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

另一個愛麗斯

這個愛麗斯并非追隨

一只兔子誤入歧途的愛麗斯

而是另一個愛麗斯

一個始終待在床上不肯下來的

愛麗斯，是蘇珊· 桑塔格的

筆尖走出的愛麗斯

整個下午我都在讀

這個簡短的故事。愛麗斯

三十歲后一直待在床上

床是什么？它具象又抽象

可以是溫床，也可以是墓床

愛麗斯有很多侍者

在鼓勵她下床，均無果。

她裹著厚厚的被子，僅有她的意識前往

一直想去的羅馬進(jìn)行過短暫的旅行

事實上，她僅靠開著的窗子聽到

外面的聲音，在她的體內(nèi)回響

她還假想和瑪格麗特、狄金森

迷爾達(dá)和昆德麗一起談?wù)摗肮陋殹焙汀安恍摇?/p>

愛麗斯始終堅持，死亡對她來講

是密友和安慰，死不過是種現(xiàn)實

而生命也不過是樁實踐。于是

她再也不想從床上下來，她醒著，也睡著

這讓人厭倦又絕對安穩(wěn)，最后出場的

入室夜賊帶來外面新鮮的空氣

卻依然拯救不了她頹喪又堅定的意志：

那就把一切帶走吧，只留下她和床

活著的本質(zhì)。讀完整篇故事，我的腦海里

始終回旋著愛麗斯三十歲時和父親的最后

一次談話：我已爬上樹頂已無處可去

兩 面 性

陽光穿透

玻璃杯，卻穿不透

午后的我

把我身體里的黑

推到白墻上

有時我確實

有著兩面性

一邊接納

被強(qiáng)加的部分

一邊拒絕意義

迷戀虛幻之美

正如此刻

一只壁虎

爬進(jìn)我的身體

稍作停留后

慢慢爬了出去

（以上選自《安徽文學(xué)》2021 年3 期）

鏡 中 事

有時候你看到的不是我

也不是你，那個人站在鏡中

虛擬的背景，灰塵在光線中

飛揚和下沉。那個人神色疲倦而滄桑

他不再是如沐春風(fēng)的人

扛著蒼老的浮云

充滿層層的疑問。這樣的時日究竟

過了多久，無意義的生活一再重疊

在起伏的波痕和褶皺中難以喘息

白云總會老去，腳下的土地不斷

生發(fā)新的事物。時間無歇

這死亡的催化劑。而活著是短暫的

停頓，還是痛苦的詰問？

這個午后，你思索著一些閑置的

風(fēng)水，但并不企求得到答案

那個人也在和你一同思考，你看到

他時，他的眼睛開始在你身上聚焦

噢。鏡中事，并非真實的折射

它可以有自己的思想，和聲音

你凝視久了，它便是深淵

你們中間是整個裂開的宇宙

（以上選自《福建文學(xué)》2021 年1 期）