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新華社
“我們這一代人在炮火下求學,在荊棘中拓荒,風雨征程,用汗水、用青春為祖國實現了火箭升空、衛(wèi)星環(huán)繞、飛船登月、踏足火星的壯麗夢想?!鲍@得“七一勛章”后,兩院院士、中國航天科技集團科技委顧問陸元九這樣形容自己的經歷。
101歲的他頭發(fā)白了,背也彎了。年初,他說自己已經出不了院子,沒法像以前那樣散步了。
但對航天,陸元九內心依然澎湃著激情。
“炮火下求學,荊棘中拓荒”,是陸元九人生的真實寫照。
1920年,陸元九生于安徽來安縣的一個教員家庭,自幼接受了良好教育。
1937年,陸元九剛剛報考大學,就傳出北平(今北京)發(fā)生“七七事變”的消息。8月,他赴上海參加完考試,很快又發(fā)生“八一三事變”,日軍的飛機將上海轟炸為一片斷壁殘垣。此時,從南京遷往重慶的中央大學向陸元九發(fā)來了開學通知書。
在炮火中,陸元九溯江而上,經由武漢、宜昌到達重慶。他和同學們只能在山頂上搭建的簡陋平房里上課,有時為了躲避轟炸,不得不跑到防空洞中學習。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作為中國本土第一批航空技術大學生,陸元九不僅系統(tǒng)學習了航空工程系的必修課,還自學了空氣動力學、飛機結構設計等課程,為日后深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畢業(yè)后,陸元九留校任助教。20世紀40年代中期,他又考取公費留學生,進入美國麻省理工學院航空工程系學習深造。
去美國并不容易。當時,太平洋水雷密布,他只有選擇印度洋和大西洋航線,從重慶飛到昆明,再從昆明飛到印度加爾各答候船,光等船就等了兩個月。
到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抱著“既然來留學,一定要學新東西”的態(tài)度,他毅然選擇了一個自己之前都沒聽說過的專業(yè)——儀器學。
儀器專業(yè)博士學位由“慣性導航之父”查爾斯·斯塔克·德雷珀教授設立。他力主將自動控制的理論和方法應用于慣性測量技術領域,即依靠控制技術來提高慣性測量系統(tǒng)的精度,創(chuàng)立了慣性導航技術。
這項技術十分關鍵,美國政府將其列為重要軍事研究項目。它也是一個全新的概念。因為專業(yè)難度高,此前報名者寥寥。但陸元九覺得有挑戰(zhàn),也挺刺激。他成了德雷珀首位博士生。聰明刻苦加上扎實的功底,讓陸元九取得了十分突出的成績,導師也對這位來自中國的學生刮目相看。
1949年,陸元九獲得博士學位,之后被學校聘為副研究員、研究工程師,在導師的科研小組中繼續(xù)從事研究工作。
直到20世紀80年代,那些在出國潮中到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留學的年輕人還在口口相傳:曾有一位中國人在這里獲得了世界上第一個慣性導航博士學位,他就是陸元九。
新生的中華人民共和國,讓久居海外的陸元九無比向往。幾經周折,陸元九一家終于踏上了回國的輪船。
當時,中科院正在籌建自動化所,國家把在這方面有專長的陸元九分配到自動化所,任研究員、研究室主任,后任副所長,參加研究所的籌建和慣性導航技術的研發(fā)。
1958年,陸元九積極響應“我們也要搞人造衛(wèi)星”的號召,并提出:要進行人造衛(wèi)星自動控制的研究,而且要用控制手段回收它。這是世界上第一次提出“回收衛(wèi)星”的概念。與此同時,我國第一個探空火箭儀器艙模型也在陸元九和同事們的手中組裝出來了。
20世紀60年代初,陸元九在中科院、中國科技大學同時負責多項工作,每天都要工作十幾個小時。其間,他還堅持撰寫專著,把自己在陀螺、慣性導航方面的所學所用編撰成書。
1964年,陸元九的著作《陀螺及慣性導航原理(上冊)》出版。這本書是我國慣性技術方面最早的專著之一,它對我國慣性技術的發(fā)展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1965年,陸元九領導組建中科院液浮慣性技術研究室并兼任研究室主任,主持開展了單自由度液浮陀螺、液浮擺式加速度表和液浮陀螺穩(wěn)定平臺的研制。
在長春,我國第一臺大型精密離心機也在陸元九的主持下誕生。他說,這些都是我國自主研制的,沒有任何經驗和數據可參考。
1978年,陸元九被調往北京控制器件研究所任所長。他積極參加航天型號方案的論證工作,根據國外慣性技術的發(fā)展趨勢和國內的技術基礎,指導新一代運載火箭慣性制導方案的論證,并開展了多次關鍵技術的預研。
1982年,年過花甲的陸元九加入中國共產黨。對黨忠誠、積極工作的他,以更高熱情投入祖國的航天事業(yè)。
“完善一代、研制一代、探索一代”。工作中,陸元九一直倡導要跟蹤世界尖端技術。在他的帶領下,中國航天還先后開展了靜壓液浮支撐技術等預先研究課題以及各種測試設備的研制工作。在他的努力下,國家批準建立了慣性儀表測試中心,為我國慣性儀表研制創(chuàng)立了堅實基礎。
嚴格,是與陸元九共事過的人,對他的一致評價。
航天工作的特殊性質,決定了對質量、安全的極高要求。陸元九常說:“對上天產品,99分不及格,相當于零分。100分才及格,及格了還要評好壞。”這種嚴格,甚至體現在科研管理的每一個細節(jié)中。他要求大家開會準時到,來晚的人就站在外面,說明遲到原因才能入座。
陸元九的一名學生后來進入航天系統(tǒng),師生兩人共事,還經常為了技術問題爭得面紅耳赤。吃不消他的人,說他太厲害,不敢接近,覺得他是個“怪老頭”,不給人留情面,也有人說,他是大人物,地位高所以架子大。對此,陸元九解釋說,怪脾氣是在國外養(yǎng)出來的。那時候受外國人欺負,明明你做得對,他硬說你不對,為了爭一口氣,脾氣也變得越來越強硬。
或許正是如此鮮明的個性,才書寫出陸元九的人生傳奇。
但嚴格并非是全部,陸元九注重人才培養(yǎng),在航天專家里那也是出了名的。
20世紀60年代初,他曾經在中國科技大學教過3年書。
當時,自動化系“理論力學”課程的主講教師由于此前沒有教學經驗,又不善于表達,學生普遍反映聽不懂。第二學期又逢主講教師換人,可同學們對第一學期課程還半生不熟。
陸元九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主動利用周末為學生補課,解決了遺留問題,這才把大家的學習進度抓了上來。
1984年,陸元九擔任了當時的航天工業(yè)部總工程師、科技委常委的職務。在他過問下,航天系統(tǒng)自培高學歷人才已成風尚,航天人才斷層問題逐步得到解決。
陸元九不但關注學科教育,更注重在科研機構崗位上對人才進行培養(yǎng)。在他看來,讓年輕人“進步快一點”,一代接一代才能擎起航天事業(yè)的旗幟。
2000年以后,耄耋之年的陸元九依舊活躍在航天一線。經過幾年調研和思考,航天人才科學作風培養(yǎng)系統(tǒng)工程的構想,在他腦中清晰起來。
2005年,陸元九發(fā)表文章《航天人才科學作風培養(yǎng)》,展開了對此課題的研究,為培養(yǎng)新一代航天人、確保航天事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陸元九栽培過的年輕人們,如今大多成長為中國航天事業(yè)的中流砥柱,他們接過航天事業(yè)的火炬,讓航天精神接續(xù)流傳。(本刊綜合)
陸元九與同事探討問題(圖/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