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興武

每次給學生講授《世說新語·詠雪》“未若柳絮因風起”這一句，讓學生用自己的語言描摹其場景時，我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年的雪花。

2005年1月21日上午第一節(jié)課，與荊州古城遙遙相對的松滋一中彌漫在紛紛大雪之中。這是江南近10年來罕見的一場雪。課上中途，雪越下越大，鵝毛般地篩下來，天空似乎暗下來。十年一遇的雪，讓許多同學心不在焉，眼光老是往窗外瞟。

我會心地笑了笑，中斷了正常的授課內(nèi)容，問：“誰能背誦一句帶雪的詩？”

語文科代表劉霜霜不假思索：“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p>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人生到處知何似，應是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爾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像是以“雪花”為主題詞的飛花令，課堂一下子活躍起來。

看著同學們可愛的樣子，我說：“這節(jié)課還有一半的時間，大家去賞賞雪吧——不得喧嘩！”

就這樣，我把學生帶到了遠離教學樓的運動場一角。當同學們在雪中興奮雀躍的時候，我卻閉目冥思，任碩大的飄飄飛雪落在頭上、肩上、手上，靜靜地感受雪的潔白與清新。

同學們開始打起雪仗了，他們投擲，嬉笑著，快樂著。不知誰把一個雪團擲向了我，接著便有許多雪團向我飛來。

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同學們這樣開心過，便跑著躲閃——還是被窮追猛打。正在我要“求饒”的當兒，我平時很器重的女生鄭雪莉的一個大雪團一下?lián)糁辛宋业念~頭。我的左眼鏡片被水遮住了，衣領里面也落下了雪花。

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同學們又哈哈大笑起來。我臉一沉，正想發(fā)煩，但隨即又釋然了。我知道，同學們能用雪團擲我，說明他們對語文課有一種輕松感，把我當成了朋友。如果不喜歡，他們敢這樣的放肆嗎？

一場雪雖然耽誤了我一段時間的課程，但我想，下雪的機會不多，同學們在雪中的快樂，實際上也是語文的快樂。

只是，現(xiàn)在已很難再遇到這樣的大雪了。但是，會有大雨呀，大風呀，彩霞呀……作為一名教師，我們是否有勇氣能如《世說新語·詠雪》里的謝安一樣，當面對“俄而雪驟”這一狀況時，能停下自己的課程，讓學生先欣賞雪景，再繼續(xù)上課呢？

也許，你會說怕出安全問題，你會說怕領導批評。當然，這些都需要考量。但如果真有“俄而雪驟”的場景，我還會讓同學們在自由和快樂中感受雪花的美好。

責任編輯/黎俢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