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英
那幾年,我在意大利留學(xué),我是那種懂得安排生活的人,一向不太需要別人過多的掛心。每年的假期,我游遍了陽光海灘,嘗遍了意大利的美食。
如果說,一個國家的食物也算是文明的一部分,那么意大利的文明是值得稱道的。就那苦澀的咖啡,意大利人隨意地用傳統(tǒng)銀質(zhì)的摩卡壺,放在溫火烘著的燃爐上微微烘煮著,咖啡那香、那苦都是一流調(diào)味的,這就是我癡迷的意式咖啡。在意大利,這是一種最最平民化的飲料。每天早晨,我必到一家意大利人的小咖啡店中喝一杯意式咖啡,然后啟動新的一天。
日子在忙碌中一天天過去了,我回國的日子越來越近了。意大利朋友保羅堅持要邀我去他的家鄉(xiāng)撒丁島,說是那里陽光和美食風(fēng)味不同于其他地方,我爽快地應(yīng)邀而去。
飛往撒丁島的飛機上,我和一個鄰座帥小伙兒相談甚歡,特別是他熱心介紹當(dāng)?shù)氐膫鹘y(tǒng)美食卡蘇馬蘇奶酪,這是當(dāng)?shù)鼐d羊產(chǎn)出的新鮮羊奶制成的傳統(tǒng)奶酪,入口時,上顎首先會被一種獨特的辛辣味道刺激,之后濃郁的奶酪香味會在口中蔓延開來,回味無窮。由于奶酪的“稀缺”,在普通的市場很難買到,慕名而來的食客大部分都難以得償所愿,只有很少數(shù)“幸運的”人能在一些黑市或者鄉(xiāng)村作坊找到卡蘇馬蘇奶酪。
看來這種當(dāng)?shù)仫L(fēng)味的食物,一般的游客要想吃到是比較難了。一路上,我心心念念著這道美食……
下了飛機,那等在外面的朋友保羅,遠遠地用力揮手,叫喊我的名字。許久未見,保羅臉更胖了,他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就拉我上車往他大表哥的婚禮跑,帶我去感受當(dāng)?shù)氐娘L(fēng)土人情,品嘗當(dāng)?shù)氐膫鹘y(tǒng)美食。
婚禮是在一個古老歐式的酒店里舉行的傳統(tǒng)儀式,浪漫的鮮花拱門,新娘穿著潔白婚紗,滿面的喜悅,新郎則是有點兒靦腆緊張……證婚儀式后,新人在接受親友們的祝福。
多么幸福的一對兒新人啊,我心里感嘆著走到甜點區(qū),美食也會讓我感到幸福的。
保羅緊隨我走過來,他手里舉著葡萄酒杯,雙頰微紅。
“這是卡蘇馬蘇?”眼前有著幾塊兒形狀不一的奶酪,我指著一塊兒黃色的問保羅。
“哦,不是?!北A_笑了起來。
“那是誰動了我的卡蘇馬蘇奶酪?”我笑著露出白牙,對于美食有著極深信仰的我,臉上難免有了失望。
“瞧,那邊。”保羅笑。
我順著保羅的眼光望去。遠處,一位扎著紫色領(lǐng)帶的卷發(fā)男子,把一小塊兒黃色奶酪抹在撒丁島烤餅上,合著切片香瓜小口抿吃著,很香甜的樣子。
“他的最愛……”保羅又笑。
“明天去尋?”我又問。
保羅大笑,用力地與我擊掌。
第二天清晨的街頭,保羅駕車來接我去尋卡蘇馬蘇奶酪,他是親切得令人感激的那種好人。
車子繞著公路往上爬,腳下的撒丁島城在一片淡霧中淡去。
在一個農(nóng)場,我終于見到了卡蘇馬蘇奶酪,奶酪外殼呈黃色,光滑堅硬,看著外表與普通奶酪并無不同之處。那位高大魁梧的酪農(nóng)拿著刀把它切開,我發(fā)現(xiàn)它長得有點兒“丑”—像一塊烤塌了的蜂窩蛋糕。
“試試?”酪農(nóng)端著小盤遞過來。
我猛地被嚇了一跳,奶酪里面有數(shù)不清的、長約8毫米的半透明幼蟲在蠕動。這就是獨樹一幟的風(fēng)味嗎?我歡喜的心,沉了下去,什么東西都咽不下去。
后來,我才得知,卡蘇馬蘇奶酪的制作工藝和原理,那可真是“傳奇”:在制作這種重口味美食時,酪農(nóng)會選用當(dāng)?shù)鼐d羊產(chǎn)出的新鮮羊奶,將其制成傳統(tǒng)的奶酪。之后,酪農(nóng)會選擇一種特殊的蒼蠅,讓它在去掉部分外殼的奶酪上產(chǎn)卵。這種蒼蠅比我們平時見到的蒼蠅小得多,是撒丁島一種獨有的愛吃奶酪的短角亞目昆蟲,俗稱“奶酪蒼蠅”。接著,酪農(nóng)會將奶酪放在陰涼的地方保存兩至三個月,靜待美味的“蛻變”。大約在40天后,孵化的蛆蟲會充滿奶酪內(nèi)部,它們會將奶酪吞下消化并產(chǎn)生酸,這種酸會不斷分解堅硬的奶酪,最終成就柔滑、咸香的“美食”。
原來,“卡蘇馬蘇”的意大利語是“深度發(fā)酵的奶酪”。
至今我仍記得,那位動了我的卡蘇馬蘇奶酪的老兄模樣,感謝他動了我的卡蘇馬蘇奶酪!我沒有吃到“卡蘇馬蘇”,讓我對意大利的美食有了完美記憶!
看來,人生中有些事,有時候得不到,反而會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