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人杰

德莫特表面上是一個走南闖北的推銷員，實(shí)際卻是一名黑幫的金牌殺手，專門干奪人性命的勾當(dāng)。這次，他接到一單任務(wù)，大老遠(yuǎn)地從加州趕到紐約市。德莫特的活兒很簡單，只需要在一家酒吧，找到目標(biāo)人物，然后干凈利落、不留痕跡地把對方“做掉”就行。

這天，德莫特如約到了酒吧，“眼線”向他指了指一名站在吧臺旁的男子。當(dāng)?shù)履刈屑?xì)打量了那名身著外套的男子后，感覺像被晴天霹靂打中一樣。雖然此人如今身材臃腫，完全變了形，頭發(fā)也掉了大半，但德莫特還是一眼認(rèn)出了他。想當(dāng)年，二十歲出頭的德莫特參軍服役，在叢林戰(zhàn)場上被敵軍的冷槍射中，幸虧有一名軍中同袍將他拖回基地，他才大難不死，而這位救了德莫特一命的大恩人就是他眼前的目標(biāo)人物。

德莫特心中不由感慨起造化弄人，他耐心地等到目標(biāo)身旁沒人后，才端起一杯酒，走了過去，招呼道：“是湯姆.馬修斯嗎？”

“是誰?。俊蹦凶愚D(zhuǎn)過頭來，驚訝地說，“哦，本.德莫特！哎呀，真沒想到能在這兒和你重逢！”

德莫特說：“老朋友，說起來，我認(rèn)識你的時候，你是姓‘馬蒂諾吧？”

馬修斯興奮地拍著德莫特的手，說：“我參戰(zhàn)回國后改了姓氏。該死的！你還是那么年輕，樣子和我把你救回來的那天沒差多少！”

德莫特淡淡一笑，說：“謝謝你的夸獎?！?/p>

“你來這一帶做什么？是不是……”馬修斯突然想到什么，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怎么知道我現(xiàn)在的姓名？”

“馬修斯，我知道關(guān)于你的好多事情?！?/p>

“你是什么意思？”

“我們找個角落坐下談，免得被旁人偷聽到?！?/p>

兩人重新坐定后，德莫特嘆了口氣，說：“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將不屬于你的錢拿去賭博?！?/p>

馬修斯一聽，瞇起眼睛，問道：“誰告訴你的？”

德莫特正色道：“我們?yōu)橥慌斯ぷ?，我也是組織的人，隸屬執(zhí)行組?！?/p>

馬修斯聽到“執(zhí)行”這個詞，臉“唰”的一下全白了。

德莫特直言道：“上頭派我來干掉你。我看到目標(biāo)姓名時，并沒有聯(lián)想到你，以為只是一次尋常的任務(wù)，直到我看見你本人……”

聽到這里，馬修斯說話已經(jīng)期期艾艾：“但、但科雷利先生說，我可以分期償還那五千美元……”

“他只是在讓你放松警惕罷了。科雷利特意讓我從加州趕到紐約，就是想用一張生面孔來做事，畢竟你認(rèn)識紐約的不少殺手。要我說，你到底是吃了什么豹子膽，敢拿組織的錢去冒險？”

馬修斯吞吞吐吐地說：“我也是上了別人的當(dāng)……”

馬修斯告訴德莫特，一個他相熟的騎師，曾給他提前透露了一場賽馬的內(nèi)幕，說保證能讓他穩(wěn)賺一筆。他也是財迷心竅，偷偷地拿了組織的錢去下注，沒想到賠了個底朝天。

德莫特忍不住嘲諷道：“賽馬場上的事如風(fēng)云變幻，你也信？”

馬修斯懊悔地?fù)u搖頭，繼續(xù)說：“后來，我親自去見了科雷利先生。我告訴他，我在組織內(nèi)的記錄良好，保證一定會把錢統(tǒng)統(tǒng)還上，而科雷利先生說沒問題?！?/p>

德莫特說：“科雷利想要拿你開刀，來懲一儆百。組織內(nèi)有幾千號人，如果壞了規(guī)矩都能全身而退，還要幫規(guī)做什么呢？”

馬修斯露出可憐的眼神，祈求道：“拜托了，看在我曾經(jīng)救過你性命的情分上，饒我一命吧！”

德莫特低頭沉吟了片刻，說道：“馬修斯，乖乖跟我走吧——”

兩天后，德莫特在酒店一邊吃早餐，一邊翻閱著《紐約郵報》，在社會版角落里找到了他想看的報道。報道里說，有人匿名打電話到曼哈頓警局總部，說曼哈頓的一個碼頭曾發(fā)生槍擊事件。隨后，警方在碼頭附近的木樁旁，發(fā)現(xiàn)了一件男士外套，口袋里的駕照顯示，外套的主人名叫湯姆.馬修斯，是個不入流的小混混。

德莫特離開酒店，用街邊的公用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鈴聲響過一下后，對方接線道：“怎么了？”

德莫特說：“差事完成了?！?/p>

對方說：“老板說要見你，宅子里見，晚上七點(diǎn)整?！?/p>

當(dāng)天晚上，德莫特如約到了組織老大科雷利的大宅。科雷利人到中年，身材瘦削，他面無表情地坐在辦公桌后面，神態(tài)不怒自威。長得像大猩猩一樣的男管家上前搜德莫特的身，這讓德莫特有些不耐煩。

“小心駛得萬年船，多點(diǎn)提防沒壞處?！笨评桌戳艘谎鄣履兀澳阕蛲淼幕罡傻谜骜R虎?！?/p>

德莫特一臉詫異地問：“他死了，不是嗎，這不就夠了？”

科雷利說：“我希望他的尸體能夠被人發(fā)現(xiàn)?！?/p>

“那晚，我把他灌醉后帶到碼頭，他看見我拔出手槍，嚇壞了，轉(zhuǎn)身就沖向了哈得遜河，我只得朝他背后開槍，他中槍后踉蹌了幾步，一頭栽到河里?！?/p>

“那么是誰報了警？”

“當(dāng)時有一輛汽車路過，也許是司機(jī)聽見了槍聲?！?/p>

“就你這三腳貓的水平，洛杉磯那邊竟然說你是金牌殺手？”

德莫特對此聳聳肩，科雷利說：“假如你的說法是真的，我會發(fā)一份差評報告給你的上級。”

“假如？我說的都是真的！”

“是嗎？你看看你身后——”

德莫特緩緩轉(zhuǎn)過頭，看見馬修斯站在沙發(fā)后面，對他招呼道：“對不起，德莫特?！?/p>

德莫特驚呆了，臉上都泛出了汗珠：“怎么會……”

科雷利說道：“你對昔日同袍的義氣值得贊賞，但它不應(yīng)該超出你對于組織的忠誠。馬修斯報告了我，你是如何布局的，你先把他的外套留在碼頭，再打電話報警，制造出他被殺的假象?！?/p>

德莫特冷冷地看著馬修斯，怒道：“我救你一命，你怎么能這么干？”

馬修斯說：“兄弟，我沒辦法。你資助給我的五千美元完全不夠我用啊，我遲早還得去找工作。組織的勢力范圍龐大，我就算逃到窮鄉(xiāng)僻壤也沒用，況且小地方那么無聊，我怎么過得下去？”

德莫特滿臉不解：“你不是說在加拿大有家人嗎？說要在那邊的農(nóng)場過安穩(wěn)日子……”

馬修斯說：“那是我編的謊話，我怕你會改變心意?！?/p>

這時，科雷利出聲道：“馬修斯做得對，今天上午他找到我，把他欠下的賬全付清了?！?/p>

德莫特咆哮道：“用的是我的錢！”科雷利說：“沒錯，但他展現(xiàn)了對組織的忠誠，并且我將再給他一個證明忠誠的機(jī)會……”

德莫特意識到了什么，他準(zhǔn)備要起身逃跑，但男管家揮出碩大的拳頭，擊中了他的肚子。他跌坐到沙發(fā)上，全身麻木，無法動彈。

馬修斯早已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卷鋼琴弦，將它繞到德莫特的脖子上再施力收緊：“老戰(zhàn)友，你就把這當(dāng)作是還了你欠下的舊人情吧，看起來，我還是比你高出一籌??！”

德莫特漲紅了臉，雙腳不停地亂蹬，腦子里塞滿了那句“早知如此，何必當(dāng)初”的老話。

（發(fā)稿編輯：丁嫻瑤）

（題圖、插圖：孫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