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云霞
曾偶爾路過一辦公室,聽到有人閑聊,說一個阿背哥,拜年竟然送了兩盆蘭花給他,一股窮酸之相。那人繪聲繪色說畢,舉座哈哈大笑之余,無不露出不屑的神情。我剛好聽到,忍不住替那兩盆蘭花委屈又悲哀,送給這樣的人,真是明珠暗投了。
有朋友聽說我喜歡養(yǎng)花,到山上去的時候順便挖了送我。那一刻的欣喜,竟讓我紅臉訥言,只是笨拙地重復(fù)數(shù)遍“謝謝”兩字。蘭花不大不小,光那二十來片細(xì)而修長的葉子,剛勁有力,俊秀風(fēng)雅,可堪入畫。更不用說中間擁簇著五個可愛的小花苞,我歡喜極了。
過年前蘭花開了,那素色的花莖頂著翡翠樣的花瓣,像一只只振翅欲飛的蜻蜓,含羞而綻,楚楚而立。我湊近聞聞,香氣不是很濃,貪婪地?fù)涞迷俳?,終于嗅到了那一縷幽香,若有若無。那香若裊裊婷婷一美人,遠遠地,朝你揮過一水袖來,倏地又回去了,只留那舞動的香風(fēng)氤氳心中,讓你若傻若癡,隨其迷失。我因愛惜那香氣,想要物盡其用,便把花盆移到自己的臥房,放一小凳上。
吃好晚飯,走進房間,頓覺滿室幽香,我欣喜到無語,只靜靜地吞咽著清芬,覺得自己處于芝蘭之室而高雅起來。
窗外,早春的綿雨像一個纏綿悱惻的詩人,淡淡地吟哦不已,顧自地沉浸在陰柔的世界中,也像無意中陪伴了山蘭的開放。我甚至對雨展開了胡亂的想象,這是空谷里那棵樹寫來的情書嗎?這樣濕霧迷蒙,軟語輕徊?我發(fā)現(xiàn),我變得安靜,一下子聽不了那些熱鬧的歌了。
回想起來,我幼時即很愛蘭花,愛它那幽香迷人,愛蘭葉的別樣風(fēng)致。常常瞞著大人偷偷上山,在半山腰大樹下覓得帶苞的一叢,挖掘回來,喜滋滋地種在后門,等待花開,為枯寂童年的一件賞心樂事。
有時上學(xué)去,看到有人在小辮子上扎兩朵蘭花,我總要多看一眼,帶著歡喜。然而我自己是從來不肯去采下來戴的,只是天天去看它,直至花謝。
我想,花謝后,我還是送它回山里去,只有在那終日濕霧侵襲的深谷,無人憐愛,才最冷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