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建平

方井新村匯聚了全國各地的打工仔，每天都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有一個外地小伙兒名叫王小飛，靠擺地攤為生。一直都是他的生意最好，漸漸地，人們都稱呼他為“擺攤大佬”，風頭一時無二。

新村里還租住著兩個年輕人，一個叫韓斌，一個叫張云濤。這兩人今年很不順，年后剛回到工廠，工廠就倒閉了。所以現(xiàn)在失業(yè)，整日為生計發(fā)愁。

這天上午，韓斌和張云濤特意帶了禮品，來拜訪王小飛。進門便說：“小飛哥，我倆現(xiàn)在都沒事情做了。所以想請你幫我們一個忙，教我們怎么擺攤。你是這方面的大行家，只要我們賺了錢，一定少不了你的好處?！?/p>

王小飛瞇起了一對小眼睛：“我這人做事情比較干脆利落，教你們擺攤我就要收師傅錢，每人每天一百元?？辖o錢我就教，不肯給咱們就一拍兩散，你們考慮一下?！?/p>

嘿！這人可真是貪婪成性！小商販的勢利嘴臉馬上就躍然眼前。韓斌和張云濤心里有些不悅，但一想自己從來沒擺過攤，許多賺錢的門道還摸不透，有人教可以少走很多彎路。便一咬牙：“一百就一百，就按你說的辦?！?/p>

接著，韓斌和張云濤就向王小飛講起了擺攤要賣的貨品。韓斌準備賣皮包，他原先在一家皮包廠打工，廠里有很多積壓的皮包。老板說只要誰想要，都以低于批發(fā)商百分之三十的價格賣掉。韓斌就是瞅準了這個便宜，所以才賣皮包。

張云濤準備賣茶葉，原來他是云南人，家里盛產普洱茶、白茶、紅茶……在他們當?shù)囟己鼙阋?，而且產地還正宗。早就跟家里聯(lián)系過了，可以打包郵寄過來，郵費也不貴，所以就想賣茶葉。

對于他倆的貨品，王小飛不置可否。可兩人越說越興奮，仿佛嘩嘩的鈔票，都已近在眼前。

過了幾天，兩人的貨品都已經到了，便跟著王小飛擺攤。王小飛的攤子賣的是日用百貨，有剪刀、衣架、梳妝鏡……花樣繁多，琳瑯滿目。十元錢三樣，買賣方便。

韓斌和張云濤的攤子一左一右，一邊是皮包，一邊是茶葉。或許是第一次擺攤，兩人像個大姑娘似的，顯得怯生生的，都躲在后面玩手機，好像能否做成生意，跟他倆渾不相干似的。

王小飛暗暗焦急，便代他倆吆喝：“各位朋友過來看一看啦，我的旁邊還有各樣的皮包和醇香的茶葉。樣樣都是好貨，件件價格都便宜，想買的千萬別錯過，過了這個村就沒那家店了……”

在他的賣力吆喝下，終于有人光顧韓斌和張云濤的攤子。一番挑揀，也做成了幾單生意。等到周圍沒有顧客了，王小飛忽然沉下臉來，瞪著眼訓斥：“你倆今晚干啥來了？是嫌擺攤丟臉么？其實擺攤跟進廠做工是一樣的道理，做工靠出賣勞動力掙錢，擺攤也是靠勞動掙錢。做工做得好有獎勵，擺攤擺得好一樣掙得多。做任何事都要努力，這樣才會有更好的收獲。如果你們擺攤只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那你永遠也別指望多掙錢。這么簡單的道理，難道還要我來教么？”

一番話振聾發(fā)聵，韓斌和張云濤被訓得抬不起頭來?？磥硗跣★w是一個做事異常認真的人，怪不得被人稱作擺攤大佬。

訓完了話，王小飛接著說：“你們不用心做事是你們的事，我每天一百元的師傅錢可不能少?，F(xiàn)在就把錢給我，咱們一天一清賬。”

嘿！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馬上又提到錢了。因為有言在先，韓斌和張云濤便都拿出一百元給王小飛。暗地里一算賬，今晚上壓根兒就沒掙到一百元，這樣一來，還折了本了。

第二天，韓斌和張云濤終于打起精神，拉下面子開始吆喝。張云濤將他的茶葉說的神乎其神，一說喝普洱茶可以減肥，二說喝白茶可以防癌……

韓斌也大說特說他的皮包質量過硬，款式新穎。放在專賣店里動輒三五百元，在他這兒百來元錢就可以買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大家趕緊都來買呀。

兩人的吆喝的確起了效果，買的人越來越多。王小飛在一旁看著，終于露出些許滿意的笑容。看來這兩人終于入行了，過不了多久，就能獨自擺攤。晚上收攤時，王小飛也不管他倆樂意不樂意，照例每人收了一百元。

這天擺攤的時候，下起了雨，三人連忙支起遮雨棚。便在這時，一輛小車飛馳而過，濺起了一道水簾，澆在了張云濤的茶葉上。三人剛一回頭，車子已經駛遠了，影兒都沒看清。

張云濤瞬間跳了起來，這一下?lián)p失大了，茶葉都被水給打濕了，怎么賣？可是肇事司機早沒影了，他又能找誰去？一時彷徨無計，急得連連跺腳。

王小飛和韓斌趕緊勸：“現(xiàn)在難過也沒有用了，你還是馬上將茶葉拿回去洗一洗，然后再烘干，這樣或許還能挽回一些損失?！?/p>

真是一語點醒夢中人，張云濤立刻將茶葉收拾好，匆匆回去了。王小飛和韓斌直到忙完了生意，才一起來到張云濤家里。

此時茶葉已經漂洗干凈，正用取暖器烘，但怎么也烘不回原來的形狀。張云濤一臉的沮喪：“這可怎么辦？這樣的茶葉怎么賣得出去？”神情失望至極。

王小飛便勸：“你不要這么灰心喪氣，從哪兒跌倒就從哪兒爬起來。即使你今天承受了巨大損失，但只要堅持不懈地把攤子擺下去，就一定能將這些損失彌補回來。另外這事也給你提了一個醒，凡事都要做得小心謹慎，不然吃虧上當?shù)闹粫悄阕约骸！?/p>

張云濤本來非常難過，聽到這番話又鼓起了些信心。別看王小飛只是個擺攤的，但是志氣卻不小，說出來的話很有幾分水平。

次日，張云濤便將烘干的茶葉拿出來賣，賣相不好，只能打折促銷。幸好茶葉的香味依然怡人，所以還是有不少人買，如此損失并不是太大。

張云濤的生意逐漸走上正軌，韓斌這邊又出了狀況。這天一個顧客在挑選皮包時，忽然發(fā)現(xiàn)皮包底下有一個破洞，便生氣地質問韓斌：“你是怎么做生意的？皮包底下有個破洞也敢拿出來賣，這不是坑害消費者嗎？”

“不會吧？”韓斌拿過來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皮包底下有一個洞。洞口的形狀極不規(guī)則，竟似被什么東西咬出來的。

“老鼠！一定是老鼠?！表n斌忽然間大驚失色，家里有老鼠他是知道的，但沒想到它們居然會去咬皮包，這下麻煩可大了。想著趕緊將每一個皮包都里里外外地檢查，看看究竟有多少皮包被咬破了。越檢查越是觸目驚心，一百來個皮包的攤子，竟然檢查出有三十多個皮包都被老鼠咬出了破洞。不覺就掉下淚來：“我怎么這么倒霉呀？連老鼠都要跟我過不去。人這一輩子怎么這么難?。窟B擺個攤掙錢都這么不容易。嗚嗚……”

張云濤跟著傷心難過，王小飛卻久經風雨，他大聲說：“還是那句話，從哪兒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傷心難過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只有歷經風雨，才能見到彩虹。你要振作精神，把接下來的攤子擺好，這才能證明你是條真的漢子?！?/p>

韓斌聽了進去，把眼淚一抹，平復了情緒后就繼續(xù)吆喝生意。王小飛說得沒錯，生活中處處充滿著磨難，只有戰(zhàn)勝這些磨難，才能成為生活的強者。所以就要擺好攤子，在艱難的生活中繼續(xù)前行。

不知不覺，韓斌和張云濤就跟著王小飛擺了一個多月的攤子了。這天收攤時，王小飛特意將兩人叫到一起，說：“這一個月以來，你們已經學會了擺攤，可以獨立出攤了。我這人不擅言辭，所以就給你們一人寫了一封信。這里面有我想對你們說的話，你們拿回去慢慢看吧?！本湍昧藘蓚€信封出來，分別交給韓斌和張云濤。

兩人好奇地收下，一回家便打開來看。誰知一拆，卻有三千元錢，還有一封簡短的信箋。信的內容是一樣的：“見信好！相信擺了這么久的攤子，你們已經知曉了其中的酸甜苦辣，我很佩服你們的勇氣，也很高興看到你們能堅持下來。當初你們讓我?guī)銈償[攤，我堅持要收師傅錢，其實是想給你們一些壓力，不想讓你們把擺攤這件事看得過于簡單。其實我心里一直都把你們當好朋友，由始至終都沒想過要賺你們的錢。所以這些錢還給你們，希望你們能再接再勵，擺好你們的攤子。同時我也要勸你們要對自己有信心，因為你們現(xiàn)在已經掌握了一項非常重要的生存技能，那就是擺攤。這項技能走遍天南海北都適用，有了這份本事，你們以后還有啥可怕的……”

看到這里，韓斌和張云濤不由肅然起敬。原來王小飛是這么仁義，又志氣不凡的一個人??！怪不得人們都叫他擺攤大佬，這份胸懷，真是只有大佬才可與之相比。

（插圖/謝 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