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婉玉 陳宇 周春燕

摘要： 團窠紋是唐代織錦中的一種重要裝飾紋樣，其現代化發(fā)展出現了演變性差、創(chuàng)新性弱、時尚度低等問題。通過分析唐代團窠紋的文化內涵和構成規(guī)律，解構團窠紋的外環(huán)紋樣和中心紋樣，利用分裂語法規(guī)則將紋樣分解成基本的單元形，結合形狀文法規(guī)則推衍重構，獲得新的單元形并進行創(chuàng)新紋樣開發(fā)，實現唐代織錦團窠紋的現代化設計與應用。文章以立獅寶花紋為例進行現代織錦紋樣創(chuàng)新設計，提高了織錦的時尚美觀度，在保護團窠紋文化基因的基礎上，更加契合當代審美需要。研究旨在保護、創(chuàng)新唐代團窠紋，并為其他紋樣的現代化發(fā)展提供借鑒。

關鍵詞： 團窠紋;唐代織錦;織錦紋樣設計;分裂語法;形狀文法

中圖分類號： TS941.11

文獻標志碼： B

文章編號： 1001-7003（2021）09-0126-07

引用頁碼： 091302

DOI： 10.3969/j.issn.1001-7003.2021.09.019（篇序）

Analysis of Tuanke pattern in Tang dynasty brocade and its innovative design

ZHANG Wanyu， CHEN Yu， ZHOU Chunyan

（Institute of Fashion and Design Art， Sichuan Normal University， Chengdu 610100， China）

Abstract： Tuanke pattern as an important decorative pattern in Tang Dynastybrocade is poor in evolution， weak in innovation and inferior in fashion in the process of modern development. By analyzing the cultural connotation and composition rules of Tuanke pattern in Tang dynasty， this study deconstructs the outer ring pattern and central pattern of Tuanke pattern， decomposes the pattern into basic unit shapes according to split grammar rules. Then， through the deduction and reconstruction based on rules of shape grammar， new unit shapes are obtained for the development of innovative patterns， thus realizing the modern design and application of the Tang dynasty brocade pattern. Taking the Lishibao pattern as an example， this study conducts an innovative design of modern brocade patterns， which improves the fashionable aesthetics of the brocade， and better satisfies contemporary aesthetic needs on the basis of protecting the cultural genes of Tuanke pattern. The study aims to protect and innovate Tuanke pattern in the Tang dynasty， and provide a reference for the modern development of other patterns.

Key words：circular pattern; Tang dynastys brocade; brocade pattern design; split grammar; shape grammar

收稿日期： 20210215;

修回日期： 20210824

基金項目： 教育部人文社科青年基金項目（18YJC760111）

作者簡介： 張婉玉（1982），女，教授，博士，主要從事產品、服裝設計等的教學與研究。

唐代團窠紋是流行于唐代建筑、佛幡、壁畫、織錦上的一種典型裝飾紋樣[1]，不僅是唐代政治、經濟、文化發(fā)展的重要映射者，也是絲綢之路貿易發(fā)展的歷史見證者與物質承擔者。研究唐代團窠紋的造型特征和審美規(guī)律，實現團窠紋的現代化創(chuàng)新設計，對于傳承發(fā)展唐代優(yōu)秀文化、豐富擴展現代服飾紋樣風格，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實踐意義。

唐代團窠紋主要是西部外族的漢地聯珠紋演變而來[2]，形式受波斯薩珊王朝（公元226—640年）及當時出口貿易適銷樣式的影響，盛行于北朝至唐代中期。當下，針對唐代團窠紋的研究主要結合考古實物中的影像資料與史書文獻[3]，集中在起源與流變[4]、形式與特征[5]、文化交融[6]、現代創(chuàng)新設計[7]等方面?，F有的團窠紋現代化應用研究，主要集中于針對具體紋樣的個案研究，缺乏普遍適用的紋樣設計方法。

本文在前人的研究基礎上，利用分裂語法和形狀文法對唐代團窠紋樣形體進行解構分析和再設計，從歷史文化中汲取營養(yǎng)，將唐代團窠紋的造型特征與現代設計形式相融合，不僅有利于強化現代產品的文化內涵和時代根基，更有利于傳統(tǒng)文化的傳承和發(fā)揚。

1唐代織錦團窠紋特征提取

1.1唐代織錦團窠紋典型特征

唐代團窠紋是唐代常用于絲綢上的一種重要紋樣，將單位紋樣聯結成為圓形或近似圓形的整體形狀，按照一定的格式骨架進行散點排列，內方外圓、主次分明、章彩奇麗、特色鮮明，體現了古代“天圓地方”的哲學思想。

唐代經濟繁榮昌盛，文化開放、兼容并包、不斷創(chuàng)新，形成了豐富迷人的裝飾文化，成為民族文化的重要代表。在絲綢之路不斷發(fā)展的過程中，團窠紋樣風格收到波斯紋飾風格的影響，以聯珠、飛禽走獸、花卉植物等元素為主題，通過不同組合方式進行連續(xù)排列，層次眾多、花團錦簇、形象飽滿、雍容華貴、富姿福態(tài)，是在絲綢之路文化大融合背景下形成的極具包容性的紋樣代表，富含時代性。現出土的唐代敦煌團窠絲綢制品，共有連珠團窠、寶花團窠和動物團窠三種不同類型。唐代織錦團窠紋主要由外環(huán)紋樣要素和中心紋樣要素兩部分組成，如圖1所示。

外環(huán)紋樣稱為窠環(huán)，代表著具有圓形紋樣軌跡和特定圖案范圍的環(huán)形紋樣，以聯珠環(huán)、花草環(huán)、文字環(huán)等為主要樣式，由一個或多個元素按照一定規(guī)律進行環(huán)繞排列。其圓形構造與環(huán)內的中心紋樣相互呼應，呈現出飽滿、圓潤的祥和之態(tài)，從側面體現了唐代的開放與自信。對稱的中心紋樣是唐代團窠紋獨特的表現形式，以單獨或對稱的動物或植物為表現題材，整體構圖平衡而穩(wěn)定，表現了人們美滿生活的祝愿，如對龍象征著權利、地位，對獅象征著平安、吉祥，對牛象征著勤勞、勇敢，對鹿象征著仕途順遂、愛情美好。唐代織錦團窠紋的部分特征如表1所示。

1.2唐代織錦團窠紋形態(tài)分析

形態(tài)分析法是通過分析組成要素的形態(tài)，運用排列組合構造設計方案的創(chuàng)新方法[8]。該方法將研究的對象按照系統(tǒng)工程的方法分解為子系統(tǒng)，形成的若干彼此獨立的要素，稱為目標標記。通過探尋每個目標標記的多個可能狀態(tài)，作為描述對象的目標特征。設系統(tǒng)有m個目標標記，每個標記具有其自身的目標特征，則從每個目標標記中選擇一種目標特征，可組合形成系統(tǒng)的一種狀態(tài)。因此系統(tǒng)可能具備的最多狀態(tài)數為：

N=n1n2n3…nm（1）

式中：N為系統(tǒng)狀態(tài)數;n為目標特征;m為目標標記。

唐代織錦團窠紋的特征可分解為構圖形狀、外環(huán)紋樣主題、外環(huán)紋樣層數、中心紋樣主題、中心紋樣構圖、紋樣比例，將此7項特征作為目標標記。針對每個目標標記，探索盡可能多的目標特征，如表2所示。

根據式（1），團窠紋可能存在972種基本的形態(tài)組合形式，每一種組合形式中還存在多種主題紋樣的變化。

1.3分裂語法理念下的團窠紋解構

分裂語法是一種針對具有簡單邊界的、非終結形狀的特定語法，被廣泛運用于城市結構的程序化設計中[9]，它根據特定的語法規(guī)則將圖形結構分解為個體，詳細展現其組成形式，實現對復雜圖案的解構。

唐代織錦團窠紋體系較為龐大，層次豐富，花樣繁多。將分裂語法引入團窠紋設計之中，對團窠紋結構進行細分、解構，可以將團窠紋分解為層次化的結構表達形式，形成多層次的設計要素，構建團窠紋文化基因數據庫，便于紋樣元素的設計與重用，為團窠紋的現代化推演提供基礎。因此，先采用分裂語法

的理念分解團窠紋，并結合形狀文法來實現紋樣元素推理衍生。

分裂語法適用的分裂規(guī)則有分解規(guī)則與轉換規(guī)則，設B為團窠紋結構單元的集合，且b包含與a相同的紋樣結構單元，則有以下兩種情況：

1） 分解規(guī)則a→b。設a是B的子集，而b非限定為a的子集，執(zhí)行分解規(guī)則，將a和b相同的紋樣結構單元進行分解，直到不可再分解為止。

2）轉換規(guī)則a→b。設a是B的子集，且b∈a，執(zhí)行轉換規(guī)則，將a與b相同的紋樣結構單元以另一種紋樣結構單元進行替換。轉換規(guī)則唯一的限制是b中的紋樣結構單元必須包含在a的形狀結構單元中。

執(zhí)行分裂規(guī)則后，紋樣僅包含不可再分的最小結構單元，即元素b∈B，則得到的一組形狀集合B′B為該團窠紋的最終結構。

圖2為分裂語法構建唐代織錦團窠紋結構的示例，對團窠紋（a）初始形狀執(zhí)行分解規(guī)則，得到中心紋樣M，外環(huán)紋樣的最大紋樣結構單元K。對紋樣結構單元K繼續(xù)執(zhí)行轉換規(guī)則，直到所有紋樣結構單元都細分為最小元素，且不可再分為止，得到最終結構（c）。

2唐代織錦團窠紋元素推理

針對唐代織錦團窠紋元素的創(chuàng)新設計，本文采用形狀文法的運算規(guī)則進行紋樣元素推演。

2.1基于形狀文法的團窠紋推演

形狀文法是一種通過替換規(guī)則推理形狀的生成系統(tǒng)，在執(zhí)行相應的運算規(guī)則后，既保持了原有的形態(tài)基因，又產生了新的形態(tài)[10]。形狀文法的定義[11]可以表示為：

SG=（S，L，R，I）（2）

式中：S為形狀的有限集合，S={s1，s2，…，st}，S*為S經過推理規(guī)則衍生的形狀集;L為標記的有限集合，L={l1，l2，…，ln}且S∩L=;R為推理規(guī)則有限集合，R={r1，r2，…，rp}，推理規(guī)則的形式為λ（S，L）→η（S，L），λ（S，L）為形狀推理的左標記形狀，η（S，L）為形狀推理的右標記形狀，λ（S∪L），η（S∪L），且η可為空集;I為初始形狀，I={i1，i2，…，iu}且I（S∪L）。

形狀文法推理規(guī)則主要有移動、置換、增加、刪除、縮放、復制、鏡像、旋轉、錯切等，根據團窠紋形態(tài)學矩陣中的目標標記，將推理規(guī)則的屬性分為繼承性、修改性、衍生性，如圖3所示。

設紋樣中心坐標（x，y），參考圖案的中心坐標（0，0）構建團窠紋推理規(guī)則，如表3所示。

2.2團窠紋推理模型

基于分裂語法與形狀文法的團窠紋推理模型分為分裂語法推演階段、形狀文法推演階段和方案選擇優(yōu)化階段三部分，如圖4所示。

分裂語法推演階段：根據唐代文化大發(fā)展大融合的歷史背景與團窠紋的文化內涵，收集唐代織錦團窠紋的不同紋樣種類與組織形式，歸納其典型特征，按照分裂規(guī)則解構初始紋樣，形成紋樣結構單元，作為下一階段推演的紋樣結構基礎。

形狀文法推演階段：將形狀要素輸入形狀文法推演引擎，選擇變化規(guī)則進行紋樣形態(tài)演化。為了使衍生的紋樣既保持原始紋樣的文化基因，又能夠產生符合現代審美需要的形態(tài)

變化，需要在推演引擎中設定紋樣演變的約束條件，控制形態(tài)曲線的變形范圍。如設定變形范圍為50%時，約束條件為：

（xi-x1）/x1|≤50%（yi-y1）/y1|≤50%xmin≤xi≤xmaxymin≤yi≤ymaxt1≤T（3）

式中：（xi，yi）為第ti次推理的形狀坐標;（xmax，ymax）（xmin，ymin）為形狀演化的坐標邊界;T為推演次數約束。

方案選擇優(yōu)化階段：由設計師對形狀文法推演引擎生成的方案進行篩選，匹配紋樣結構，確定最終紋樣方案，進一步細化并進行相應的設計應用。

3唐代織錦團窠紋創(chuàng)新應用案例

本文以立獅寶花紋為例進行紋樣創(chuàng)新，使其在保留紋樣文化內涵的同時，兼?zhèn)洮F代審美特征。

3.1紋樣結構分析

立獅寶花紋呈正圓形，由中心紋樣立獅與外環(huán)單層花卉紋樣組成，是斜紋緯錦與獅子紋樣傳入中國后融合中原審美趣味的文化體現，是團窠紋中的重要代表。該紋樣以大窠牡丹與石榴花卉為環(huán)，寶花團窠環(huán)面積占比較大，花卉紋樣層次豐富且圖案極為華麗。立獅生動立于環(huán)之中央，頭鬃微卷、雙耳直立、獅尾翹起、獅身骨勁肉豐、豐滿健碩，線條明確簡練，充滿生機

與力量，更具寫實意味。采用遼式緯錦的組織結構，葉中有花、花中有葉，花環(huán)團窠與動物紋樣交相結合，虛實交互、美輪美奐。

本文以立獅寶花紋和團窠對鹿紋樣為例進行團窠紋結構分析。選擇立獅寶花紋作為初始形狀并進行色彩灰度處理，然后運用分裂語法進行結構分析，如圖5（a）所示。

通過執(zhí)行分裂語法規(guī)則，該紋樣首先分解為中心立獅紋樣M與外環(huán)團窠紋K，然后將外環(huán)重復紋樣K分解為紋樣結構S和紋樣Q，再分別對其進行深入，將Q細化為W，直至紋樣單元無法分解為止，獲得紋樣結構。運用VBA語言，在矢量圖形軟件CoreldrawX5中進行二次開發(fā)，構建紋樣結構分析引擎，如圖6所示。

3.2立獅寶花紋形態(tài)推演

針對立獅寶花紋的中心紋樣元素與外環(huán)紋樣元素，進行立獅寶花紋的層次化分析，將重復的外環(huán)團花分解而出，解析得到圖7中的初始圖形1和初始圖形2;然后分別對2個初始圖形進行深入解構，逐次細化，最終形成不可分解的、最小化的、完整的紋樣元素。

最終所形成的立獅寶花形態(tài)紋樣元素成為紋樣設計結構庫的儲備元素，如表4所示。

3.3方案細化與設計

根據形狀文法推演方法，選定A立獅、C團花、D團花、I團花、K團花五個原始紋樣，運用形狀文法中的繼承性規(guī)則、修改性規(guī)則、衍生性規(guī)則等十二種形狀文法推演規(guī)則，推演生成得出初步的紋樣結構元素，形成立獅寶花紋基礎元素庫，為紋樣的深入開放提供組織基礎，如表5所示。

通過分裂語法解構與形狀文法推演引擎運算，得到多個紋樣設計方案，然后設計人員對生成的方案進行篩選。選定紋樣方案，通過CoreldrawX5等軟件進一步細化并以織錦為載體進行設計應用，最終設計效果如圖8所示。

絲巾是現代人們的重要生活物品，給予人們溫暖的同時還兼具裝飾作用，深受各類時尚人士、實用人士的喜歡，是傳播團窠紋樣的優(yōu)秀載體。因此，將創(chuàng)新設計的團窠紋樣運用于絲巾中，不僅可以提高絲巾的時尚程度，還能夠擴大團窠紋樣的使用率與影響力，促進傳統(tǒng)團窠紋樣的現代化活態(tài)傳承。

本文將最終確定的紋樣方案應用到現代絲織品中，從花紋的美觀性、實用性、文化性等方面出發(fā)，實現唐代團窠紋的傳承與創(chuàng)新。整體設計遵循團窠紋的構圖規(guī)范，結合現代設計的形式美法則，基于大調和、小對比的配色思路，以鄰近色、類似色、中性色、對比色來豐富圖案層級，使絲巾設計符合對比與統(tǒng)一、節(jié)奏與韻律、對稱與均衡的現代美學原則，如圖9所示。

團窠紋樣所代表的社會文化與藝術審美，能夠激起消費者對于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自豪感、文化認同、身份認同，且因其美好的寓意，成為祥瑞富貴的象征，具有較高的受眾接受程度。將團窠紋樣的形態(tài)元素與現代設計藝術形式結合的應用實踐，有利于在實現保留團窠紋樣文化基因的同時，提升現代產品紋樣設計的文化底蘊和審美價值。

4結語

唐代織錦團窠紋是絲綢之路下中西文化交流融合的集中體現，對中國裝飾紋樣產生了重要影響。針對唐代織錦團窠紋的傳承創(chuàng)新與發(fā)展需求，本文提出一種基于分裂語法與形狀文法的紋樣創(chuàng)新設計方法，通過解構團窠紋結構、建立約束規(guī)則來推演紋樣形狀，并運用立獅寶花紋進行現代絲織品設計，探索團窠紋的現代化設計方法。該方法在一定程度上規(guī)范了紋樣設計流程，提高了紋樣設計效率，為實現傳統(tǒng)紋樣創(chuàng)新設計與應用提供了思路。

在現代審美背景下傳承與創(chuàng)新傳統(tǒng)團窠紋，需要尊重歷史并保留紋樣基特征。本文主要針對團窠紋進行結構分析與設計方法研究，后續(xù)研究將擴大研究范圍，針對更多傳統(tǒng)紋樣，研究其在不同結構下的紋樣創(chuàng)新設計，探索在保留傳統(tǒng)紋樣文化基因的基礎之上滿足紋樣現代化需要的紋樣設計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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