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陽
唐人吳兢在《貞觀政要·卷二·論求諫》中,記錄了貞觀八年唐太宗李世民對其臣下說的一番話:“朕每閑居靜坐,則自內省,恒恐上不稱天心,下為百姓所怨。但思正人匡諫,欲令耳目外通,下無怨滯。又比見人來奏事者,多有怖懾,言語致失次第。尋常奏事,情猶如此,況欲諫諍,必當畏犯逆鱗。所以每有諫者,縱不合朕心,朕亦不以為忤?!?/p>
這段話記載的是,唐太宗閑來無事靜坐之時,便對自己進行反省,生怕對上不能讓老天稱心滿意,對下不能讓老百姓心無積怨,反映的是他在其位置上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心態(tài)。這種心態(tài)既體現了他強烈的責任意識,也反映了對日后歷史會給他怎樣評價的重視與擔心。與那種“我死之后,哪怕它洪水滔天”,看似瀟灑實則混賬的皇帝相比,唐太宗的做法無疑是值得后人肯定的。因為有這樣的思想指導,至少他不會胡作非為,也不會純粹為個人享受之類而罔顧黎民疾苦。
更值得稱道的是,唐太宗為了做一個負責任的皇帝,廣開言路,并設身處地替那些進諫之人著想。當看到平時來奏事的人表情異?;蛘哂形窇种闀r,他立刻想到了那些前來向他諫言的人們,想到了這些人可能因為他的威儀或者將要進諫的言論可能拂逆他的心意而加重心理負擔。所以,每當有人直言規(guī)勸使其改過的時候,即便所提意見建議與其心意有違,他也不會認為對方是有意冒犯他。之所以如此,顯然是因為他知道,一旦這樣,人們必然心存恐懼,日后他再也聽不到率直之言了。
“不以為忤”,無疑是這番話中的關鍵詞。它是面對批評意見時,作為國君應有的心態(tài):舉凡進諫,批評是免不了的,所說的話肯定沒有那么好聽。那么,是龍顏大怒,還是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肯定該肯定的、寬容該寬容的?而我們能夠想象的是,假如是真心誠意地積極尋求“諫諍”,平和對待就是必須的;倘若不過是葉公好龍,“納諫”僅僅乎做做樣子,“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才是其內心真正惦記的,肯定會是另一種處置的方式。而不同的處置方式,必然會導致不同的結果。
在實際中,唐太宗對那些“諫諍”的臣子是怎么做的呢?貞觀六年(公元633年)發(fā)生的一件事,頗具代表性,可以說明問題。這一年,唐太宗因為御史大夫韋挺、中書侍郎杜正倫、秘書少監(jiān)虞世南、著作郎姚思廉等人所“諫諍”的事很合心意,不但邀請他們進宮“設宴為樂”,而且在表揚了他們之后,給每人都賞賜了數量不等的絹。因為“諫諍”,不僅有酒席答謝,有口頭表揚,還有物質獎勵,這樣的好事,是不是讓后代之人聽著眼紅心熱?唐朝能夠成為中國歷史上偉大的王朝之一,唐太宗能夠成為杰出的帝王之一,想來也是自有它的道理的。
責任編輯 / 丁兆丹
前線2021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