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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

        2021-09-10 00:31:58伍劍
        雪豆月讀·高年級 2021年5期
        關(guān)鍵詞:將紙白紙飛舞

        伍劍

        一天早上, 我順著小路朝窯底 走。走進(jìn)窯底,看到浩瀚的霧海把四 周的山切成一段一段的, 太陽也被 一團(tuán)紫色的濃霧包圍著。 在迷茫的霧中, 我聽到風(fēng)兒大 聲讀著:“江漢浮浮,武夫滔滔。匪安 匪游,淮夷來求。 既出我車,既設(shè)我 旟(yú,古代畫著鳥隼的軍旗)。 匪 安匪舒,淮夷來鋪……” 我順著風(fēng)兒起伏的讀書聲來到 風(fēng)兒家。 風(fēng)兒的父親拿著書站在風(fēng) 兒身邊,見到我,說了一聲:“來了?!?便又埋下頭繼續(xù)看書。 外婆說, 像風(fēng)兒父親這樣能把 書“吃”到肚子里的人,才是真正的 讀書人。 窯底是風(fēng)兒和他父親的世外桃 源,這也與外婆有關(guān),我是在鄰居幫 忙修房子的時候才知道的。 風(fēng)兒的 父親由大學(xué)下放到外婆工作的廠 子, 住在廠子的工棚里。 工棚原本是堆放石灰礦 石的, 四周只用一層竹 席圍著,根本不擋風(fēng)。 外 婆幫他們找到這個地方, 安了家。 從此,他們父子 得以在里面安靜地讀書。 霧漸漸散了,太陽探?出頭來。 風(fēng)兒結(jié)束了晨讀,見到我,驚喜地 一把將我抱住,說:“好長時間沒見了! ” 風(fēng)兒的父親拿過一本書遞給我, 扉頁 上寫著幾行字: 成長的腳步, 請抹去疲乏的喧囂, 把持住這顆亂跳的心, 這個季節(jié)需要安靜。 字寫得很瀟灑,簽名處 我只認(rèn)得一個“顏”字。 風(fēng)兒的父親說:“這本 書送給你。 ” 是屠格涅夫的《鄉(xiāng)村》, 書中的文字如流水般靜謐, 我的心也隨之安靜下來。 回到家,外婆已經(jīng)煮好 了飯在等我。 我呼啦呼啦地 吃著, 外婆默默地看著我, 像在欣賞一塊寶玉。 我早已習(xí)慣外婆這樣的目光,我想,當(dāng)年外 婆也一定是這樣看著母親的。 吃完飯,我一抹嘴,問外婆:“家 里有紙嗎?”我有一股從來沒有過的 沖動, 我要把想到的東西記錄到紙 上:“那是一只飛舞著的蝴蝶, 輕盈 地在花叢之中飛舞……” “有紙,很白很白的紙?!蓖馄耪f 著, 彎下腰尋找起來,“放到哪兒去 了呢? ” “別找了,明天我找風(fēng)兒要去?!?“啊,找到了!”外婆在一個箱子 的最底層找到幾張白紙, 她用一只 手把紙按在桌子上, 另一只手試圖 將紙撫平。然而,紙在箱底壓得太久 了,還是皺皺巴巴。“等一下,會平整 的。 ”外婆說著,往金屬杯子里倒進(jìn) 熱水, 拿濕毛巾在褶皺的地方擦了 一下,再將杯子底壓上去,白紙漸漸 變得平整了。我拿著半截的鉛筆, 在這紙上 寫下了我人生中的第一篇文章。 我 寫啊,寫啊,直到疲倦的月亮躲進(jìn)云 里,只留下幾顆孤星在天上放哨,才 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外婆一直在一旁屏息看著,見 我起身, 才小心翼翼地問:“寫完 了? ”“寫完了?!蔽尹c點頭,把寫滿字 的紙遞給外婆。 外婆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才 將紙接過去, 湊到燈下瞧著:“哎喲 喲,我家群也能寫文章了,寫文章可 是先生干的事, 我家群現(xiàn)在也是先 生了……” 外婆不識字,卻認(rèn)真地“讀”了 很久。突然,外婆抬頭問我:“是一只 飛舞著的蝴蝶嗎? ” “是!”我有些驚訝,難道外婆讀 懂了?風(fēng)兒說這是心靈相通。 風(fēng)兒的 父親說:“長輩知道孩子在想什么,孩子卻不見得知道長輩在想什么?!?風(fēng)兒父親的話總是很深奧,我 聽得一知半解。不過,我覺得我不需 要知道外婆想什么, 只要知道她愛 我,我就睡得踏實。 外婆是世界上最愛我的人,也 是我最尊敬的人。外婆善良,對街坊 鄰居親和, 會把兜里唯一的一分錢 給路邊的乞丐;外婆能干,外公去世 后,她獨自一人撐起這個家,白天在 石灰廠敲石頭, 晚上做一些小玩意 兒去街上賣,換回一些零花錢,就這?樣供母親讀完了大學(xué)。對外婆來說, 在省城工作的母親是她放飛的最美 麗的蝴蝶。 外婆拿著我第一次寫的東西逢 人便講, 街坊鄰居也發(fā)出贊嘆:“和 靜文小時候一樣?!膘o文是我母親的 名字。家里的白紙用完了, 外婆給我 買了一個紅皮日記本。于是,每天晚 上,外婆就坐在我旁邊,看我在上面 沙沙地寫字。 又是一個春天,母親來信說,父 親回來了。 外婆眼睛濕潤了, 一個勁兒地 說:“勇是讀書人, 讀書人不會想不 開的。 ” 聽到父親回來的消息, 我抑制 不住地想跑、 想跳, 想到大街上高 喊:“我爸爸回家啦! ” 可是,我什么也沒有做,只愣愣 地坐在門前的石階上。麥、琪和大毛 也安靜地陪著我。 “我們?nèi)ワL(fēng)兒家看書吧! ”沉默 了很久,麥說。 風(fēng)兒的父親從屋子里走出來, 冬天一過, 他精神多了, 咳嗽也好 了。 我走到他身邊輕輕地說了一 聲:“我父親回家了。 ” 風(fēng)兒的父親突然愣住, 嘴唇不 住地顫抖,緊接著,像個孩子似的哭 了起來。 我們都嚇呆了。 “爸! ”風(fēng)兒驚恐地?fù)u動父親的 肩膀。此時,陽光傾瀉在草地上,蝴蝶 翩翩飛舞…… (全文完) 編輯 / 王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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