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婷
當最后一科結束的鈴聲響起,監(jiān)考老師說完“考試結束,全體起立”時,我明確感受到頭頂有什么東西爆炸開來,就像是燦爛的煙花綻于頭頂,自己落了一身塵埃。
準考證上的照片褪為黑白色,然后一路退回去,過往三年瞬間蒙塵,一切都已是昨日。
走出考場的那一刻,我有些不敢相信那些日子就過去了,再也不用時刻在手里拿一本書,不用再迷迷糊糊起床,閉著眼睛刷牙,那些筆記也不用再翻。一切發(fā)生得好像理所應當,卻又猝不及防,說它像一場夢也顯得矯情。
并沒有終于擺脫禁錮的喜悅,我只是心生悲涼。其實以前那樣一直下去也挺好,我竟然墮落地想。心中是對未來的怯懦,無盡的惆悵鋪天蓋地而來。原來無論如何困難,只要成為了習慣,我們都會覺得它是可愛的,原來我們所懼怕的,是從一種方式變?yōu)榱硪环N方式。
其實,我還有更怕的。我害怕別人的目光;我害怕如今的墮落與從前的榮譽形成對比;我害怕我最后一無是處,被一層一層剝落那些堅強,露出最里面的脆弱供世人嘲笑。我不想面對世間的真實,我不想看著陌生人面無表情的臉,或者因為你的某個行為不原諒你,滿臉嗔怒。那個時候我想起來,那些曾經(jīng)刷的題目好像也挺可愛,一個個都長了憨厚老實的模樣,難易一眼可辨,而不像水果商,老實或狡黠無從分辨。
世界那么大,我終于脫離了學校的禁錮,可是我又要花多少力氣才能進入繁華世界,在它的暗流中感受尋常的煙火人家?原來學校是禁錮也是庇護,離開了它,我與這座城市沒有其他瓜葛,此處再無我的痕跡。
突然的空虛,卻要花許多的時間去面對許多的鎖事。高考前的清靜好像只是為高考后的喧囂做足了鋪墊。一切都在清凈的假象中醞釀,最后在結束后一舉爆發(fā)。
我目光空洞,誰也不想理,還沒有恢復一臉笑容的能力。
當不得不面對許多東西時,發(fā)現(xiàn)之前的所有計劃僅止于想象,現(xiàn)實終究是現(xiàn)實,那我以前干嗎花那么多時間去暢想假期生活?我終于明白,很多時候,我們的想象總是過濾掉現(xiàn)實的渣,只留下美好幻想的溶液,然而我們忘了,留在濾紙上的只有濾渣。
想象中自己要倒頭睡兩天兩夜,然而最后每天都醒得比原來還早,比原來還清醒,卻又沒有背單詞的必要了,所以大段的時間都顯得無聊,只好閉上眼睛,鉆進被子暗示自己還可以睡著。
當初我引以為傲的生物鐘,如今好像失去了作用,反而成了累贅。
高考結束了,我還是不得不承認,母親也不會在我玩兒手機的時候提醒我去看書,也不會有老師一直在群里提醒我們學習的進程,睡覺前也不用再設鬧鈴。原來我們真的結束了。
我慢慢與大把的時間和解,去感受這個沒有約束的假期,從此又是另一個旅途,我張開雙臂,微笑著擁抱迎面而來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