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乾相
2020年閱讀的最后一本書是劉心武先生的長篇小說《郵輪碎片》。掩卷而思,不禁想起我和劉心武先生那次難忘的相見。
由《淄博晚報》主辦的讀書節(jié)大講堂,數(shù)年來邀請了多位文學(xué)大家登壇講學(xué),如王蒙、莫言、汪國真、畢飛宇,等等。2018年讀書節(jié)時,著名作家劉心武先生受邀前來。我得知這一消息后,根據(jù)百度搜集的照片,精心給劉先生刻了一方肖像印。
1977年,劉先生創(chuàng)作的《班主任》一文發(fā)表于《人民文學(xué)》雜志,這篇文章被視為傷痕文學(xué)的發(fā)軔之作,劉先生也因此聞名文壇。通過網(wǎng)絡(luò),我淘到了刊登《班主任》一文的 1977年第 11期《人民文學(xué)》。除了成名作,作家也都有自己難忘的處女作。我查閱了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6年 8月出版的《60年生活歷程之回憶——我是劉心武》與廣東人民出版社 2017年 8月出版的《劉心武文學(xué)回憶錄》,從劉先生所著的回憶錄中得知,其處女作是 1958年發(fā)表的一篇小評論。那時,他還是個 16歲的中學(xué)生。這兩本回憶錄都清楚地寫著劉先生的處女作發(fā)表在 1958年 8月第 16期的《讀書》雜志上,題目為《談〈第四十一〉》。我在網(wǎng)上求助于眾多的書友,意欲尋找1958年 8月第 16期的《讀書》雜志??闪钊耸氖?,在一書友發(fā)來的這期雜志的目錄上,我并沒有找到劉先生的大名。無奈之下,我干脆花高價買來了當(dāng)年的合訂本。逐期查看后才發(fā)現(xiàn),《談〈第四十一〉》刊發(fā)于第 13期,并不是劉先生在回憶錄里講的第 16期。原來,是劉先生記錯了發(fā)表的期數(shù),難怪我找不到。求證后,我不禁想:這冊合訂本,能不能給劉先生一個驚喜?見劉先生是 5月 12日。我準(zhǔn)備好了書、雜志、肖像印及簽名用的軟毛筆,上午 9點多鐘趕到先生下榻的酒店。他坐在沙發(fā)上,和藹而慈祥。我首先遞上我刻的肖像印,他連連點頭,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客氣地說,“很好,你受累了?!彪S后,我拿出 1977年第 11期《人民文學(xué)》,先生眼睛閃過別樣的光芒,說,“這得給你簽個名?!苯又?,我小心翼翼地捧出略顯陳舊的 1958年《讀書》雜志合訂本,先生有點不解,看著不著一字的牛皮紙封皮問,“這是什么?”我說,“這是刊登了您處女作的雜志?!苯舆^雜志,先生動情地說,“我都沒有保留下來?!?/p>
我簡要介紹了尋找這期雜志所費的周折,以及自己發(fā)現(xiàn)的問題,劉先生頗為感動地說:“這個信息很重要,校正了我記憶的偏差。得改過來?!彼呎f邊從沙發(fā)起身,到寫字臺前就坐,在1977年第 11期《人民文學(xué)》雜志上認(rèn)真簽名,并在日期后面寫下了“40年后”的備注。在《讀書》合訂本目錄旁的空白處,先生豎著簽名,橫寫日期,并在“長江日報藏書”的藍(lán)色印章旁注明“60年后”。
劉先生對于處女作的感情,還有一個有趣的細(xì)節(jié)。他當(dāng)年看過前蘇聯(lián)拍的《第四十一》同名電影,進入新世紀(jì)后,得知有《第四十一》的 VCD,很想再重溫一下,于是便到處搜尋,遇到音像店就進去打探。遺憾的是,一次次詢問卻帶來了一次次失望。劉先生在文章中寫道,“有《第四十一》VCD嗎?但愿有一天能夠買到光盤,與年輕的朋友同觀,在新的語境里,作深入的討論。”我從網(wǎng)上買到了《第四十一》的書籍和 VCD光盤,是全新未開封的。送給劉先生的那一刻,他表情平靜,我想,或是他早就買到了,或是看到書和光碟,他又陷入了遙遠(yuǎn)的回憶……
先生最后簽名的一本書是《劉心武文學(xué)回憶錄》。在扉頁上,劉先生題詞“根植在生活的沃土中”,筆跡瀟灑飄逸。這看似簡單的 9個字,道出了劉先生寫作成功的秘訣。
想寫這篇文章,一拖就是兩年多。2020年,先生已是 78歲高齡,又推出了長篇小說《郵輪碎片》。有媒體這樣評論劉先生:作為一個“貫穿型的寫作者”,一個“馬拉松長跑式的寫作者”,劉心武在寫作這條路上已經(jīng)堅持了半個多世紀(jì),雖歷經(jīng)一個甲子的歲月,但仍守著一片匠心。在我看來,《郵輪碎片》中那 447個碎片組成的長篇小說,是凝聚劉先生心血的寶貴珍珠,亦如成百上千的石榴籽孕育而成的甜美石榴,芬芳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