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初,我的新書《回歸社會建設:40年理論與實踐研究》出版。序言(附后)是龔育之同志2007年逝世前所作。這是一篇“早產(chǎn)”的序、一本“晚生”的書,前后時隔13年。當我重讀老序、翻閱新書的時候,龔育之同志對我多年的教誨歷歷在目,懷念、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1983年我從北京師范大學中文系畢業(yè),被分配到了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先是在秘書處,后來到新成立的理論研究組工作,再后來,跟隨龔育之到中宣部做秘書,在他身邊工作11年。后來雖然不在一起工作了,也經(jīng)常向他請教。
龔育之很樂于、很善于幫助后學。我是多年受教者、長期受益者。據(jù)我所知,凡是與他有工作關系的中青年研究工作者,大都得到過他的悉心指教,有許多人經(jīng)他手改過文章,或與他合寫過文章。這十分難得。這不僅因為他是高級干部、大學者而難能可貴,而且因為他始終很忙。從改革開放到他逝世前近30年的時間,他每年有多半年時間參加中央文件起草,加上作為部級領導還有分管的工作,所以對他來說,時間是非常寶貴的。但他從不拒絕任何人業(yè)務方面的打擾,而且還常常主動幫助后學。
1986年初,我把大學畢業(yè)論文《人稱代詞修辭藝術芻議》給他看。該文引用了不少《紅樓夢》中的例句。兩天后,龔育之把我叫到他辦公室說:文章我看了,挺有意思的。然后謙虛地說:“多年來我一直有個想法,想寫一篇關于毛澤東讀《紅樓夢》的文章,也收集了一些材料,但感覺對《紅樓夢》研究不夠,一直沒動筆。今年是毛主席逝世十周年,我正準備組織編一本《毛澤東的讀書生活》。你是學中文的,對《紅樓夢》有研究。我們合寫一篇《毛澤東讀〈紅樓夢〉》的文章怎么樣?我把資料給你。你先研究起草,然后我來修改。”聽了他的話,我喜出望外,非常感動。我利用學術年假,集中一個月時間,寫成了近萬字的初稿,但很散亂。龔育之做了大量修改,最后定題目為《“紅學”一家言》。文章從1964年他與幾個人聽毛澤東在北戴河談哲學時談到《紅樓夢》寫起,然后分兩部分寫:一是“把《紅樓夢》當歷史讀”,二是“對‘紅學作歷史的評價”,分別系統(tǒng)介紹了毛澤東對《紅樓夢》和“紅學”的論述,并談了作者的觀點。經(jīng)他一改,文章可讀性、邏輯性、學術性都大大提高了。
這篇文章,除收到《毛澤東的讀書生活》一書外,1986年9月9日毛澤東逝世十周年紀念日當天,整版刊發(fā)于上?!段膮R報》,文章受到李希凡等紅學家的肯定。1988年,收入中國古典文學專家郭豫適先生編輯出版的一卷本《紅樓夢研究文選》。這都得益于龔育之同志修改提升。我從此也對寫作文獻研究文章有了一些感悟。
這是我第一次直接向龔育之請教寫文章。此后多年,我的文章發(fā)表前,都會請他指教。他非常善于指導,既非常尊重原作,又能點到要害。每每如此,受益匪淺。
從中央文獻研究室理論研究組到中宣部,龔育之帶我做了幾件重要工作。
1990年10月作者陪同龔育之(左)在安徽考察時合影
第一,參與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文獻編輯與研究。到理論研究組后,我首先做的一項重要工作是,按照龔育之要求,在石仲泉領導下,參與收集編輯“社會主義發(fā)展階段論述摘編”,并寫出了長篇綜述和研究文章,為龔育之和黨的十三大報告起草組研究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理論提供參考資料。這項工作從1987年初開始,做了大半年時間,查閱了大量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原著和黨的文獻,編印了兩大本“論述摘編”,一本是《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社會主義發(fā)展階段論述摘編》,一本是《中國共產(chǎn)黨領導人社會主義發(fā)展階段論述摘編》。綜述文章三萬多字,研究文章一萬多字,比較系統(tǒng)地介紹和研究了關于社會主義發(fā)展階段的理論。因為編輯和寫作的基礎工作主要是我承擔的,所以收獲很大。
第二,帶我編輯《毛澤東論文藝》(增訂本)。為紀念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fā)表50周年,人民文學出版社約請龔育之主持編輯《毛澤東論文藝》(增訂本)。龔育之把該書編輯和注釋的任務交給了我,讓我一個人做基礎工作,他做編審,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心里清楚,他這是有意培養(yǎng)我的業(yè)務能力,給我系統(tǒng)業(yè)務鍛煉的機會。從1991年下半年開始,我集中精力做資料收集和編輯注釋工作,整天泡在中央文獻研究室檔案室和資料室里。我完成編輯注釋工作后,送他審定。經(jīng)過近一年的努力,1992年5月,在毛澤東《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fā)表50周年之際,增訂本如期出版。在一段時期內(nèi),該書是一部權威的毛澤東文藝著作選讀本。
我在查閱毛澤東文稿檔案和相關資料的過程中,全面掌握了第一手材料,系統(tǒng)研究了毛澤東文藝生平思想,全面鍛煉了編輯注釋黨的文獻著作的能力,在這些積累的基礎上1992、1993、1994年,我連續(xù)三年各有一篇文章被《新華文摘》收入。我的專著《毛澤東與中國文藝》也在1993年毛澤東誕辰100周年之際,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發(fā)行,出版后產(chǎn)生了一定影響。這次指導與合作,使得我在中央文獻研究室工作的基礎上,不僅進一步有了量的積累,而且有了質(zhì)的飛躍。
第三,協(xié)助收集鄧小平論述資料。1991年9月,不再擔任中宣部副部長的龔育之,想把改革開放以來鄧小平的論述,全面、歷史、系統(tǒng)地重新溫習一遍,力求從中追尋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發(fā)展軌跡和方向,尋找一些理論靈感和指導。于是,他讓我?guī)退占?、復印、整理有關鄧小平論述的全部公開和內(nèi)部的文獻資料。在這個過程中,重新發(fā)現(xiàn)了鄧小平關于市場經(jīng)濟、改革開放等許多深刻論斷。龔育之很興奮,于是,寫出了四萬字的長文《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旗幟下—讀鄧小平著作的筆記》。1992年鄧小平南方談話發(fā)表后,《解放日報》1992年4月16、17、18日連續(xù)三天連載,在思想理論界引起了很大轟動。這篇長文,從學習鄧小平著作的必要性談起,從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基礎、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的結(jié)構和以經(jīng)濟建設為中心、堅持改革開放、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祖國統(tǒng)一和對外關系等方面,系統(tǒng)梳理了鄧小平理論的重要觀點,并進行了深刻闡述,最后得出兩個重要結(jié)論、提出一個重要觀點。兩個重要結(jié)論是:“路子走對了,政策不會變”“警惕右,主要是防止‘左”;一個重要觀點是:要堅持馬克思主義的堅定性和創(chuàng)造性。在這篇長文中,龔育之還呼吁編輯出版《鄧小平文選(1982—1992)》(即第三卷)。
在這個過程中,我跟隨他系統(tǒng)學習研究了鄧小平理論,為以后我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研究方面取得一系列成果、在北京市委宣傳部分管理論工作奠定了堅實基礎。
第四,幫我開展《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及基本經(jīng)驗》課題研究。2005年,北京市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研究中心承接了中央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與建設工程重大課題項目—《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與基本規(guī)律研究》。當時,我作為北京市委宣傳部副部長,負責組織落實此項目,我請龔育之擔任首席專家。此時,他身體已經(jīng)很衰弱,出于對事業(yè)的使命感,也出于對我工作的支持,答應幫做此事,并請石仲泉協(xié)助主持。從2005年到2006年,他抱病多次主持課題組會議,花了大量心血。他指導設計了寫作提綱,提出了一系列重要的新觀點。他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就是馬克思主義在中國的具體化、民族化、時代化。它的實質(zhì)是中國共產(chǎn)黨人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論創(chuàng)新。他提出,總結(jié)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本規(guī)律,時機還不夠成熟,建議課題題目改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歷史進程及基本經(jīng)驗”。這個建議,得到了中央有關部門的批準。他強調(diào),這個課題還是要著重在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應著重在“化”出了什么獨特的東西方面。他指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要突出“探索”這兩個字。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總的說來,是一個不斷探索、反復探索的過程,從不成熟到成熟、成熟了又不成熟、還要再探索的過程。他強調(diào),要正確看待我們黨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探索。毛澤東也好,鄧小平也好,作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主要代表人物,都有一個面對在探索過程中遇到的困難、挫折乃至失敗,要尋找新出路,才催生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新成果的過程。他強調(diào),要正確看待馬克思主義中國化進程中的“異端”。要堅持實踐標準,重視那些曾被認為是“異端”而被實踐證明是正確的創(chuàng)新理論。他認為,改革開放以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有三大撥亂反正(從“兩個凡是”到實事求是,從以階級斗爭為綱到以經(jīng)濟建設為中心,從封閉半封閉僵化半僵化到全面改革和對外開放)、三大理論創(chuàng)新(社會主義初級階段論、社會主義市場經(jīng)濟論、社會主義和諧社會論)。他指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本經(jīng)驗大致可以歸納為三點:一是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實質(zhì)來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jié)合是雙向的、互動的;二是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內(nèi)涵來看,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不但要“民族化”,而且要“當代化”;三是從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具體要求來看,既要真正掌握和運用馬克思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又要正確認識和聯(lián)系當代中國與世界發(fā)展的實際。這個課題成果,凝聚了他一生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和基本經(jīng)驗的深入思考。
聽了龔育之同志一系列新觀點,我和課題組成員都有醍醐灌頂之感。在該課題研究和該書的編寫過程中,我從龔育之和石仲泉等專家那里學到了許多東西,使我對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歷史及基本經(jīng)驗,對許多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有了更加全面、更加深入的思考和認識。
以上這幾件事跟隨龔育之做下來,從毛澤東思想、鄧小平理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最新理論成果,使我經(jīng)受了系統(tǒng)學習鍛煉,有了全面提高,引我入了理論研究的“門”。
我是中文系畢業(yè),不是政治理論科班出身,對馬克思主義理論和黨史的系統(tǒng)學習、全面提高,都是通過在寫文章、寫書、編書的過程中獲得的。我編寫的書,也大多送龔育之審閱,并請他寫序。好的序言,就像好老師寫的作業(yè)批語一樣,讓人受啟發(fā)、長見識、有提高。龔育之同志給我的書作的序,都有這樣的良好效果,引領我在宣傳工作道路上前行。
1990年11月,龔育之到馬鞍山調(diào)研。自左至右為:宋貴倫、龔育之、石仲泉、田松年、唐洲雁
1990年11月,龔育之到馬鞍山調(diào)研。自左至右為:宋貴倫、龔育之、石仲泉、田松年、唐洲雁1990年全黨學哲學時,我與中央文獻研究室?guī)孜焕贤戮幜吮緯?,分十個專題,選編了馬克思主義經(jīng)典作家、我國黨和國家領導人、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中央文獻的有關論述,采用“語錄體”編輯,全書僅15.3萬字。稿子初編后,我送龔育之審閱。他除了提出修改意見外,還同意注明他審稿并寫了序。他在序中首先對編原文、學原著的方法給予了充分肯定;其次,對不僅學習研究馬、恩、列著作,而且還要學習研究毛、周、劉著作,特別是把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黨的重要文獻列入編選范圍,給予了充分肯定。最后,他寫了這樣一段話:“至于摘錄這種方法,這些年人們較多地談到它的弊端。我認為,第一,選摘論點、論述,應注意科學性、全面性,避免主觀任意性、片面性;第二,應把閱讀摘錄當作引導人們選讀原著的索引,而不是代替讀原著。只要注意這兩點,閱讀文獻摘錄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學習方法。延安整風時編輯的文獻摘錄《馬恩列斯思想方法論》和60年代初田家英主編的《毛澤東著作專題摘錄》,不是至今人們還記起它們,并且交口稱贊嗎?”在編輯該書的過程中,我不僅從馬克思主義和黨的文獻中學到了哲學理論,而且從龔育之同志那里學到了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
1993年是毛澤東誕辰100周年,應人民文學出版社編輯之約,我完成個人第一本專著《毛澤東與中國文藝》。龔育之同志再次為我的新書作序。他在序的開頭這樣寫道:“宋貴倫同志的書《毛澤東與中國文藝》已經(jīng)脫稿,囑我寫幾句話,我樂意應命,因為我知道他為這本書是做了很多準備的?!彼谛蜓灾姓f:“在廣泛地多方面地搜集資料的基礎上,這本書對毛澤東文藝思想的歷史發(fā)展做了一番系統(tǒng)的整理,并且做了若干新的論斷和概括?!彼J為,書中把1936年11月毛澤東在中國文藝協(xié)會成立會上的演講,作為毛澤東文藝思想的開端,“就是新的有見地的”。關于毛澤東文藝思想發(fā)展的“三個高峰”的概括,關于新時期黨的文藝路線的中心和基點的概括,“也是有啟發(fā)的”。他最后說,“這樣的概括,如果離開歷史和現(xiàn)實,做空疏的討論,是沒有什么意思。貴倫同志的這本書,聯(lián)系豐富的歷史資料和現(xiàn)實情況來做這樣的概括,就可以對統(tǒng)攝資料起到提綱挈領的作用?!边@其中,在對我鼓勵和鞭策的同時,也指出了理論研究應當遵循的原則和方法,即:既要有豐富真實的資料做支撐,也要有鮮明準確的觀點來“統(tǒng)攝”。
1993年12月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作者的專著《毛澤東與中國文藝》,龔育之作序
2005年10月29日,龔育之在北京市社科聯(lián)召開的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理論研討會上
在北京市、西城區(qū)宣傳部工作14年,我前后發(fā)表過不少理論文章,也一直想結(jié)集出版。但由于忙于行政事務,一直未來得及。2006年底,龔育之再次病重住進北京醫(yī)院。醫(yī)院離北京市委很近,我經(jīng)常去探視。2007年2月25日夜,他的病情加重,第一次報了病危。隨后,許多人到醫(yī)院去看他。當時他已戴上呼吸機,不能說話,就給夫人孫小禮寫了一個字條:“他們大概是跟我作最后告別來了?!蔽业弥螅D感這種精神狀態(tài)不利于治療,就迅速寫了一個字條遞進去。大意是:您不必緊張,其實沒什么問題?,F(xiàn)在是春節(jié)期間,大家到家里給您拜年,才知道您住院,就都跑到醫(yī)院來給您拜晚年來了。我還說:您好好養(yǎng)病治療。北京市社科聯(lián)正籌備換屆,特邀請您做顧問。我正在編文章集,還請您給作個序。其實,我的書根本還沒顧上編。當時只是想安慰他,給他精神減減壓,讓他分散一下注意力。此后,他的病情果真趨向好轉(zhuǎn)!但到3月份,又高燒不退、病情惡化。3月17日是個星期六,一大早,我突然接到孫小禮老師的電話。她說,老龔今天一早從昏迷中醒來就反復問:“小宋不是說讓我給他的書寫序嗎?”我聽后淚流滿面。老領導病成這樣,還一直想著我的事。與孫老師商量,我迅速編寫出一個文章目錄,當天下午送到了醫(yī)院。我在附言中寫道:“您別著急,過幾天身體好些再寫。簡單寫幾句希望的話就行?!闭l知,他從3月17日晚到20日,用四天時間,給我口述了一篇近兩千字的序。他口述一段,就昏睡一陣,醒了再口述,兩千字的序,斷斷續(xù)續(xù)用了整整四天!孫老師幫助記錄,整理出來念給他聽,最后按他的意見定稿。他在序言最后說:“理論工作應當是宣傳工作的靈魂”,“對黨的指導思想的研究和宣傳,不能只是邏輯的、抽象的、框架的,而應該是歷史的、生動的、具體的。”這與其說是對我的鼓勵,不如說是對我的希望,更是一個“老宣傳”對黨的宣傳工作的深刻見解。這是老領導給我留下的最后的寶貴精神財富。四五月份,他的病情又有所好轉(zhuǎn)。但6月11日突然病危,再次昏迷。這次昏迷再也沒有醒來。2007年6月12日9時,龔育之同志逝世。
回顧我近40年的工作經(jīng)歷,從一個大學畢業(yè)生成長為一個所謂“學者型干部”、再到一個大學教授,很重要的是得益于龔育之同志的多年教誨和潛移默化的影響。謹以此文表達我對龔育之同志的懷念和崇敬之意。
宋貴倫同志的論文集即將編訂出版。作者要我在前面寫幾句話,這于我是義不容辭的。因為,從黨的十二大以后,先是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后是在中共中央宣傳部,我們兩人有過長期、愉快的合作,是友好的搭檔。
《“紅學”一家言》這篇收入《毛澤東的讀書生活》的文章,是我們合作的第一個頗得好評的成果。這部書當時也成為得獎的暢銷書之一。
后來,人民文學出版社約請我編輯《毛澤東論文藝(增訂本)》。原來的《毛澤東論文藝》雖然發(fā)行量很大,影響也很大,但到了20世紀80年代,書中選用的資料就顯得不充分了。宋貴倫同志幫我做了增訂本新資料的收集、選擇和注釋工作。這部書是我們合作的又一個成果。直到2002年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輯的《毛澤東文藝論集》出版之前,它都是一部權威的選讀本。由此產(chǎn)生了宋貴倫同志的第一部專著《毛澤東與中國文藝》,我為此書寫了一篇序言。
1991年10月,我年屆62,不再擔任中宣部副部長職務。這時,大家都懷念和向往幾年前人們改革開放的那一股勁頭、那一股熱情。怎么辦?我當時想,我能做的就是把改革開放以來鄧小平的論述全面地、歷史地、系統(tǒng)地重新溫習一遍,從中尋找靈感和指導。宋貴倫同志幫我做了收集資料的工作。他從中宣部資料室借來和復印了全部有關鄧小平的公開的和內(nèi)部發(fā)表的文獻資料。這比已經(jīng)發(fā)表的三部集子(《鄧小平文選(一九七五—一九八二)》《建設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增訂本)》《鄧小平同志重要談話(一九八七年二月—七月)》)的內(nèi)容要完整和豐富。比如“社會主義也可以搞市場經(jīng)濟”,鄧小平就講過多次。再比如“改革是中國的第二次革命”,鄧小平也講過多次。而這些重要內(nèi)容,在那三部集子中都失收了。這里應當說明,這三部集子的編輯工作我都參與了,要講失收的責任,我難辭其咎;要講失收的原因,就是編選者對這些論斷的重大意義未曾注意,缺乏認識,或者受到了干擾。
重新發(fā)現(xiàn)鄧小平的這些論斷,我非常高興!覺得需要提醒別的研究者予以重視。這樣,我就著手整理《在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旗幟下—讀鄧小平著作的筆記》這篇長文。先是在世界觀察研究所小范圍內(nèi)講了一遍,不久又在經(jīng)濟體制改革理論與實踐講習班大范圍報告會上講了一次,得到了大家的鼓勵,都希望我整理發(fā)表。1992年1月份整理出文稿。大約在2月底,聽到了鄧小平南方談話的內(nèi)部傳達,當時的心情正如我曾寫過的“快何如之”。我按照鄧小平南方談話精神又整理了一遍。我曾送給一個刊物,它嫌太長沒有發(fā)表。3月開“兩會”時,《解放日報》駐京辦的狄建榮同志向我約稿。我說:“稿子倒有一篇,篇幅長、分量重,你們報紙能發(fā)嗎?”他說:“我拿回去看看。”只過了幾天,狄建榮同志便告訴我:“編輯部決定全文發(fā)表?!苯Y(jié)果,以連續(xù)三天共四個整版這種前所未有的陣勢,發(fā)表了這篇長達四萬字的個人讀書筆記。這樣一個舉措,在學界當然是引起震動的。我對《解放日報》的見識和魄力十分欽佩!
后來,宋貴倫同志調(diào)到中共北京市西城區(qū)委宣傳部擔任副部長、常務副部長、部長,2000年又調(diào)到中共北京市委宣傳部擔任副部長。在城市基層長期工作,比起在高層領導機構能接觸更多的實際工作,工作節(jié)奏也更緊張。這對一個青年干部的成長是有極大好處的。但是,在同一個單位要參加好幾個會議,在同一個晚上要參加好幾個宴請,這樣忙碌的狀態(tài)是很容易淹沒人、使人迷失自我的。宋貴倫同志卻忙而不迷?,F(xiàn)在這部著作集,就是他在緊張忙碌中堅持聯(lián)系實際進行理論思考這樣一個品質(zhì)的明證。
我以為,宣傳和思想工作領域廣泛、內(nèi)容繁雜,但其靈魂是理論工作。理論研究的作用應該體現(xiàn)在黨的指導思想的制定、貫徹、宣傳和發(fā)展之中。對黨的指導思想的研究和宣傳不能只是邏輯的、抽象的、框架的,而應該是歷史的、具體的、生動的。
我在病中,不能多寫,也不必多寫。權以口述上面這些話,讓我夫人孫小禮筆錄,作為作者要我寫序的回答。
龔育之
2007年3月17、18、19、20日
述于北京醫(yī)院B座911病房
(責任編輯 楊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