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炳亮 張大凡
【摘要】 現(xiàn)存的明清兩朝上黨地區(qū)的府縣方志數(shù)量頗多。從文本整體的角度看,明清兩朝的上黨方志文本上存在著延續(xù)性;而從文本細部看,上黨地區(qū)的志書則存在著套志、繁志、簡志三種大的類型。以《弘治潞州志》為首的套志在將縣志附屬與州志之中,屬于特例,也使得珍貴的前朝文本得以保存;繁志則以內容豐富為后世留下了可貴的文化遺產;簡志作為繁志的增補,可補繁志記載內容之不足。把握這些志書的書寫特點,對于研究明清時期上黨地方社會、社會地理等大有助益。
【關鍵詞】 明清上黨;府縣方志;地方社會
【中圖分類號】K29?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1)16-0046-02
基金項目:本文為山西師范大學2019年度研究生創(chuàng)新項目“明清潞澤府縣方志風俗觀研究”(2019XSY010)結項成果。
“上黨從來天下脊”。在三晉大地上,上黨地區(qū)由于地域相對封閉、地勢險要,在文化上呈現(xiàn)出自己的獨特性。而研究上黨地區(qū),府縣方志是基礎的研究文史材料。恰如鄭興裔在《廣陵志序》中所言,“郡之有志,尤國之有史”,方志于地方社會研究之重要性不言而愈。而在現(xiàn)存的上黨府縣方志中,以清代居首,明代次之,這為研究明清時期上黨地方社會提供了寶貴的參考材料。
明清兩朝方志編修較之宋元更為頻繁。沿著宋代形成的“下轎伊始問志書”的傳統(tǒng),明清二朝統(tǒng)治者對方志編修極為重視。明朝初期,太祖朱元璋即令魏俊民等大臣“類編天下州郡形勢,降附始末”,對帝國統(tǒng)轄范圍內的山川水文進行描繪。成祖朱棣于永樂十年為修一統(tǒng)志則頒布了修志凡例,對方志的類目及其記載范圍進行了規(guī)定。上黨地區(qū)現(xiàn)存方志多為嘉靖、萬歷二朝所作,然據《弘治潞州志》所錄《拙庵杜先生行狀》,潞州下轄的壺關縣確曾于明初纂修方志,這究竟是個例,還是州縣悉數(shù)為之,難于考證。雖則明初上黨方志并無存留,但明朝中后期的方志顯然只是在永樂朝凡例的基礎上稍加調整為之,可見國家層面倡導對地方修志的深遠影響。
清代受前朝影響,康熙、雍正、乾隆、嘉慶諸帝皆對纂修《一統(tǒng)志》給予了極高的重視??滴醯墼诳滴跏荒?、二十一年下詔纂修《一統(tǒng)志》,并且在全國范圍內發(fā)動了方志搜集工作,“詔天下府、州、縣各以其志來上”,并且要求“省征于郡,郡征于縣,俾各分條別類,編次成書”,同明代相比,清代的志書修纂進一步將明代逐級修志、頒布凡例、呈報上級的制度進行了強化,這就使得清朝志書的修纂更為頻繁且佳作頻出。
當然,中央政府的詔命與地方上的執(zhí)行始終存在著差異。明清而來,“皇權不下縣”,雖則有制命為約束,但限于本區(qū)域政治經濟因素、地方勢力、官僚知識水平與積極性的影響,志書呈現(xiàn)出繁、簡不同及體例上的差異。解讀方志,首先應當對體例進行分析。據考察,上黨地區(qū)的方志可分為套志、繁志、簡志三類。
一、套志
首先說套志。所謂套志者,即在州府志之中套有其下屬縣邑志書的形式。這類志書在上黨府縣志書中僅一例,即《弘治潞州志》。此志書由時任潞州知州馬暾纂輯,共分十一卷四十二目,按照“總-分”的模式編寫,其中第一卷至第五卷對潞州的整體情況進行了敘說,具體而言,第一卷從地理的角度進行了說明,分建置沿革志、郡名志、分野志、疆域志、風俗志、形勝志、城郭志、山川志、土產志、田賦志、戶口志、藩府志、公署志十二目。
第二卷主要則主要從公共建筑、聚落等的角度進行了記載,分學校志、壇壝志、宮室志、鋪舍志、閭里志、寺觀志、祠廟志、陵墓志、古跡志、職官志、封建志等十一目。
第三卷主要從對潞州歷史的人物進行了分門別類的記載,分名宦志、流寓志、人物志、孝義志、列女志、科貢志、方技志、玄釋志、災祥志九目。
第四、第五卷為祠翰志,記載潞州歷代人物所作詩文。與明代上黨地區(qū)其它志書的不同之處在于,《弘治潞州志》在第六至第十一卷分別對其時下轄的長子、屯留、襄垣、潞城、壺關、黎城六縣進行了敘說,但具體到每縣,其每卷內部的結構則與第一至五章對潞州整體介紹的卷目設置相同。也正因為此,長子縣史志辦公室在整理明清長子縣志時,將《弘治潞州志》之長子卷亦收錄其中。當然,這種寫法在上黨方志中僅此孤例,然其卻保存了上黨地區(qū)六縣的目前可見最早的志書記載,因而彌足珍貴。
二、繁志
繁志則數(shù)量頗多。所謂繁志,一則篇幅較大,府志多在65-70卷,縣志則有30-40卷,往往有30、40萬言。內容上,繁志往往山川地理、人物、藝文備載,全方位地反映出一縣之歷史及當世的概況。就明代而言,府志中《萬歷潞安府志》《萬歷澤州府志》,縣志中的《萬歷沁源縣志》《天啟潞城縣志》皆堪稱之為繁志。而到了清代,府縣方志更以繁志為主流。在官方頒布的修志凡例影響下,州縣政府以縣令為主修官,聘請地方名士或修志專家主筆撰寫,正如《道光壺關縣志》所言,為了修成志書“咨之耆舊,索之家乘,搜之碑碣,參之簿牒,質之經史”,動用一縣之人力物力修志。繁志的大量纂修,對于保存文史資料大有裨益。
與繁志相比,簡志一則篇幅不長,二則類目設置簡單。出現(xiàn)這類志書的原因,一則志書或有散佚,二則前志畢備,續(xù)志只是稍作補充,三則由于各種原因,志書只是草草為之。在明代方志中,《正德長子縣志》當屬此類。據《康熙長子縣志》收錄的明萬歷年間志書序文所言,“長子故有志,不知作者為誰,草創(chuàng)之始,膚皮立項”,以《正德長子縣志》現(xiàn)存文本觀之,第一卷已佚,僅有第二卷而已,其中有禮儀志、制命志、紀述志、題詠志四目。和現(xiàn)存的其它幾部明代志書比較起來,其內容確如萬歷時的長子縣令崔爾進之言,“草創(chuàng)之始”。于志書而言,其確實不是一部成熟的志書。但其志風簡潔,卻帶表了自明而來的修志風格之一端。
三、簡志
簡志的另一種類型是續(xù)志。所謂續(xù)志,與創(chuàng)修志及重修志不同,是在前志基礎上進行的續(xù)補之作。明代方志中沒有這樣的作品,清代志書中則集中出現(xiàn)在光緒時期?!肚咧輳屠m(xù)志》(1880)、《襄垣縣續(xù)志》(1880)、《壺關縣續(xù)志》(1881)、《鳳臺縣續(xù)志》(1882)、《黎城縣續(xù)志》(1883)。光緒一朝的續(xù)志相比起清代中期卷帙繁浩的志書來說,一般僅設二到四卷,多的如《黎城縣志》也不過九卷而已。所謂續(xù),只是在內容上做了增補。它們與上黨其它時期的方志相互補充,形成了較為完整的明清地方百科全書。
簡志的另一種形式是鄉(xiāng)土志。在清代末期,由于深重的內憂外患,中樞掀起了預備立憲風潮,社會上救亡圖存的聲音愈演愈烈。也就是在這時,一種蒙學讀物應運而生,名為《xx鄉(xiāng)土志》。鄉(xiāng)土志作為蒙學課本,體例較之其它時期的志書更為簡單,行文則多用駢文,易于孩童記誦。但由于編纂者多為當?shù)厮奕?,故而其內容安排仍未能逃出傳統(tǒng)方志的藩籬。據巴兆祥《方志學新論》中的統(tǒng)計,山西在此時共產生了七部鄉(xiāng)土志,其中上黨地區(qū)僅有陽城縣編纂了《陽城縣鄉(xiāng)土志》。《陽城鄉(xiāng)土志》由光緒年間陽城名士楊念先纂修而成,初為散體,為便童蒙記誦,又有駢體版問世。散體下分歷史、政績錄、兵事錄、耆舊錄、氏族、戶口、人類、實業(yè)九門,駢體與散體相比則增加了宗教、地理兩門。誠如時任陽城縣令沈繼焱在序文中總結的:“詞多駢偶,取其易吟誦也;字惟淺近,取其無留滯也;文戒冗長,取其便記憶也。由此以及《括地》《食貨》等志融會貫通?!毕噍^于傳統(tǒng)方志,陽城鄉(xiāng)土志體裁短小,語言通俗,易于記誦,雖在我國的方志編纂史上曇花一現(xiàn),卻不失為一時之風格。
綜上所述,明清二朝上黨地區(qū)方志迭出,當中不乏佳作。有卷帙浩繁之作,也有短小精悍之筆?;蛘邆}促而為之,或竭盡地方府縣之力編修。無論從存量還是體量、風格,都顯示出一定的差異。除了像《弘治潞州志》這樣的個例外,同一縣域不同時期的志書,在縱向時間線上可視為歷時系統(tǒng),作為研究地方社會歷代變遷之佐證;同一時期的志書,則可以從文本的對比中窺視編纂者的編修理念。起源于兩漢時期的地方志,在經歷了魏晉至隋唐的發(fā)展期、宋元定型期后,在明清兩朝大放異彩。舉凡地理沿革、歷史變化、人物風流、歷代詩文,莫不具備。且由于明清兩朝自上而下編修志書,府縣方志可基本包括到全國范圍之內,這無疑為區(qū)域社會史研究、區(qū)域文化研究及跨區(qū)域方面的研究提供了基本的文獻支撐。但需要注意的是,由于存世數(shù)量過多,以至于絕大多數(shù)志書僅僅有影印本出版,這對于研究的開展是不力的。故而整理志書的首要任務,就是要清晰的把握其編修體例??傊?,作為佐證的明清志書,其資料性值得重視;而作為研究對象的明清志書,文本的生成于編纂理念等,值得進一步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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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郭炳亮,男,漢族,山西壺關人,山西師范大學民俗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區(qū)域民俗研究。
張大凡,男,漢族,山西臨汾人,山西師范大學美術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平面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