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茜

[摘要]近年來，眾多中國網(wǎng)絡小說火爆韓國，成為中國文學海外傳播的新亮點。基于此，文章從傳播學視角出發(fā)，以YES24、ALADIN等韓國著名圖書網(wǎng)站公開的資料為基礎，從《慶余年》韓譯本的銷售情況與韓國讀者的評論兩個角度探討其在韓國的傳播效果，總結中國網(wǎng)絡小說在韓國傳播的經(jīng)驗與不足，以期推動中國文學的海外傳播。

[關鍵詞]中國網(wǎng)絡小說;《慶余年》;韓國;傳播效果

自1998年中國網(wǎng)絡文學“開山之作”—臺灣作家蔡智恒（筆名痞子蔡）創(chuàng)作的網(wǎng)絡言情小說《第一次的親密接觸》誕生以來，中國網(wǎng)絡文學已有23年的發(fā)展歷史。當前中國網(wǎng)絡文學正乘著全球化與數(shù)字化的東風，在全球“圈粉”。根據(jù)艾瑞咨詢發(fā)布的《2020年中國網(wǎng)絡文學出海研究報告》顯示，2019年，中國網(wǎng)絡文學已走向40多個“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和地區(qū)，海外中國網(wǎng)絡文學的用戶數(shù)量達到3193.5萬人。其中，幾乎每天都看中國網(wǎng)文的海外用戶高達91.0%[1]。可見，中國網(wǎng)絡文學已在全球范圍內掀起了閱讀熱潮，引起了學界的重視。然而，目前學界更關注中國網(wǎng)絡文學在歐美地區(qū)，尤其是英語世界的傳播現(xiàn)狀，對韓國等同屬“儒家文化圈”地區(qū)的傳播情況有所忽視。事實上，近年來，《慶余年》《瑯琊榜》等眾多網(wǎng)絡小說被譯介到韓國，已成為解讀中韓兩國文化交流關系的新現(xiàn)象。因此，對中國網(wǎng)絡文學在韓國傳播的研究迫在眉睫。

同時，當前學界普遍認為，譯出去并不代表真正意義上的“走出去”。正如劉云虹學者所言，《中國文學》、“熊貓叢書”、《大中華文庫》以及《紅樓夢》的楊憲益譯本都是被用來說明沒有真正“走出去”，即傳播效果不佳的代表性案例[2]。中國文學作品譯本的誕生并非傳播中國聲音、講述中國故事的終點，譯本在海外的傳播效果才是衡量中國文學是否真正“走出去”的重要指標。因此，本文從傳播學視角出發(fā)，以YES24、ALADIN等韓國著名圖書網(wǎng)站公開的資料為基礎，從韓譯本的銷售情況與韓國讀者的評價兩個角度探討中國網(wǎng)絡小說《慶余年》韓譯本在韓國的傳播效果，從中尋找中國網(wǎng)絡小說海外成功傳播的規(guī)律，推動中國文學的對外傳播。

一、中國網(wǎng)絡小說《慶余年》在韓國的銷售情況

《慶余年》是網(wǎng)絡作家貓膩（本名曉峰）于2007年5月1日首發(fā)在起點中文網(wǎng)的一部架空歷史小說。該小說講述了一位身患罕見病，在與病魔作斗爭的過程中穿越轉世為“慶皇帝私生子—范閑”的主人公的成長路程。該小說韓譯本共分為6冊，依次為“穿越時間的客人”

“查明客人的身份”“贈予養(yǎng)孫的權力”“藏在黑暗的秘密” “爭奪天下之戰(zhàn)”與“接受現(xiàn)實的勇氣”。2020年10月，由韓國譯者李基勇翻譯，IYEON出版社出版的《慶余年》（上1冊）首次在韓出版。

一般來說，中國網(wǎng)絡小說《慶余年》在韓國的銷售數(shù)量能夠從側面反映出其在韓國的傳播效果。據(jù)筆者考察，韓國ALADIN與YES24圖書網(wǎng)站于2021年1月10日在各自官網(wǎng)內公布的最近一周與最近一個月“BEST SALE”中國小說名單中均包含《慶余年》，從以上兩個圖書網(wǎng)站的周銷售量與月銷售量排行可推測出，小說《慶余年》韓譯本受到了韓國讀者的關注，其在韓國擁有一定體量讀書市場。

同時，我們從圖書官方網(wǎng)站公開的銷售點中也可窺見《慶余年》在韓國的傳播效果。如表1所示，截止到2021年1月10日，中國網(wǎng)絡小說《慶余年》（上1）、（上2）、（中1）的銷售點（Sales Point）分別為3795、3260、2690。由于《慶余年》（中1）在韓國上市時間較短，銷售量少于其他先前出版的幾冊，因而銷售點相對較低。韓國圖書ALADIN網(wǎng)站的銷售點（Sales Point）是根據(jù)銷量和銷售時間計算出的相關產品的銷售度，該數(shù)據(jù)每日更新。該小說平均銷售點為3248，遠超于在韓國受到廣大讀者青睞的中國文學作品，如余華的《活著》（銷售點為386），蘇童的小說《米》（銷售點為748）等。

二、韓國讀者視野中的《慶余年》

本文沿用學者周曉梅的觀點，即“中國文學外譯的真實讀者既包括譯者、對于中國文學作品感興趣的普通讀者、具有專業(yè)背景的學者和批評者，也包括出版社、編輯、文學代理人、文化政策制定者等把關人?！盵3]基于此，本文通過考察作為“把關人”之一的出版社以及韓國普通大眾視野中的《慶余年》，以此反觀該作品在韓國的傳播效果。

（一）“把關人”的評價

傳播學認為，“把關人”能夠引導受眾、輿論的發(fā)展方向。也就是說，作為“把關人”之一的出版社對中國文學作品的宣傳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助推其在韓國的接受情況。韓國IYEON出版社在發(fā)行《慶余年》時評價，《慶余年》位居2020年中國綜合小說第一位，由該小說改編的同名現(xiàn)象級電視劇《慶余年》獲得了過億點擊量?！稇c余年》紙質版在韓國的發(fā)行晚于同名影視劇在韓國的上映。早在2020年5月4日，ENEWS24就在一則新聞中報道，同名影視劇《慶余年》將于那天晚上10點（韓國時間）在中華TV首次上映[4]。該影視劇在韓國受到了大眾的喜愛。對于作家貓膩，IYEON出版社認為，貓膩是中國最佳題材小說作家，是繼中國長篇小說代表作家金庸后最具寫作天賦的作家。作為一種營銷手段，出版社對作家貓膩與小說價值的高度評價，無疑給該作品添加了附加值，強有力地吸引了讀者的眼球，有助于增強讀者的消費欲望，推動其在韓國的大力傳播。

（二）韓國普通讀者的評價

首先，韓國普通讀者對《慶余年》的評分能夠從一定程度上反映韓國大眾對其的認可度。如表2所示，在滿分10分的前提下，YES24網(wǎng)站公布的《慶余年》（上1）、（上2）、（中1）的評分分別為9.2分、9.6分、9.5分;在滿分為5顆星的前提下，ALADIN網(wǎng)站公布的評分分別為4.5顆星、5顆星、5顆星?！稇c余年》韓文翻譯本不僅銷售量高，還獲得了接近滿分的高評分，可見普通讀者對其的青睞與認可。

其次，通過《慶余年》的排行情況也可反觀其在韓國大眾中的“口碑”。據(jù)筆者考察，《慶余年》（上1）、（上2）、（中1）在YES24網(wǎng)站公布的排行中，《慶余年》（上1）位居最佳中國小說第12名、連續(xù)一周位居小說/詩/戲曲前100名，（上2）連續(xù)三周位居最佳主題小說前100名、位居最佳中國小說第八位，（中1）連續(xù)三周位居中國小說前20名。其在ALADIN網(wǎng)站公布的排行中，這三本書分別位居中國小說周刊第12位、中國小說周刊第9位、中國小說周刊第4位?？梢姡稇c余年》在韓國大眾中贏得了一定的口碑，有助于其在韓國的傳播?！叭绻f一部作品的銷量代表其得到了讀者的初步認可和接受，那么讀者對文學作品的評論則主要是基于個人的文學素養(yǎng)、文學閱讀經(jīng)驗等的個性化表達，才能夠更全面、真實地反映一部文學作品在一個國家乃至世界范圍內的接受情況。”[5]因此，解讀韓國普通讀者對《慶余年》的評論，能夠探究該作品在韓國的傳播效果。為此，筆者選取了韓國ALADIN圖書網(wǎng)站上讀者關于《慶余年》（上1）的留言跟帖，并根據(jù)評論的內容，將評論分為對故事情節(jié)的評價、對譯者翻譯能力的評價、對小說及同名影視劇的評價等。

對故事情節(jié)，不少網(wǎng)友表示十分有趣，非常期待接下來故事情節(jié)的發(fā)展。如2020年9月28日網(wǎng)友“os-um”評價：“十分有趣，剛開始讀就不舍得看完它。已經(jīng)期待下一卷了。小說帶給我不同于電視劇的另一份感動?！?020年10月24日網(wǎng)友“kichi”留言：“擁有現(xiàn)代記憶的人物穿越到其他時空的這種情節(jié)設定在日本漫畫或者輕小說中經(jīng)常見到，并不新奇，但將這一設定引入到中國武俠歷史小說這一體裁中，讓人覺得既獨特又神奇。期待今后的發(fā)展，期待接下來的情節(jié)發(fā)展?！?020年11月15日網(wǎng)友“Sang Keum-i”表示：“小說沒有令人無語的開頭，故事情節(jié)緊湊，喜歡這種敘事方式。而且小說主人公的穿越設定不同于其他作品，主人公是帶著前生的回憶轉世的，這一點很有趣?！?/p>

對譯者的翻譯能力，2020年9月27日網(wǎng)友“chocy”表示，希望到作品完結，都一直能有優(yōu)秀的翻譯，對譯者的翻譯能力給予了肯定。然而，部分讀者仍指出了譯本存在的一些不足點。比如，2020年12月6日網(wǎng)友“sora”評價：“這本書（譯本）中的錯別字是近期讀過的書中最多的，很遺憾?！弊鳛闇贤ó愑蛭幕g的橋梁，翻譯的重要性毋庸贅述，文中的錯別字會影響讀者的閱讀體驗，減弱文學作品的傳播效果。還有讀者針對小說中出場人物姓名的翻譯策略提出了建議。比如，2020年12月14日，網(wǎng)友“Micca.Kim”表示，“韓國人在讀武俠小說時更習慣用漢字詞來標記人物名字的方式，而很難適應直接用漢語的發(fā)音來標記的翻譯方法”。他指出，“翻譯小說人物的名字時，用漢字詞標記的方式更易于（韓國讀者）理解”。因此，在翻譯人名時采用歸化的方式或許可降低閱讀的晦澀感，更有助于加深韓國讀者對文章的理解。

對人氣的點評，更多的是對同名影視劇的評論，不少網(wǎng)友提到這部小說是中國現(xiàn)象級電視劇《慶余年》的原作小說。如2020年10月25日網(wǎng)友“和一顆星星的愛情”表示，“今年《慶余年》不僅在中國，在韓國也成為熱門話題，出演該電視劇的演員也成為熱議話題?！?020年12月13日網(wǎng)友“pasa007”表示，“先看了電視劇，之后想知道后面的內容，所以就看了小說，小說能更好地傳達感情線，喜歡小說中具有引導性的故事?！边€有網(wǎng)友表示，因由該小說改編的同名影視劇大火，所以想讀一下原著。

上述網(wǎng)友“和一顆星星的愛情”還對“慶余年”這一題目作了一番評論，“‘慶余年’用韓國語解釋的話，即為‘享受人生’的意思，這一點從類型上看顯得有點輕浮，但實際上這部作品給人留下了沉重的韻味，是一部讀起來既輕松又感人的作品?！睂π≌f的題目做出評價的還有網(wǎng)友“文字/花/風”，他評價：“莫名感覺非常有趣，題目雖然讀起來不順口，但還是覺得很炫酷”。

此外，讀者通過閱讀小說，引發(fā)了自己的人生思考。比如，2020年10月30日網(wǎng)友“kkamangmeoliaen”留言：

“人生對每個人來說都只有一次，那么該如何度過這一生呢？當我想起過去，我會因自己虛度光陰而感到后悔，因自己沒有充實地生活感到害羞。所以，當我快要死去的時候，我也想像書中說的那樣‘我做了所有我想做的事情。雖然我沒有成功，但我用盡了全部力量’。”還有讀者表示對《慶余年》的創(chuàng)意、結構感到驚訝，為能夠接觸閱讀這樣龐大的長篇小說而感到非常高興。

通過分析以上韓國普通讀者的留言反饋，筆者總結出以下幾點。

第一，《慶余年》在韓國的成功傳播得益于作品本身的吸引力。同為穿越、重生題材，小說《慶余年》的情節(jié)設定卻別有一番心意，它不同于日本的漫畫或輕小說中千篇一律的穿越模式，主人公范閑是帶著前世的記憶重生的。這一點極大地吸引了韓國讀者。因此，我們應該選擇既有創(chuàng)新，又符合韓國讀者期待視野的文學作品進行譯介傳播。

第二，譯者的翻譯也至關重要?！稇c余年》的譯者李基勇是一名中文愛好者，他高中就于讀首爾景福中學，畢業(yè)于首爾法律大學。出于對中國與作家貓膩的好奇心，他開始著手翻譯《慶余年》。譯者稱自己與貓膩因文化而結為朋友，且除《慶余年》之外，他還將優(yōu)先考慮翻譯《將夜》等貓膩的其他作品?？梢?，“鐵桿粉絲”李基勇對貓膩的作品情有獨鐘，在滿足其閱讀期待前提下產生的文學譯本似乎更有閱讀價值與市場。而讀者的留言也證實了這一點。總體來看，讀者留言中有關翻譯的反饋較少，在這少量反饋中仍有部分讀者對翻譯質量給予了積極評價。但反饋中也不乏有批評的聲音，如有讀者表示文中有大量的錯別字，譯本按中式發(fā)音標記小說出現(xiàn)的人物名字，以至于讓讀者難以適應等問題?？梢?，保證譯者的翻譯時間與譯者的翻譯策略在一定程度上決定著讀者的閱讀體驗，這一點需要引起專業(yè)人士的重視。

第三，影視劇對中國文學具有一定的推動作用。正如不少讀者所表示的那樣，他們被現(xiàn)象級影視劇的巨大人氣吸引而來?？梢姡撏耙晞樽g本帶來了一批隱藏在圖書市場中的潛在受眾，同名影視劇大大推動了中國網(wǎng)絡小說在韓國的傳播。近年來，眾多由同名小說改編的影視劇作品推動了文學作品本身的傳播，尤其在中國文學的海外傳播過程中，影視劇的反哺效應更是不容小覷?！绊n國讀書報曾報道，‘《步步驚心》原著在電視劇上映后，銷量大增，比上映前增加了160%，并進入（2016年）9月第一周的小說排行榜前10位’?！盵6]因此，通過影視作品推動中國文學在海外的傳播也是一種可取的方案。

三、結語

從中國網(wǎng)絡小說《慶余年》在韓國的銷售情況和韓國讀者對該作品的批評研究，可窺見其在韓國的傳播效果，從而挖掘韓國讀者對以《慶余年》為代表的中國當代小說的關注點，尋找中國文學在韓的“在地化”傳播規(guī)律。通過以上研究不難發(fā)現(xiàn)，譯本《慶余年》在韓國的成功傳播與作為“把關人”之一的出版社的運營策略與對作家的高度評價，作品本身故事情節(jié)的創(chuàng)新性、趣味性，同名影視劇的反哺作用，譯者的翻譯能力等具有相輔相成的關聯(lián)作用。因此，在中國文學海外傳播過程中，選擇譯入語國家中具有權威性的出版機構與本土譯者，借助影視劇的反哺力量不失為可行方案。

翻譯作為一種跨文化傳播，其傳播效果是檢驗翻譯成敗與否的重要標準[7]。然而，當前傳播數(shù)量與效果的失衡是中國當代小說在韓國譯介與傳播的最大問題[6]。盡管有眾多中國當代小說譯介到韓國，但真正傳播到韓國大眾手中的并不多。2020年9月23日，《人民日報海外版》在一則標題為《中國網(wǎng)絡文學走紅海外（網(wǎng)上中國）》的報道中指出，閱文集團相關負責人在接受采訪時表示，“人類對于故事的喜愛是共通的，通過故事塑造的英雄，其彰顯的價值觀中有全人類相通的共鳴點”[8]。為此，我們應該借助孕育于中國文化搖籃之中的中國網(wǎng)絡文學的優(yōu)勢，吸取其在海外傳播中的經(jīng)驗與教訓，從而推動中國文化“走出去”，建構中國文化在國際上的話語權。

【參考文獻】

[1]艾瑞咨詢研究院.2020年中國網(wǎng)絡文學出海研究報告[EB/OL].（2020-09-02）[2021-01-18].http：//www.100ec.cn/detail--6569238.html.

[2]劉云虹.關于新時期中國文學外譯評價的幾個問題[J].中國外語，2019（05）：103-111.

[3]周曉梅.中國文學外譯中的讀者意識問題[J].小說評論，2018（03）：121-128.

[4]???：《‘???'X'????’，??? ?? ????..??（4?） ??TV ??》，enews24，2020?5?4?，http：//enews24.tving.com/news/article？nsID=1343029.

[5]寧明.莫言作品的海外接受—基于作品海外銷量和讀者評論的視野[J].南方文壇，2016（03）：70-74.

[6]孫鶴云.中國當代小說在韓國的譯介與批評[J].韓國研究論叢，2018（02）：234-246.

[7]鮑曉英，游春艷.《狼圖騰》英語世界譯介效果研究[J].外國語言與文化，2017（01）：119-125.

[8]劉樂藝.中國網(wǎng)絡文學走紅海外（網(wǎng)上中國）[N].人民日報海外版，2020-0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