神話中雅典娜摘下第一支橄欖樹枝送給雅典人開始，橄欖樹就作為一份神的禮物而存在，數(shù)千年來從未喪失過美好的含義。希臘人早在公元前3000年，就開始種植油橄欖。人們用它來釀酒、榨油、食用，還提煉成香料和藥材，用途十分廣泛。至今，橄欖樹仍是希臘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重要部分。

隨著首都雅典的城市化，成片的橄欖樹林不再常見，倒是在這些古老的島嶼上，這一富有生命力的樹種世代繁殖了下來。環(huán)島自駕時，我們經(jīng)常穿越濃蔭成片的橄欖樹林，它們低矮飽滿，綠意盎然，是一幅幅極富自然氣息的油畫。有時會遇見林間出現(xiàn)三兩匹馬，白色或棕色的毛發(fā)在樹叢間熠熠發(fā)光，我腦中不禁浮現(xiàn)出塞尚或是馬洛斯飽含深情的作品。

考古學(xué)家曾說：這么多橄欖樹的出現(xiàn)絕對不是偶然，不管多老的橄欖樹干，哪怕看上去已經(jīng)死亡了，它們也會重新煥發(fā)出新枝。當(dāng)洪水退去，大地恢復(fù)生機之時，橄欖樹最先發(fā)出綠芽。我想，正是受它們的生命力所賜，島嶼才會這般充滿生機。

2 克里特島地中海的慷慨饋贈

夕陽太美，跑步的人被陽光勾勒出金邊。我們?nèi)滩蛔』氐骄频?，也換上輕便跑鞋和衣衫，像當(dāng)?shù)厝四菢?，迎著海風(fēng)在堤壩上緩緩跑起來。

作為希臘面積最大的島嶼，克里特島能滿足有關(guān)海島游的一切夢想：地中海常年的日光、數(shù)以百計的優(yōu)美海灘、嘗不盡的海鮮、古樸的村莊……以及希臘最重要的古代遺址——克諾索斯遺址，盡管它飽經(jīng)風(fēng)霜差不多只剩一塊平地。

傍晚時分，哈尼亞的古威尼斯港口邊，熱情的餐廳老服務(wù)生用“HAPPY HOUR”那樣的動人詞匯迅速俘虜了我。他口中所謂的“歡樂時光”是餐廳在晚餐前的兩個小時向客人免費提供酒水和小食。這樣的盡情享受，何樂不為呢？餐廳有絕佳的視野：十六世紀威尼斯人建造的古老燈塔，就在不遠處的海上靜默著，造型奇特的章魚清真寺近在咫尺，沿海港是一長溜兒的餐廳酒吧咖啡館，熱鬧非凡。我要了份烏佐酒——茴香酒的一種，是希臘到處可見的國酒。

克里特島獨特的氣候，為葡萄種植提供了優(yōu)越的氣候條件。烏佐酒就是采用島上十月份采摘的葡萄皮進行蒸餾，與大茴香油配制而成的一種透明烈酒。整個地中海東部沿岸都飄蕩著這種類似濃烈甘草味的氣息。

茴香酒的獨特回甘還在口中沒有散盡，我迫不及待想深入探尋東面的另一座城市：首府伊拉克利翁，一個距今4000年的古地中海世界。

希臘神話中，忒修斯殺死牛頭人身的怪物彌諾陶洛斯的迷宮就坐落在此。忒修斯后來靠著一根線走出了死亡迷宮，古克諾索斯城卻沒有這樣的好運氣，它被毀于公元前十五世紀的克里特大地震，整個城市沉入了地中海海底。直到二十世紀初，英國考古學(xué)家發(fā)掘出了王宮遺址，米諾斯文明才又重現(xiàn)人間。在經(jīng)過伊拉克利翁考古博物館時，恰好遇到其當(dāng)天免費開放，我們有幸對許多絕無僅有的米諾斯時期的珍貴藏品一飽眼福：費斯托圓盤、牛頭、女蛇神像、戲牛者壁畫、巴黎女子壁畫……昔日的米諾斯文明重現(xiàn)在眼前。

島上最重要的海運港口，?？恐霭l(fā)前往圣托里尼、米克諾斯等其他島嶼的船只，假日里尤顯繁忙。黃昏時，在墨色與緋紅色交織的云層之下，海港呈現(xiàn)出一番千帆過盡后的靜謐，無數(shù)的帆船在此停留休憩，壯觀極了！不遠處就是建于防波堤上的庫勒斯城堡，被金色的光線深深包裹，肅穆威嚴。我們走過長長的堤壩，來到城堡面前，見到城門上方有威尼斯飛獅標志，昔日羅馬帝國的統(tǒng)治在島上還處處留有痕跡。

夕陽太美，跑步的人被陽光勾勒出金邊。我們?nèi)滩蛔』氐骄频?，也換上輕便跑鞋和衣衫，像當(dāng)?shù)厝四菢?，迎著海風(fēng)在堤壩上緩緩跑起來。我喜歡跑上一段，出一些微汗，以這樣的方式，與這片土地來個最無間的擁抱。如同村上春樹所說，在每一個地方跑步時，覺得這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寶貴時刻。

翌日一早，壯觀的帆船大隊紛紛駛離港口，向地中海乘風(fēng)破浪而去。閨蜜找了家看起來挺時髦的理發(fā)店，想試試當(dāng)?shù)豑ony叔叔的手藝。我開始沉迷在小巷無數(shù)的店鋪里。身處熱烈奔放的南歐，島民熱衷于將小店裝飾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我一眼看中了一只形如貝殼的綠色寬面手環(huán)，材質(zhì)別出心裁，是一種挺括的褶皺纖維，泛著微微的光澤。美麗的女店員看出我的喜愛，細致地為我介紹了它的設(shè)計師——來自首都雅典年輕的亞歷山德拉·蘇卡拉，以及其品牌工作室一些其他的精美設(shè)計。這個系列的首飾制品，皆由纖維材質(zhì)經(jīng)高溫定型成折紙造型，設(shè)計靈感則來源于地中海。

在這些并未千篇一律販賣旅游紀念品的小街區(qū)里，我慢慢找尋到一些藝術(shù)家的創(chuàng)作蹤跡：從地中海數(shù)不清的沙灘礁石海洋生物，到島上的橄欖樹、檸檬樹，靈感之源無所不在。無論首飾服裝、陶瓷器皿還是燈具設(shè)計，我都嗅到了一股來自海洋的浪漫氣息，并且環(huán)保、有趣又不昂貴。不昂貴的還有島上Tony的手藝，閨蜜對酷炫的新發(fā)型很滿意。

相信我，再留一點時間給伊拉克利翁周邊的小城是格外值得的：雷西姆諾像極了縮小版的哈尼亞，圣尼古拉斯是著名的漁港，海鮮與戰(zhàn)斧牛排讓人回味深長。

3 米克諾斯島一杯縱情愛琴海的雞尾酒

隱藏于街巷之中的300多座家族小教堂的圓頂，被繪上或西瓜紅或地中海藍。島民篤信：這些幸運色能護佑出海捕魚經(jīng)商的人們，從海上平安歸來。

如果說克里特島式是“地中海盛宴”，那么，被歐洲人譽為“最接近天堂”的愛琴海小島——米克諾斯，就是一杯絢麗的雞尾酒，清新時髦，個性十足。

傳說，海神波塞冬在一場戰(zhàn)爭中擊敗了巨人，巨人掉落到大海中的一塊尸骸，變成了今天的米克諾斯島。神話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下得以流傳，而依山傍海的米克諾斯鎮(zhèn)，也將愛琴海清新時髦的氣質(zhì)流行開來：各式的圓頂建筑，在陽光下閃耀著色彩斑斕；穿著清涼時尚的年輕人，在形形色色設(shè)計精美的店鋪里徜徉；酒吧餐廳一間挨著一間，不分晝夜地售賣著酒精、軟飲，度假的人們只管酣飲。

我不停地按動相機快門，癡醉于建筑的色彩里。島上的房屋外墻清一色被刷成白色，為其他部分留下想象的空間：屋頂、門窗、桌椅、甚至臺階，都被漆成紅橙藍綠。低飽和色彩極盡莫蘭迪之溫柔，而高亮的飽和色又旗幟鮮明，連隱藏于街巷之中的300多座家族小教堂的圓頂，也被繪上或西瓜紅或地中海藍。島民篤信：這些幸運色能護佑出海捕魚經(jīng)商的人們，從海上平安歸來。

姑娘們穿著淺色碎花的吊帶裙，戴夸張的編織耳環(huán)，聚會在迷宮般的小巷里。我急于去和閨蜜所在的小咖啡館會合，完全摸不到方向，于是向這些姑娘求助。得到的回答是：“哦，嗯，讓我想想，你到下一個路口左拐，接著右拐就到了，很近?！卑凑者@樣的指點，我沒找到咖啡館，于是又向一個棕栗色卷發(fā)的姑娘詢問，姑娘歪著頭想了想，說不如帶我去。然后，得到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結(jié)果——我尷尬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原來，享受迷路這件事，并不只是發(fā)生在威尼斯的水巷迷宮里，也發(fā)生在米克諾斯島的小巷迷宮中。

港口旁一排臨海而居的房屋，人稱小威尼斯，家家戶戶的木質(zhì)陽臺上都點綴著鮮花。從早到晚，這里人頭攢動，男人們在此享受著水煙帶來的愉悅。這種最先起源于中東地區(qū)的煙草制品，使用煙草與蜂蜜或各種水果進行混合，有著更順滑入口的蘋果、柳橙口味，甚至咖啡、可樂口味，在南歐漸漸流行開來。盡管它不像某些商人宣傳的那樣完全無害，作為旅行者，我們本著體驗一下的心態(tài)偶爾為之，也未嘗不可。

在一股貌似海島小清新風(fēng)的外表之下，歐洲的年輕人在此開辟出了一塊所謂的人間樂土——米克諾斯島有著歐洲著名的天體海灘，入夜之后是無休止的夜店狂歡與派對。在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這里就名聲鵲起，每年吸引著世界各地的游客蜂擁而至。從首都雅典風(fēng)光無限的山頂觀景餐廳，到中部伯羅奔尼撒半島隱秘的山村旅舍，到處是情侶度假的身影……當(dāng)夕陽西下，如童話般浪漫的大風(fēng)車矗立在海岸邊，有戀人們牽手走過，那是一幅美好無比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